第四十三章 林道乾
()不知道過了多久,負責解剖驗屍的冷大夫已經停下來嘔吐了好幾次,就連林風都忍不住臉上變色別過頭去――這還是林風繼承了這海盜頭領某些性格的緣故,要是還是前世那個普通職員,在這種氣氛下做這種事情,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倒是旁觀的辛三郎一直神色自若,林風不由得暗暗咒罵,心想鬼子們果然是有變態遺傳的,難怪這些傢伙的後代,搞什麼七三一人體試驗,半點也不會覺得有心理壓力,不過這些傢伙現在還有用,以後再和他們算賬。
忽然間,冷大夫的動作停了下來,原本沒有血色的臉變得更加慘白,林風走到他身旁,問道:「發現什麼了?」
冷大夫嘴唇動了幾下,湊在林風耳邊說了幾句話,林風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你能確定嗎?」
冷大夫又看了看手上的物事,終於咬了咬牙道:「小人。。。小人確定。」
林風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點頭道:「好,我明白了。。。」
「風哥,四船主派人來了,是不是見他?」林風正要說下去,靈堂外忽然響起阿慶的聲音。
林風望了望正在幹活的冷大夫,吩咐道:「你繼續做,有什麼需要幫手的儘管找他,明白嗎?」
冷大夫喘著粗氣,從血污中艱難地抬起頭來,說道:「是,三船主。」
林風快步走出靈堂,望了望夜空中寥落的寒星,輕輕噓了口氣,似乎要將剛才的鬱悶之情盡數吐了出來。抵達澎湖之後,遇到的事情可真不少,其中的變化更是出乎林風的意料之外。泰老翁之死頗有疑點,船隊內部也是矛盾重重,並非出發前設想的那麼簡單,加上現在林道乾的到來,整個澎湖的局勢已經是撲朔迷離。
從眼前的形勢看來,吳平吳清兄妹在葉潛滿、李柏深等人的支持下,必將和泰冰兒、林風和陳隴等人一決高下,那麼林道乾的態度就非常重要了,或許這位四船主如此迅速地趕到澎湖,深夜前來拜訪林風就是這個目的?
「想從中漁利?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林風暗暗冷笑道,無論是潛意識裡,還是平時泰冰兒林雷等人的提及,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個遠房堂兄,向來和自己不和,甚至因為地盤還發生過幾次小小的衝突,絕對不會有什麼好心。
在阿慶和伊東景上的陪同下,林風走進靈堂旁邊的偏房,林道乾派來的使者已經在那裡等著了,見到林風進來,連忙躬身行禮道:「小人林三煥,見過三船主。」
林風點點頭,問道:「你是林道乾派來的?」
那使者林三煥微微點頭,說道:「是的,我家船主派我來見三船主,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三船主商量。」
阿慶端過把椅子放到林風面前,林風橫身坐下,淡淡地道:「林道乾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他為什麼不自己來?」
林三煥陪笑道:「現在馬公島上的形勢,三船主想必瞭然於心,我家船主若是不弄清楚三船主和吳平船主的態度,冒冒然就上島,只怕有些不妥。」
「不妥?」林風臉上浮起絲譏刺的笑容,說道:「只怕你家船主是想呆在花嶼觀望,好坐收漁人之利?」
林三煥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微笑著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可就算我家船主這麼想,三船主和吳平船主卻都是極精明之人,又哪裡會讓我家船主占這種便宜?」
這倒是實話,今天在泰老翁靈前,林風和吳平有好幾次都幾乎要徹底決戰,但總是在最後關頭克制住――甚至就連兩人的那次單挑,都是適可而止,保持著對峙的勢頭,而不是全面對決。
