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蛻》周王伐秦 楚國來使1

題詩：

臨水獨照花影深，眾鳥飛過也回頭。

不知此身是何人，九重天外一驚鴻。

1、

王58年10月初三，洛陽，晴。

夏正以1月為歲首，周正以11月為歲首。所以，周曆10月，就是夏曆9月，說是冬天，其實是深秋季節。

王城東門外，來了好幾隊車馬，並一大堆人，站在護城河邊，望著緊閉的城門，一個個面面相覷，看傻了眼。

這幾伙人，有結伴的行客，有趕著牛車的商隊，堵在城門下好一陣子了。

「現在是什麼時間？就關門了嗎？」

抬頭看天，太陽還剩半個腦袋，頂多就是申時三刻，也就大概四點半左右，這洛陽城就給關了？

有一隊車馬，打著楚國的旗號，十來個人，兩輛車，緩緩的從隊伍後面趕到前面，停在了護城河邊。

眾人莫名其妙，跟周圍的人打聽了下，原來洛陽這些天不太平，城外鬧魃，城裡鬧妖，周公和天子煩得很，命每日提早到申時三刻關門。

平常可是酉時二刻才關的。

洛陽如今不比邯鄲大梁咸陽繁華，也好歹是天下的通衢，天還沒黑就關城門，讓人還怎麼做生意？

楚國車隊里，出來一個為首的軍士，朝城門上喊：「我說你們洛陽城，大白天的鎖門，幹什麼呢？」

大家齊聲鼓噪，喊了半天，只見幾個兵丁舉著長矛，探頭往下看看，又縮回去，半天沒人再理。

楚國人怒了，聲音更大了：「我說你們是聾子？沒看到我們打的旗號？我們是楚國的使者，來求見天子的，你們天還沒黑就關城門，要趕回家給小妾捂床是不是？」

城上沒人理，城下的軍士氣得扔石頭，隔著護城河扔過去，然而護城河很寬大，力氣不夠，只砸到城門腳下。

沒人理，只能幹瞪眼。

楚國來的這個小車隊，只有兩輛車，車上站著的人看起來就是楚國的使者了。前面那車上下來一個精壯的男子，從後面那輛車上，下來一個扎女人髮髻卻著男子衣帽的女子，兩人走到護城河邊上查看情況。

男子從地上撿了塊石子，用力一甩，扔到了城上，打在敵樓一塊示警用的小鐘上，咚的一聲。男子得意地回頭對大家哈哈一笑：「怎麼樣？」

眾人大笑：「壯士好臂力！好準頭！」

男子很得意，又撿了塊石子，手掄圓了瀟洒地一甩，又命中小鍾，咚的一聲，甚是清脆，大家又是一陣叫好。

男子繼續扔了三下，這三下就差多了，都沒打中，而且越打越低，越扔越歪。看著周圍滿心盼著給他再叫好的觀眾，也只好尷尬地笑笑。

同行的女子，看到他這樣，嘴角一撇，似笑非笑，走到護城河岸邊，閉目冥思，雙手緩慢上舉，身子弱不禁風似的搖晃。

俄而，敵樓上掛著的好幾個磬啊、鼓啊、鍾啊，連靠牆擺著的兵器，都一起嘩啦啦地響個不停。

城門外所有人都吃驚地望著她，連同行的軍士都驚呆了。他們走了一路，沒發現車上的女子有什麼特別。

扔石頭那同行男子也呆住了，嘴張了半天，問她：「這是法術嗎？你會法術？」

「不知道。」語氣有點冷漠。

「不肯說就算了。」男子悻悻地說。

後車上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梅子，你又不聽話了。」

大家扭頭一看，一個花白頭髮，花白鬍須，穿了一身白衣的老者，從車上下來了。

一看就甚有來頭，這就是楚國的使者吧。

城上終於探出個腦袋，看樣子是個官吏，朝下喊：「我是守門的將官，奉令提早關門，各位要不去別處，要不就在城外紮營。周圍也有不少村莊，你們可以自行投宿。」

後車上下來這個個老者，朝上打一躬，朗聲說道：「我乃楚國使者，奉春申君令，來覲見天子，煩將軍通報一下。」

上面的人仔細看了一下，遲疑了一下，朝下喊：「我去問問，你先等等。」

管城門的大夫是甘大夫，住的有點遠，軍士去找他頗費了點工夫。甘大夫聽說楚國來了個使者來求見天子，也有點詫異，便整好衣服，登上城樓。

「城下的人聽好了，我們的甘大夫來了。」

城下的楚兵見來了官員，便不再鼓噪，先前自稱楚使的，向城上甘大夫作揖，通報自己的名姓：「在下楚國使者庄清，煩勞大夫格外開個城門。」

舉起一塊木牘，並一卷絹帛，一個銅印，這些都是印信。甘大夫吩咐打開城門，放他們一行人進來。其他被堵在城外的也趁機進去。

進了城，驗了身份，甘大夫說：「你們楚國到此有何事？」

「覲見周王天子。」

甘大夫狐疑的看了看庄清，說：「你這些印信都不假，但我就是好奇。每年路過王城的各國使者也有一些，但求見天子的真沒有，你們真的是……」

庄清點了點頭，但不說什麼事。甘大夫暗自揣摩，難道是來聘王室女？天子倒也有幾個孫女曾孫女，不過這是王室的事情，人家不說，自己套不出來，就別多問了。

庄清問：「你們為什麼天還沒黑就關閉城門了？害我們耽擱半天了。」

甘大夫抱歉地說：「最近幾個月，城裡鬧妖啊。你們晚上最好別隨便出門，妖物可不管你是誰。」

「鬧什麼妖？」

「這誰知道，反正過些天就死個人，死得還很慘。」

「哦。」

庄清後面一個年輕人微笑道：「在下是此次的副使，朱英。」

就是剛才把石子扔上城頭的壯士，此人身材魁梧，此時身上背著一把用布包著的長條物件，一看就是劍，看來是個劍士。

後面另一個女子容貌姣好，也非常年輕，就是剛才使了點手段，隔空讓城上的響器嘩啦啦亂響的，女子髮式，但不著女裝，神情冷漠，輕動朱唇：「在下庄梅，楚國副使。」

甘大夫疑惑地問：「你們楚國好大陣仗，派個使者，還一正兩副？這位，還，還是個女娃子？」

庄梅冷冷地說：「當今世道鼎沸，有能者居上位，女子又如何？」

庄清說：「甘大夫不必糾結於此，春申君能派我們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是帶著楚王和春申君的命令來的，完成了任務就回去了。」

甘大夫見他們來頭不小，不想多言，就說：「現在都已天黑了，如果沒有什麼特別急的事情，不如幾位先到館邑歇息，明日再到宮門求見。」

庄清抬頭看天，委實黑了，聽鼓點都酉時三刻了。對甘大夫說：「只好如此了。勞煩大夫提早通報下。我們這事雖然不急，但卻很大，關係到國家存亡。明日在朝堂上再說吧。」

甘大夫說：「那諸位隨我來，我給你買安排館邑。」

庄清說：「不了，我們楚國在洛陽有個行人館，我現在負責行人事項，我就去查看查看。」

於是，與甘大夫別過，請他們派個人帶路，往楚行人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