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自言當年悲情事
又是一年折桂時,秋冷月白花團團。
伴隨著眾多學子的等待,幾個手持榜單的官員,緩緩走到眾人面前。
看著面前緊張焦慮的眾多學子們,領頭的官員不禁想起自己的當年。
「各位」,官員的聲音並不大,卻讓原本十分喧鬧的場地,頓時安靜了下來。
「今日乃鄉試放榜之日」,官員掃視了一遍面前的人群,帶著笑意說道,「呂某先在這祝各位金榜題名。」
說罷,他同身邊的幾人轉身離去,將背後張貼好的四張榜紙顯露在眾人面前。
借著天邊升起的朝陽光芒,原本秩序井然的考生們,紛紛都向前擠動了起來。一瞬間你推我攘,各個都瞪大眼睛看著榜上的姓名。
不多時,場面就變得更加混亂起來,宛如潑婦打架、逢集趕會一般喧鬧起來。有嚎啕大哭者、怒吼喊叫者不絕於耳,有幾人還暈倒在地,卻無人在意。
「我不信!」,人群中突有一人大吼道,「假的,一定是假的。我齊雲山怎麼會沒考上!」
說罷,這男子便奮力推開面前的人群,面目猙獰地沖著榜單跑去,「假的,都是假的,我要把它撕掉。」
聽見這話,一旁士兵連忙跑上前來,直接一腳將他踢倒在地,然後緊緊的按住了他的雙手。
「放開我!放開我!」被按在地上的男子用盡全身力氣奮力掙扎著,見毫無作用,他便又大喊道,「有人改了我的卷子,我要複核查卷!」
雖然男子反應激烈,可他身旁的士兵卻是絲毫不在意,畢竟這種事情他之前也見過一次。
「哼,查卷」,士兵先是捆住男子雙手,然後將這個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滿身塵土的男子,一把提了起來,不屑的說道,「似你這般人,就算真的考上,也不過如此。」。
這一切,站在後面的張戎都看在眼裡。這一刻,他好似局外人一般,那些人的喜樂悲苦他絲毫感受不到。
張戎雖然本就知道自己考中的機會不是很大,可是當榜單上的姓名,他一個個望過去之後,他的心中還是充滿了失落感。
「呼」,張戎長吐了一口氣,裝作輕鬆地退後了兩步,背身離開了吵鬧的人群。
望著天邊慢慢升起的朝陽,他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又是一日朝陽至,春飄夏落秋風起。年年村前別老漢,何顏再對發上寒。」
「罷了,吾生須臾,不過大夢一場。」失意的張戎搖了搖頭,向著之前常去的醉懷樓走去。
「懂了,感情這一家真是遺傳。」李莫語聽著張戎講述的往事,頭悄悄的低了下來,努力剋制著自己肩膀抖動的幅度。
「你能不能不要笑了啊!?」
「後來,你爺爺知道我整日沉迷於醉懷樓中,便從家中一路趕去,將我帶了回來。那時我也似你一般年輕,自是不服管教,哪怕他把我關在房間里,我也經常趁其不備,偷溜出去。」
「後來你爺爺見關不住我,便同我說,若我能接手家族生意,一年能盈餘百兩,他便不再管我。」
「我當時聽完,便一口應下,之後一年便未曾去過醉懷樓。」張戎回憶著自己年輕時所做之事,不禁搖了搖頭。
「一年未去?」,張思齊看著自己的父親,不禁連忙問道,「那您如何受的住寂寞,又為何不擔心呢?」,語氣中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憤怒。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張戎望著張思齊意味深長的說道,接著又看了看李莫語,「至於擔心?我且問你們,你們覺得,這世間情愛抵得過歲月蹉跎嗎?」
「啊…這」,李莫語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想應該有吧。」
「我不在乎別人是否會有,我只知道,我會與笙蘿廝守一生,不管將來發生什麼!」張思齊挺著身體,對面前的張戎斬釘截鐵的說道。
「年少輕狂,年少輕狂啊」,張戎看著張思齊一如當年自己的模樣,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的他終於體會到了,當年自己的父親該是怎樣的心情。
「唉」,張戎嘆了口氣,望著張思齊的眼神里複雜萬分,「我當時也是這般想法啊。」
「您的意思是?」李莫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張戎,略帶試探的問道,「那人並未等的了您一年?」
「不,她等了我一年」,張戎望著窗外,語氣不知怎的,突然變得有些冷淡,「一個女子能有多少一年?而她又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才能在這一年從不接客,只為每日站在窗前等我。」
「不對吧,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吧?」深感這波配合不是很好的李莫語,連忙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卻並未發現張戎情緒上突然的轉變。