這不是說兩人真的以泰老翁船隊的大局為重,事實上,誰也不會有這種無聊的念頭,而是顧忌著林道乾會在兩人背後下手,坐收漁人之利,就算是林道乾不趕到花嶼,只是呆在他的老巢崖州,吳平和林風也不會輕易開戰――只要林道乾的船隊存在,兩人就不會想拼個兩敗俱傷。
「哦?那你家船主又派你來幹什麼?」林風心中大為警惕,看來自己這個堂兄看事情很透徹啊,面上絲毫不動聲色。
林三渙眼中閃現針尖般的笑意,低聲道:「三船主,我家船主想和您聯手,扶持少船主泰冰兒接掌船隊。」
林風心中一動,卻笑了起來,問道:「你家船主也派了人去對吳平這麼?我記得以前林道乾給官府當差的時候,就經常這樣同時收原告被告的銀子,難道現在還想這樣收我和吳平的錢。。。不,要我們的命?」
被人揭穿老底,林三渙卻沒有半點尷尬,沉靜自如地說道:「三船主明鑒,老船主一死,有資格繼承船隊的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自然是大小姐,另外一個卻是吳夫人肚中的孩子,現在三船主和吳平船主相爭,我家船主受過老船主的大恩,自然要從中選擇合適的新船主來輔佐,這難道有什麼奇怪嗎?」
林風笑容一收,清秀的面容忽然變得冷酷無比,冷冷地道:「那我又怎麼知道你家船主是真的想要輔佐大小姐接掌船隊?」
林三煥臉上滿是精明的笑容,一針見血地道:「因為吳平船主太強了,要是我家船主幫助他和吳夫人對付三船主,最後讓吳平接掌了船隊,只怕我家船主就要落得和三船主一樣的下場。」
「三船主雖然實力不如吳平,但比起我家船主來卻低不了多少,我們兩家聯手扶持大小姐接掌船隊,諒吳平雖強,又能有什麼作為!」
「至於那泰冰兒,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到時候還不是三船主和我家船主說了算?而且我家船主不會覬覦澎湖的一艘船,只要吳平在南海的地盤和船隊,三船主,你覺得怎麼樣?」
吳平在投靠泰老翁之前,是在南海一帶活動,海口以西的香島、沙島也是他的基地――事實上,林道乾對遠在澎湖北面的雙嶼島並沒有太大興趣,但對香島沙島卻是垂涎已久,這兩個小島有足夠的淡水和良好的港口,又牢牢地遏住林道乾船隊向南洋進軍的航線,以至於林道乾許多生意都被吳平劫走。
只要能把這兩個小島拿下,加上接收吳平的船隊,用不著多久,林道乾的船隊就能掌控從兩廣到小西洋馬六甲一半以上的貿易,到時候要錢有錢,要船有船,要人有人,根本就不用懼怕掌握澎湖的林風,所以林三渙的這番話,聽上去倒也有幾分可信。
而對於林風來說,能取得林道乾的支持,將吳平的實力徹底驅逐出澎湖甚至殲滅,都不是沒可能的事情,而掌握澎湖、南澳島以及泰老翁船隊的林風,也將能控制經由兩廣到呂宋(今菲律賓)以及墨是可(今墨西哥)的貿易,這條貿易路線雖然剛興起不久,但現在的貿易量已經不在兩廣到小西洋馬六甲之下――這也是泰老翁將基地搬遷到澎湖的原因,他看中了這條航線。
如果按照林道乾的提議,林道乾船隊將控制兩廣到馬六甲的貿易海路,林風船隊則控制廣東、福建到呂宋以及轉運墨西哥的貿易海路,並能控制南澳島到小西洋的部分航線,其中利潤可想而知,這將是個雙贏的合作。當然,鑒於兩人的身份,這幾條航線上的商人們就要倒了大霉。
沉默半晌,林風終於緩緩道:「林道乾想和我合作也可以,但他打算怎麼行動?不妨先告訴我。」
林三煥眼中掠過一絲喜色,連忙道:「按照咱們在海上討生活的人的習慣,明天正午,會在天妃宮前祭奠老船主,到時候我家船主的船隊就能趕到澎湖,只要三船主的船隊配合行事,我們直接封鎖住馬公港港口,加上陳隴三當家他們控制的船隊,消滅葉潛滿的船隊輕而易舉,然後再截住吳平從雙嶼方向過來的船隊,大局就可定了。」
「那島上李柏深和吳平的軍隊怎麼辦?」林風沉吟著問道。
「三船主說笑了。」林三煥笑了起來道:「呵呵,沒有海上的船隊,就算是整個馬公島都在吳平和葉潛滿的控制下,又能有什麼用?我們還不是想讓他們怎麼死就怎麼死?」
