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拜恩師,送上大禮(新書求支持,謝謝大家~~)
積善坊中,一幢三進的院子,佔據大約五分之一里坊的面積,裝飾絲毫不見奢華,只有大門兩邊擺放的劍戟架子,彰顯著這家人的身份。
這幢宅院,正是屬於前任太子左庶子,姚珽所有。
李顯人雖然糊塗,卻是個花錢如流水的痛快人。
他在朝堂上憶起了姚珽工作的不容易,立刻想到,升官發財從來都是聯繫在一起的。
散朝之後,就讓孫福祿領著幾個人,賞賜姚珽黃金五十錠,絹帛十匹。
姚老爺子看著這些賞賜,心裡這個愁啊。
本來就嚴肅的一張臉,現在更是像披上了霜雪,看一眼,就冷的人打寒顫。
那孫福祿辦事最是得力,來到姚府,自然把陛下給父子二人同時陞官的大喜事宣布了一遍。
姚逵一聽就喜出望外,卻並不是因為自己升了官,而是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天天和李重俊玩耍了。
要不是自己老爹陰沉著一張活閻王一樣的臉,說不定,姚逵現在就直奔東宮,面見李重俊了。
現在堂屋裡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姚逵裝作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一直盯著腳底下的青石磚看。
姚珽怒氣滿懷,喝道:「逆子,你現在就去東宮回稟殿下,辭了這份差事!」
那聲音大的,震得姚逵耳朵疼,他沒抬頭,也沒答話,心說:老爹也是糊塗了,就算我不想干,太子也不會答應啊。
姚逵是一個樂於隱藏自己真實心跡的人。面對老爹的怒氣,他反而嬉笑道:「好好好,老爹有命,兒現在就去東宮回了這個差事。」
說著,就抬起屁股,往外走。
搖搖晃晃的,剛走了幾步,就聽見姚珽喊道:「站住!」
姚逵偷偷一笑,趕緊轉身坐下,老老實實的聽著姚珽的教誨。
看著兒子這副不著調的樣子,姚珽心裡真是五味雜陳,自己一生清白正直,專心做學問,怎麼就養出這麼一個逆子,真是愧對列祖列宗。
他越是生氣,越說不出話來,末了,嘆了口氣,說道:「你平日里在外花天酒地,我管不了你。可你不能把太子也帶歪了去。」
「為父身為太子師傅,你卻天天和太子胡混,這傳出去,像什麼話!」
「你給我仔細想想,太子殿下究竟是為什麼一定要讓你去當太子賓友?」
姚逵搔了搔後腦,嚴重懷疑,他老爹年輕過沒有,是不是從小就只顧著讀聖賢書了。
李重俊那小子,也是玩樂的一把好手,他叫自己去當賓友,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為了玩鬧了。
他們兩個情投意合,狼狽為奸,李重俊現在才想起來讓他去東宮當差,已經算是能忍耐了。
這樣看似混賬的話,可千萬不能和姚珽說,免得這個骨鯁之士,衝到皇宮,面見陛下,再把這件事攪黃了。
姚逵只能抬頭,眨巴眨巴眼,說道:「應該就是喜歡我。」
「你天天帶著殿下玩樂,他當然喜歡你了!」
「我警告你,這次去東宮當差,一定要小心謹慎,保護殿下的安全,聽見沒有!」
「是是是,阿耶你天天都說這一套,我都能背下來了。」
卻在這時,說曹操曹操就到,萬惡之源太子李重俊,居然親自上門了!
李俊清簡隨從,沒鬧出多大的動靜,就來到了姚府正堂,把還在吵架的父子二人嚇了一跳。
他換下朝服,一襲青衣,長身玉立。
笑道:「姚師傅,學生特來拜師!」
說著,便傾身行禮,姚逵趕忙上前,攙起他。
姚珽腦筋直來直去,這太子的戲是一出接著一出,他現在還真是看不明白。
他做這個太子左庶子,也有好幾年了,以前太子很少拿正眼看他,對他的教誨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冒。
最近這兩天倒是學好了,可上門拜訪,如此禮賢下士的做法,橫看豎看,也不像是太子這個紈絝子弟,幹得出來的事情。
面對姚老爺子質疑的眼神,李俊不動如山,繼續投下一波打擊:「姚師傅不必驚慌,重俊是來送禮的!」
姚珽眼珠子微微一跳:又要送禮?
