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群男斗(1)
悠揚的鼓樂聲開始吹奏,喜慶而動聽。
可是有一個聲音忽然傳了過來,「皇上,聽聞靜王的王妃是傾城國色,不知可否讓我們這些異邦之人見識見識。若是行了禮,送入了洞房,我們可就什麼也見不著了。」
這聲音很高,一下子便壓過了喜慶的樂聲,傳到了流霜耳中。
流霜聞言,心中頓時一驚,這聲音竟然是暮野的。
暮野怎麼來了?想來是方才隨著百里寒一起來的。
流霜這才忽然記起,說是最近各國有使者前來朝賀玥國新皇登基。看來天漠國來的是暮野了。
她心中驚異猶未平息,就聽得另一道溫雅魅惑的聲音,「是啊,皇上,該讓新娘子露露面。」
這聲音一響起,流霜心中驚異更甚,這竟是秋水絕的聲音。想來,羽國派來的使者便是秋水絕了。
他們,竟然都來了!
他們都來觀看她和百里冰的婚禮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見到了新娘竟是她,會作何感想。
流霜心中很亂,正在低頭思量,就聽得百里寒微笑著道:「難得各位遠道而來,冰兒,你就答應了大家吧。」
百里冰對於流霜和暮野秋水絕之間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卻知道他們是認識的。他便淡笑著說道:「見一見也無妨,各位王和我娘子還是舊識呢。」說罷,便走到流霜面前,小聲徵求著流霜的意見。
流霜垂首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也知道若是拒絕,定會引起眾人的不快,尤其是暮野,他的脾氣她可是領教過的。百里寒怕也是不願得罪他的吧。想到此,便輕輕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將頭上的喜帕緩緩揭了下來。
大殿內布置的華麗喜慶,流霜眯了眯眼,才適應了突然躍入眼底的色彩。眸光穿過顫抖的光影,望到了坐在賓客席正中的百里寒。
他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但是,流霜一眼便看出,他那笑容是假的。因為在看到她揭下喜帕那一瞬,他的笑容倏地凍結了。深黑的眸光忽然變得清冽而迷惑,修長的眉慢慢凝起,深深地糾結,看得令人揪心。
在這一室絢麗色彩里,在這一室喜慶歡笑里,他的身影忽然變得那樣寂寞那樣孤獨,他的神情忽然變得那樣迷茫那樣疑惑,他的修眉不斷糾結舒展舒展糾結。
他似乎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卻又記不起來。
他依舊記不起來她!
流霜心中苦澀,棄情毒哪裡是那麼容易恢復的,她那一次失憶,可是十多年才恢復啊。
曾有人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與死的離別,而是當你站在那個人面前,他卻不知道你愛他。她和百里寒如今的狀況,可不就應了這句話。
曾經,她就像一朵嬌艷的花,在他的掌心一瓣一瓣地溫柔綻放,而今,他們相對而立,咫尺之間,他卻不識得她。
何其悲涼!
流霜不忍去看他努力回想的樣子,眼波流轉,看到了百里寒身旁的暮野。
暮野依舊黑衣黑袍,當他看清了新娘是流霜時,濃黑的眉緊緊鎖了起來,但是眸中卻並未有多大的驚異,似乎早就知道新娘是她了。而秋水絕,此時的身份是羽國的使者,他一襲錦服,容顏俊美,神色淡然,只是目光在和流霜接觸時,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秋水絕怎麼也想不到,他和流霜的再一次相遇,竟然是在流霜的大婚之日。這無疑讓他想到了自己和她的那場婚事,如果是真的該多好啊!
