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子首戰武三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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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東都洛陽皇宮群中的主殿。
採用兩重檐,十三開門設計。檐上,鴟吻必備,回首遙遙相對,氣勢非凡。
整個洛陽皇城,都是在大隋皇宮遺址的基礎上建設的,為了表示對隋末皇族奢靡的反對,彰顯李唐的簡樸精神,乾元殿建的要比隋時舊址小兩圈。
當李重俊走在通往乾元殿前的直道上的時候,他內心起伏澎湃,激動的無以自拔。
那感覺,就像是走在故宮太和殿前的大道上一樣,只不過,去故宮那是為了遊玩的。
而現在,他是為了參與朝政,改變歷史,那種天地盡在我掌握的豪情,完全壓制不住。
稍微還能讓他保持一絲冷靜的,是乾元殿上各位上朝的大臣。
這是李重俊變成李俊之後,首次上朝參政,也將第一次見到老爹李顯真人。
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掐指一算,這朝堂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是他的敵人。
李重俊的處境,可謂兇險至極!
他故意來的晚些,一是為了擺一擺太子的威嚴,二是為了等那些禍害朝政的亂臣賊子都到齊了,自己再現身。
他信步來到殿內,正前方,金光閃閃的寶座上,他那堪稱大唐第一糊塗蛋的老爹,皇帝李顯,已經沒精打採的坐著了。
眾臣目送李重俊的身影,震驚不已。
「太子來了!」
「武三思在,他怎麼還敢來?」
「有好戲看了!」
李重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回頭一看,這個大殿上的人,那可真叫一個涇渭分明啊!
德靜郡王武三思的黨徒和工部尚書韋巨源的追隨者,各自都跟在自己的大老闆後面,互不相擾。
最前一排,武三思轉過頭,敬道:「太子殿下。」
李俊掃了他一眼,中等身材,體魄適中,一雙精明的眼,給人印象深刻。
虛情假意,李俊裝作沒聽見。
寶座之上,顯然對上朝沒什麼興趣的李顯,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說出自己的標準台詞:無事散朝。
這句話要說,可得提早,對這一點,皇帝李顯十分有經驗。
趁著這朝堂上都是自己的親族,才能說散就散,等一會那些老頑固來了,可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挪動微胖的身子,張口道:「眾位愛卿,無事……」
「陛下!臣有本奏!」
人未到,聲已聞,這到底是哪位英雄好漢,李俊可得看清楚了。
只見,一瘦削的小老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路小跑的奔上大殿。
正是侍中桓彥范!
李俊認出了他,也想起了他的事迹。
這位桓彥范,可說是李顯一朝鋼鐵戰士一般的存在。
就在他被判流放的前一天,他還在情詞懇切的給李顯上書,讓他務必把韋皇后轟回後宮,好好管理中宮事宜,不要時不時的就往外跳,前朝政治與她這個婦人無關,我李唐出一個武則天也就夠了。
休想再牝雞司晨,越俎代庖。
在這樣毫無畏懼的桓彥范這裡,阻攔李顯早早下朝,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事。
寶座之上的李顯,屁股都已經抬起來了,一見桓彥范的身影,只能勉強把屁股安置回去,心裡想著,該怎麼把他打發走。
可今天,有了李俊在此,他不會讓他這個掛牌老爹成功的!
掌事太監孫福祿,走下台階,接下了奏本,呈送給李顯。
李顯無奈的接下奏本,心中卻在吶喊:皇后啊,你今天為什麼要稱病不來。你不來,我這腦袋可就更疼了。
桓彥范才不管李顯願不願意處理朝政,這個懶鬼,已經十幾天都沒上朝了。
這次逮著他,容易嗎!