說著,林三渙又低聲道:「再說,讓陳隴他們的部下和葉潛滿李柏深在島上拼個兩敗俱傷,我們再來收拾殘局,不是更好?」
林風也笑了起來,笑容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意,只見他點頭道:「好,既然你家船主已經考慮的這麼周到,我們就聯手做這麼一次也未嘗不可!不過,我的船隊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未時以後,才能趕到澎湖,還是推遲點時間行動。」「
早晚個把時辰,並沒有太大關係,而且那時候更接近傍晚,從雙嶼方向趕來的吳平船隊要直面酷烈的夕陽,光線更有利於自己這邊。
林三煥稍作考慮便答應下來,說道:「好,那就未時發動,到時候我家船主會直接和三船主聯繫。」
說到這裡,林三煥又討好般地笑道:「三船主和我家船主都是姓林的,本來就是一家人,聯起手來豈非是對雙方都有利,又何必便宜了那姓吳的和姓泰的?」
林風淡淡一笑,說道:「不錯。」
又談了片刻,匆匆確定了聯繫方法和聯合行動的細節后,眼看天色已經快要破曉,林三渙便告辭而去。從馬公島到林道乾船隊停泊的花嶼港,大約需要一個多時辰的海路,等他趕回去時,天色應該已經大亮,林道乾還需要一定時間來布置行動,不能繼續耽擱下去。
林風閉上眼睛,靜靜地躺在那張靠椅上,只聽得桌上那支蠟燭畢博的響聲,過了半晌,忽然開口用日語說道:「伊東,那人已經放走了嗎?」
伊東景上的聲音立刻在門外響起:「主公,我遵照您的吩咐,將那名甲賀姦細監禁在隔壁房間,並讓辛五郎放鬆了看守,現在他已經逃走。」
「嗯,逃走了就好。。。你確定他能聽到我和林道乾使者的談話嗎?」林風又問道。
伊東景上頗有把握地答道:「主公請放心,在這種情況下,甲賀的忍者至少有七八種方法,可以聽到主公說些什麼。。。只是,他要是不懂大明話怎麼辦?」
林風笑了笑,說道:「你多心了,吳平和葉潛滿既然派他來刺探,自然是能聽懂漢話的,不然派他來做什麼?」
伊東景上甚是佩服,連連道:「主公英明!」
雖說作為武士不該懷疑主公的決斷,可伊東景上想了想,還是有些遲疑地問道:「主公,我們為什麼要讓吳平知道我們已經和林道乾合作,難道你另有計劃嗎?」
林風臉色一沉,緩緩道:「伊東,不該你問的事情,以後最好都不好開口,明白嗎?」
伊東景上悚然一驚,連忙俯身道:「是,主公,小人以後再也不敢。」
雖然林風知道伊東景上、辛三郎等倭國武士就好比漂泊的浮萍,除了依附自己外別無出路,絕對不可能背叛。可是從前世帶來的,對這些「日本鬼子」的惡感,還是使他不願意讓這些傢伙知道太多的事情。
又沉默了半晌,直到伊東景上額頭汗水滑落,林風才問道:「二當家一直在睡覺嗎?」
伊東景上擦了擦臉上的汗,答道:「按照主公的吩咐,我已經給二當家的用了伊賀的蛇香,除非有人特意去叫醒泰殿,否則泰殿絕對不會醒來,也不會聽到任何動靜。」
「很好,這次你做的不錯。」林風點了點頭,剛才決定對泰老翁的屍體進行解剖檢驗后,他就讓伊東景上將泰冰兒迷暈,不然的話,這位大小姐忽然醒來,到靈堂看見自己的父親正在被人給開膛剖腹,那肯定是要鬧出人命來的。
「主公過獎了。」伊東景上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主公到底想要幹些什麼,可只要明白自己已經做好本分的事情就足夠了。
林風靜靜地望著房頂,眼中精光閃動,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卻沒有再說話。
伊東景上在門外等了片刻,見房內始終沒有動靜,便低頭慢慢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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