見到暮野和秋水絕不意外,因為流霜方才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讓流霜意外的是,她還看到了師兄段輕痕。方才段輕痕沒有說話,流霜並不知師兄也來了,此時看到,這才恍然,為何他們竟然一塊前來觀禮,想來有可能是師兄說服的吧。
段輕痕自那日將流霜送到玥國后,就離開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流霜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這樣一種狀況。他坐在秋水絕旁邊,一襲藍衣翩然,眸光清雅如水,在看到流霜時,含笑向流霜點了點頭。
流霜瞬間便明白,師兄是想要幫她,可是他們要怎麼幫?除非是百里寒恢復了記憶。但是,這一點在她看來,是不可能的。因為她也是醫者,知道失憶葯的厲害。
流霜再次看向百里寒,卻見他以手撫額,眉頭緊縮。
流霜並不知,百里寒此時心中的震動。
當他看到她緩緩將喜帕揭起時,望著喜帕下她的容顏,這一剎那間的感覺,真是難以言喻。這一瞬,有一個熟悉的場景在閃現。優美的下著雨的春夜,他懷著欣喜的心情挑起了紅艷艷的喜帕,然後……
一張清麗嬌羞的臉呈現在他的面前,那張臉漸漸地和眼前流霜的臉重合在一起。
是她,那夜,他娶的王妃不是代眉嫵,而是她——白流霜。
他終於想起來了,可是,後來呢?有無數個熟悉的場景在腦中呼嘯閃過,快如閃電,滑如游魚,他想要抓住什麼,但是,卻又抓不住,抓不牢。
伴隨著熟悉的場景襲來的,還有疼痛,如同針尖,將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骼、每一寸血肉,都密密麻麻地刺痛。
他抬起手,望著自己手臂上那個未寫完的字,平靜的眼底一瞬間好似投入巨石的湖面,蕩漾起迷惑、茫然、驚異、震驚的波瀾……他忽覺得心口一痛,一口鮮血忍不住「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一眾侍從登時嚇了個半死,慌忙奔了過去,驚叫道:「皇上,您怎麼了?」
百里冰也極是驚詫地奔了過去,道:「皇兄,你沒事吧?你是不是記起來她了?」
「都走開!」百里寒冷聲喊道,目光依舊直直望著流霜,她也在凝望著他。她的眸中,有一種看不見的溫柔,如花般悄然綻放。
「白—流—霜」他脫口低聲念著他的名字,似乎這個名字早已刻在了他的靈魂之中。
他一定是愛著她的。
雖然,他並不能記起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但是,感覺是無法抹殺的。雖然他不知為何她不願做他的妃,可是他不相信他曾經休過她。
他明明是愛她的!
流霜徹底愣在那裡了,百里寒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她沒想到,他對她還是有印象的。看來,這棄情毒並不像想象中那麼難解。
「快去宮裡傳御醫!」百里寒身邊的總管太監富公公大聲吩咐小太監道。
百里冰凝眉大聲道:「先不忙,這裡不是有現成的醫者嗎?」轉首對段輕痕道,「段公子,請您為皇兄診脈!」
段輕痕點點頭,執起了百里寒的手腕,凝神診脈。
「皇上的龍體沒什麼大礙,不過之前中了一種失憶的毒藥,體內還有些餘毒。」段輕痕徐徐說道,「不過已經並無大礙了。」
「你是說,朕中的毒已經解掉了?」百里寒神思恍惚地問道。
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影子,他竭力要去捕捉,但是,頭忽然疼得好像要裂開。他咬緊了牙關,身子不由地顫抖起來。
「不要想,不要去想了!」流霜仰著臉,如水一般的黑眸中籠罩了一層輕霧。
百里寒忍受著一波波的疼痛,修眉緊縮,竭力去捕捉腦中的影像。
他一定要記起來。
皎潔的月色下,是誰玉指輕撥,在優雅地撫琴?
宮中的宴會上,是誰玉手執筆,雲袖飛舞,在嫻熟地作畫?
床榻上,滿身是血寒毒發作的女子,是誰?
山崖底,手拿骨針,為他縫衣的女子又是誰?
青樓中,與他執手相握的女子又是誰?
那個女子,眉眼盈盈,執他之手,道天長地久,與子偕老。
是誰?是誰?那是誰?……
百里寒抱著頭,只覺得似乎有千萬支針在密密麻麻地扎著他的頭。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流霜走到百里寒面前,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撫過他修長的眉,不斷地輕撫著他的眉,想要舒展他糾結的眉峰。
百里冰見狀,沉聲道:「皇兄,先不要想了!」
百里寒忍受著疼痛,目光凝聚向流霜望來,那眼神彷彿要穿透她的靈魂一般。但是,他的瞳仁漸漸渙散,陷入到昏迷當中。
「你們先帶皇上下去休息!」百里冰命令道。隨行的侍衛和太監小心翼翼地攙扶了百里寒離去。
「師兄,他沒事吧?」流霜抬眸擔憂地問道。如果,記起她,要那麼痛苦的話,她寧願他不要記起她。
「霜!他沒事。可能是方才看到你,受到了刺激,我想,他的記憶應當快要恢復了,只是……」段輕痕凝眉沉思道,「我覺得很奇怪,他體內的寒毒也沒有了!」
「你是說寒毒解掉了?」流霜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的,我猜想,可能是他中的毒恰好解了寒毒,按理說,不應當啊,他之前是不是還服用過什麼解毒奇葯?」
「我給他吃過雲夢花。」在醉花樓那幾天,流霜每日里給百里寒喝的梅花茶里,就溶了解毒奇葯雲夢花,當時是為了給百里寒緩解寒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