他朗聲誦道:「河北五州大水,髮屋漂零無數,百姓死傷者,十有七八。臣請陛下,蠲免五州租稅一年,減免徭役,並賜錢糧。」
桓彥范的奏疏,李顯聽懂了,李俊也聽懂了。
河這個字,在古代,是個專屬名詞,特指黃河。
這一句話,說的就是黃河北部五州大水,災民無數,嗷嗷待哺,朝廷要是再不發錢糧,百姓可就活不下去了。
黃河這條母親河,無私的滋養著沿岸民眾,卻也給他們帶來無數災難。
決口改道,乃是家常便飯。
這件事歷史上似乎並沒有記載,李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腦袋也在不停的轉。
他心知,現在朝堂上站著的姓武的和姓韋的,那是一心想把李唐江山禍害完了的。
自己必須提高警惕,適時出手,拆解難題,不讓他們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嚴格說來,皇帝李顯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治下的百姓遭了災,他身為一國之君,體恤之情也是有的。
他咂咂嘴,說道:「桓侍中,朕命你巡省河北五州,曉諭聖旨,撫慰災民,此間一切事宜,你可便宜從事。」
李顯的這個決策倒是正確的,桓彥范做事那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派他去河北,一定能夠拯救百姓。
不過,武三思怎麼會讓這樣好的政策實行下去,不出意料,武三思跳出來了:「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桓侍中年事已高,不適宜舟車勞頓,臣舉薦兵部尚書宗楚客,擔當此任。」
一個善於以退為進,推出別人擋槍的人,李俊馬上對武三思的性格特徵就有了初步判斷。
這種人,奸險毒辣,但又自私自利,只要不傷及自己,就是死了兒子,也照樣爭權奪利不耽誤。
他身後的宗楚客,也走了出來,表白道:「微臣願往。」
宗楚客這個人,李俊也並不陌生,他是武三思的頭號走狗,官做的也挺大。與武三思有些微不同的是,宗楚客這人,非常貪婪。
不久,他就會收受突厥可汗的大筆賄賂,陷我唐軍於不義,李俊怎能讓他去巡視五州。
他立刻阻道:「陛下,再過兩日,新羅國的使臣就要到了,宗尚書精通新羅語言,迎接使臣,不能少了他。」
眾臣都在緊盯著這歷史性的一幕!
太子居然站出來,阻攔武三思了!
真是千年難見的罕事!
且看武三思如何接招!
糊塗蛋李顯,剛想答應武三思的要求,可轉過頭來,一聽太子的意見,也覺有理。
此前幾次迎接新羅使團,確實都是宗楚客出面,現在要是換了人,還真不方便。
李顯頓了頓,發話道:「宗卿,不然你就留待迎接新羅使團,巡省水患之事,還是由桓侍中去。」
宗楚客不敢應聲,瞟了一眼武三思,後者腦筋一轉,馬上說道:「陛下,修文館里待詔的學士秀才,其中不乏精通新羅語言之人,皆可勝任迎接使團之職。河北大水,乃是國之大事,涉及上萬百姓的安危,必須宗尚書這樣的實幹之人,前去安撫。」
「愛卿說的有理。」
這個撥浪鼓,又被武三思給推回來了。
李俊不禁罵道:有理個屁,你個糊塗蛋。你以為,宗楚客去了河北,就會按門按戶的發放賑災錢糧?
就以他那個雁過拔毛的個性,災民拿到手的救濟,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剩下的,就都落入了宗楚客的口袋,當然,武三思的那一份也少不了。
他們哪裡是想巡視災情,根本就是爭奪貪錢的機會。五州大水,這朝廷發下了的賑災款,數目也不能少。
這種油水多的肥差,自然不能便宜了別人。
不過,李俊也有應對的辦法。
他挺身上前,笑道:「陛下,桓侍中的老母,乃是河北人士,近些年來,思鄉心切,兒臣以為,可以趁著這次的機會,讓桓侍中帶著老母回鄉看看,順便巡省水患,罷知政事一個月,不是一舉兩得,更加體現陛下天恩浩蕩。」
轟!
群臣嘩然,桓侍中的老臉也綳不住了!
李俊的話,前面的都不是重點,關鍵在這最後一句,罷知政事,這也就是說,讓桓侍中這個中樞朝廷的老臣,老老實實的呆在河北五州,處理地方水患,中央朝廷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這樣的狀態,要保持一個月。
這對於一個以匡扶李唐社稷為己任的老臣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群臣都看出來了,桓彥范也已經知曉:太子啊太子,你怎麼如此糊塗,老臣若走,這朝政就更要把持在武三思他們手裡了。
李俊的真實想法,如今也不能直接說給桓彥范聽,他只能保持嚴肅,好像自己當真認為這是什麼錦囊妙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