「一年期滿,我用賺來的百兩白銀去醉懷樓將她贖了出來,然後又將她娶過了門。」講到這,張戎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語氣中甚至還出現了一絲憤怒。
而一旁的張思齊儼然也並未注意到這些,因為張戎說的話讓他十分震驚,這件事他從來都沒聽說過,「那我娘……」
沒等他說完,張戎便抬起手打斷了張思琪的問題,「我和你娘相遇,那又是后話了。」
接著張戎便繼續講道,「就在我娶她過門后不久,你爺爺又因舊疾複發,卧床不起。之後,家族生意便全權落到了我身上。」
「那段時間,我整日在外奔波,忙著與人商討生意事宜。故而家中大小事物都交與了她。」說到這,張戎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誰料才過了半載,她就偷拿了家中金銀細軟,與那鎮上的無賴偷跑了出去!」
張戎竭力控制的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了出來。他憤怒的斥責著那個辜負他信任和堅持的女人。
他很想質問她,為何要這麼對自己?難道她真的是一直為了錢財才跟自己在一起的嗎?可是一切都過去了,他從來沒有機會當面問它。
「難道從一開始,她就從來沒有愛過我?」張戎扶著窗柩,小聲的自言自語著,眼中充滿著失落與不解,一如他當年歸家時的模樣。
良久,已是面目滄桑,鬢角霜白的張戎轉過身來,他望著張思齊,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開口道:「莫語去找那個叫笙蘿的姑娘,的確是我的想法。」
「我本想的是,你們相識許久。有些我說了,你聽不進去的話,他說了,你或許便能聽的進去了。」
原本滿臉怨恨的張思齊,聽到父親的這番話,輕輕低下了頭。
「我本想著,讓他替我勸你兩句。實在不行,就讓你去外面跑個幾年,時間淡了,你自然也會忘掉她的。」
「不會的,我一定不會忘掉笙蘿的!」張思齊抬起頭,目光堅定。
「哈哈哈!」張戎大笑幾聲,接著,又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還真是和我一樣啊!」
「唉,算了!總之你要好好謝謝莫語,若不是他當時的那一番話,這些往事都是要被我帶到地下去的。」
「您這話嚴重了,我瞞著思齊大哥做了這番事,他不怨恨我,我已是十分慶幸了。至於張叔叔,你能放下這些年的執念,親身說法,想必您已是深思熟慮了……罷!」
李莫語站在張思齊身後,輕輕捅了他一下,看著他疑惑的眼睛,輕輕地眨了眨眼。
看著一頭霧水的張思齊,李莫語實在忍不住在心裡吶喊了一聲,「怎麼聽不懂呢?!」
「那思齊大哥與笙蘿姑娘…」,李莫語硬著頭皮,又把話往前遞了一句。
聽到這,張思齊才彷彿如夢初醒一般,連忙反應了過來,「爹,您是同意我和笙蘿在一起了嗎?」
「服了,這智商也能談戀愛!」「閉嘴,單身狗!」「你!」
「不,我沒有」,張戎淡淡的說道,起身欲走。
「為什麼啊?」,張思齊連忙攔住張戎,眼神中很是不解,「您不是說您當年不是也被爺爺阻攔過嗎?那您應該最了解我的心情啊!難道就因為當年那個人騙過您,您就再也不相信這世間的愛情了嗎?您這樣,與那杯弓蛇影之人有何異呢?」
張戎聽完張思齊的這番話,瞬間沉下臉來,「放肆!」
他本想揮出去的右手,在看到張思齊倔強的眼神后,便在空中停滯了住,「我說了,此事再議!」,說罷,他便拂袖而去。
「唉」,李莫語走到張思齊身邊,「思齊大哥,你不該這樣跟張叔叔說話,他肯願意跟你講以前的事,就代表著他已經不是那麼反對你跟笙蘿姑娘在一起了。」
「我知道」,張思齊似乎也反應過來了自己的錯誤,有些懊惱的說道,「我只是有點著急和害怕。再說了,我爹明明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我本以為他說完這番話后,就代表著他同意我和笙蘿在一起了,可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是反對我們呢?」
「你不要著急」,李莫語拍了拍張思齊的肩膀,「張叔叔現在肯定還有點生氣,等晚上我替你去找他問一下。」
「恩」,張思齊連忙點了點頭,「多謝你了,莫語。」
「沒事,我還擔心你會生我的氣呢!對了,思齊大哥」,李莫語突然想起了之前想問的一件事,「你知道張叔叔房裡的那盆花叫什麼名字嗎?我之前聞著香味,感覺很熟悉,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它叫什麼了?」
「這個……」,張思齊想了半天,「我也不清楚。不過那盆花是之前我爹過五十大壽的時候,笙蘿送的。」
「笙蘿姑娘送的?那她沒有給你講過花的名字嗎?」,李莫語連忙追問道。
「沒有,她只是跟我說這盆花是她從月神廟裡求來的。因為我之前跟她說過我爹經常失眠,所以她才去月神廟裡,幫我爹求了那株滋養安神的花。」
「月神廟?滋養安神?」李莫語皺著眉頭,在腦海里努力的思考著。
「對了,我之前把那盆花送給我爹的時候,我爹曾經說過,以前我爺爺也送給過他一盆。只是爺爺後來花死了,就扔了,當時我爹還傷心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