後院的庫房裡,李顯賞賜的那些東西,還沒有安排妥當,李重俊又要送禮,他這間小廟哪裡容得下這麼一尊尊的大佛。
不行,這事得趕緊辭了。
姚老爺子一直是一個抱持著樸素自然主義思想的人,絕不迷信什麼風水、物候之說。
如今,面對種種怪事,他也難免心生疑問,事出反常必有妖。
姚珽以前官位不高,可他卻是出自名門,其祖上N代,出了許多的學術大牛。
曾祖姚察,那是南陳時候的大歷史學家。
祖父姚思廉,更是和魏徵合作,主編了《梁書》、《陳書》和記述整個南朝割據政權歷史的《南史》。
可就連他們,在姚珽現在這個歲數,都沒有當過太子少師這樣的大官,以姚珽的才學,忝居高位,他能安心嗎?
他連忙謝絕:「太子殿下的禮品,老臣無功不能受。」
「老臣教授太子殿下,全是為國為民,不求功名。老臣這就上書陛下,辭了少師之職。」
這個人啊,要是正直過了頭,他就容易死腦筋。
天大的好事送到眼前,他不但不敢接受,反而拚命往外推,末了,還雞蛋裡挑骨頭,總結一堆缺點,來證明自己不能承受這樣的恩賜。
「姚師傅,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對待重俊,既是如此,太子左庶子和太子少師,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個官職而已。」
「就像是我,今日是叫李重俊還是李俊,只要我還是太子,就全都無所謂。」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怎會發出這樣滄桑的感嘆,姚珽忽然有些心疼,說不出話來了。
他想起自己的祖父姚思廉,那個時候,祖父是大隋代王楊侑的師傅,當那個孩童必須被迫走下王位的時候,是姚思廉勇敢的站在楊侑身邊,保護著他,維持著他所剩無幾的尊嚴。
今日的李重俊,是否也將面臨和楊侑同樣的命運。
武氏家族、韋氏家族虎視眈眈,覬覦皇位。
昏庸的父親李顯,早被他們挾持,終日混混沌沌。
誰來保護年少的儲君,如果,命運選擇了他,姚珽責無旁貸,定不輸前人。
姚珽內心起伏澎湃,正在做著一個影響一生,影響一個朝代歷史的決斷,面前的李俊卻笑嘻嘻說道:「姚師傅,回絕禮物,也要看看重俊送的是什麼才行啊。」
此時,阿城已經將禮品呈送過來,正是文房四寶,筆墨紙硯。
李俊打開盒子,殷勤介紹:「師傅請看,這是宣城的筆,徽州的墨,都是好東西。還有這絹紙,城裡東市,文寶齋最上等的貨。」
看著姚珽愛不釋手的樣子,李俊十分欣慰。
這送禮就講究送到人的心坎上,姚珽是個文化人,祖上歷代仕宦,全是筆杆子闖天下。
送個金啊銀啊的,他說不定還真不喜歡,可這筆墨紙硯,對於他這種風雅之士來說,誘惑力就相當可觀了。
「重俊聽說,姚師傅正在編訂《漢書紹書》,特贈文房四寶各一件,也算是為師傅助力,師傅不必客氣。」
果然,姚珽經不住誘惑,欣然笑納。
李俊心想,自己的前身李重俊頑劣任性,可沒少欺負姚珽,自己送上薄禮一件,就當是為他賠罪了。
他向姚逵遞了個眼神,二人立刻心領神會。
趁著姚老爺子高興,李俊湊上前去,笑道:「姚師傅,今日難得清閑,我和姚逵出去逛逛。」
姚珽面容一滯,按照他的本心,自然不願意太子又和姚逵廝混,不務正業。
有這個閑工夫,讀書寫字多好。
可左手收了人家的禮,右手再駁了人家的情,這麼不上道的事情,姚珽也做不出來。
便沉著一張臉,揮了揮手,把他們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