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秘問
我笑道:「姜府里隔牆有耳,若有要緊的話要說,的確是來這裡較為妥當。即便有人著意追來偷聽,也未必跟得上我二人的腳程。即便跟上了,在這曠野中也無處藏身。」
「當然追不上,不過連我都有些要追不上你的腳程了。」
我不接這話,只問:「雪翁老人你是不是要問我鬧得這般天翻地覆究竟是要做什麼?」
他說:「不錯,我想知道你的意圖究竟是不是我猜測的那樣。」
此時他又與我齊頭了,我便偏了偏頭看他,問:「你的猜測是什麼樣的?」
他當了二十載的老人,習慣於說起話來徐緩平穩,然足下每一步都雷厲風行,「我從前只當你與古墨少主鬧脾氣,撒嬌耍賴罷了,哪裡真會與他為敵。後來聽著風聲愈發大、愈發真,也覺得不對勁了,正在狐疑,你便讓玉鼎來唱那首兒歌給我聽,他唱得實在是......」
他嘖嘖嘴,惡言惡語沒忍心說出口,然眉眼擠擰在一塊,足顯當時聽見玉鼎歌聲后心上受創之深之重,「好在我從詞里辨出了曲兒。你要唱這首曲兒給我聽,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準備重拾二十載之前的那樁冤孽了?」
我點點頭,「的確要重拾了。」
他笑道:「果然,你絕不可能真心加害古墨少主,別人不清楚,我卻清楚得很。你這小丫頭對他的痴心,我可是全看在眼裡。他對你亦是如此。他不是莽撞衝動的少年人了,他的心意必是長遠且深切。」
「可不是,」我偷笑幾聲,覺得臉有些燙,「他還想騙我呢,讓我以為他對我已絕了情。我難道是傻子么?」
木槨大笑幾聲,「你自然不傻,恐怕是他太想保護你,一時昏了頭腦。所以,我猜的沒錯,你其實是要護他救他。他那最可怕的敵人,已然動手了,是不是?」
「是,你猜得沒有錯。」
他唏噓道:「沒有料到這世上還有人敢口出狂言要護古墨少主。沒有料到這世上竟還有人願全心全意去護古墨少主。更沒有料到,這人竟是你這個嬌滴滴的女娃娃。」這一嘆,讓他氣息鬆散,瞬時落後於我。
我告訴他:「我不僅僅只是要護他,該償的償,該還的還,我要做的還有更多。他人的罪孽該償還,他古墨的罪孽亦是當還。」
木槨語帶驚異,睜大了眼,「古墨的罪孽,也要還?」
我笑道,「自然要還。要讓他還,也要護他,不讓他受那不該受的傷害。」沉吟片刻,又道,「只是......你口中那位他『最可怕的敵人』是你的恩公,我現在絲毫不瞞你,明明白白地讓你知道我恐怕會對你的恩公不利,你還願意幫我么?」
他步伐一滯,「比起我,那人於你而言不是更加恩重如山么?」
我沉默半晌,緩緩答:「是,恩重如山。可是他對我的恩,與對他人的罪,並不可相抵。我既然已經知道了,哪能坐視不管。大不了日後,以死謝罪,把恩情還乾淨。」
他忽而停了下來,我也立時停住,與他之間保持著不變的距離。
他口中喃喃著「以死謝罪」四字,一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