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墨盤
穆乘風含笑頭點道:「是的。不過在未猜說之前,我還有個小小的條件。」
歐陽德齊冷冷地道:「你怎地著等羅嗦?」
穆乘風正容道:「這不是羅嗦,乃是原則上的問題。」
歐陽德齊道:「什麼原則上的問踢?」
穆乘風側顧立在身旁的長白掌門尚君恆道:「大哥,請你派人去取紙筆來。」
尚君恆應聲吩咐門下弟子去取紙筆。
歐陽德齊注目問道:「你是空口無憑,要和老夫書立契約么?」
穆乘風搖頭道:「閣下,人無信而不立,以你歐陽盟主的身份。
我相信你絕不會是那種食言無信的江湖屑小之流,何須立什麼契約!」
這話,連捧帶扣,歐陽德齊縱然存有食言悔信之心,也將無法施展,不好意思使用出來了。實在夠高明,夠厲害!
歐陽德齊眉頭微皺地道:「你要取紙筆來何用?」
穆乘風道:「閣下,我請問,你那所謂『道理和心意』在你的肚子里,眼下所有在場之人,有誰知道不?」
歐陽德齊道:「這還用問,自然是沒有人知道了,否則,老夫何必再讓你猜,那豈不有點愚不可及,自找麻煩么!」
穆乘風神情瀟洒地一笑,道:「這就是了,既然沒有人知道,如果我猜中了,又有什麼可資為憑呢?只要你閣下輕輕地搖個頭,說聲『不對』,我又豈能奈何你,豈不白費一番腦筋心智,也太傻太笨了么?」
這話不錯,有道理。他歐陽德齊心裡的「道理心意」是什麼?
反正沒有人知道,也無憑證,穆乘風縱然猜中了,他只要輕輕一搖頭,無須任何理由解釋,甚而至於連「不對」兩個字都不必說,便可否定穆乘風猜中之言。
歐陽德齊嘿嘿一笑,道:「你是要老夫先在白紙上寫字作為憑證,然後你再進行,是么?」
穆乘風頷首道:「閣下,這是很公平合理的辦法,對不對?」
歐陽德齊冷笑道:「辦法雖算公平合理,但,對於老夫卻是個極大的侮辱!」
穆乘風淡淡道:「閣下,這只是你的偏見。」
歐陽德齊雙目陡瞪,精光電射地道:「穆乘風,你太強詞奪理了。」
穆乘風道:「閣下,我這真是強詞奪理么?」
歐陽德齊道:「豈只是強詞奪理,並且還……」
穆乘風含笑接道:「還有點欺人,是么?」
歐陽德齊道:「不惜,你簡直欺人太甚!」
穆乘風淡然一曬,倏忽正容道:「閣下,我請問,我怎樣欺人太甚了?」
歐陽德齊道:「你強詞奪理,還不是欺人太甚!」
穆乘風道,「我哪裡強詞奪理了?」
歐陽德齊道:「你侮辱了老夫,還說老夫這是偏見,豈不是強詞奪理!」
穆乘風道:「我如何侮辱你了?」
歐陽德齊雙眉一軒,道:「你不信任老夫,輕視老夫的人格,這還不算得侮辱么?」
穆乘風淡淡笑道:「閣下,我以為這並不算侮辱呢?」
歐陽德齊怒聲道:「你損傷了老夫的人格,竟還說不算侮辱,老夫倒要請教,要怎樣才算侮辱,倘然說不出十充足的理由,可就……哼。」
「可就」怎樣?並未說下去,卻以一聲冷哼」代替了未完之意。
穆乘風接問道:「可就怎樣?閣下。」
歐陽德齊目中寒芒一閃倏隱,道:「你必須向老夫道歉賠禮!」
穆乘風笑道:「如此,我必須說出理由了!」
歐陽德齊冷冷道:「並且要十分充足!
穆乘風星目異采一閃,道:「充足到你無言可駁,是嗎?」
歐陽糖德齊頷首道:「理該如此。」
穆乘風劍眉倏挑,朗聲一笑,道:「閣下,我請問,人格是以何為基礎?」
歐陽德齊道:「這還用問,自然是以信譽聲望為基礎!」
穆乘風點了點頭,道:「那麼我再請問,你閣下的信譽聲望如何?」
歐陽德齊不由微微一呆道:「這……」
穆乘風接問道:如何?」
歐陽德齊雙目倏睜,寒電逼人地道:「以老夫身為,『金獅盟主』之尊,難道還不夠?」
穆乘風道:「請問是夠什麼?聲望,還是信譽?」
歐陽德齊道:「自然是兩者都有。」
穆乘風道:「閣下,你這兩者都有,又根據的是什麼?」
歐陽德齊道:「當然是根據老夫『金獅盟主』的身份!」穆乘風冷然一曬,道:「閣下,你這麼說,可就完全應了你自己的一句話了。」
歐陽德齊一怔!道:「應了老夫自己的哪一句話了?」穆乘風道:「強詞奪理。」
歐陽德齊目光逼視地問道:「有理由不?」
穆乘風道:「我從來不作無理由之言。」
歐陽德齊道:「理由何在?」
穆乘風一聲冷笑,道:「閣下,請問你這『金獅盟主』的身份,有多久歷史了,在江湖上的聲名如何?江湖中又有幾人認識你,知曉你?」
歐陽德齊陡地一聲哈哈大笑,道:「老夫這盟主身份,何須定要讓江湖中有人認識知曉……」
穆乘風道:「閣下,你錯了!」
歐陽德齊道:「老夫怎地錯了?」
穆乘風道:「江湖中沒有人認識你,不知曉你是誰,請問你這名聲由何而來?信譽又如何建立?」
歐陽德齊道:「老夫只要統—了天下武林,老夫的聲望信譽,自然也就隨之建立,那時,若有誰敢不聽信老夫,老夫就……嘿嘿!」
言末盡意,嘿嘿一笑而止。
穆乘風淡然接道:「那時你就殺了他,對么?」
歐陽德齊目中寒芒一閃,嘿嘿一笑道:「比聽信老夫之言,便是對老夫不敬,對老夫不敬之人,老夫焉能輕饒了他!」
穆乘風突然一聲冷笑道:「閣下!你這些話,這種狠勁,且到將來那時再說吧,因為目前是目前,還未到那時呢!」
不待歐陽德齊接話,聲調一落又起,道:「以你歐陽德齊之名,也江湖上既無聲望可言,又未建立得有何信譽,我又憑什麼信任你呢?再說,你『金獅盟』在江湖上除了到處製造殺劫、掀起腥風血浪的凶名之外,根本無一是處,面對『盟主』身份的閣下你,請想,我能不為自己預謀打算,小心謹慎點兒么?」
這話有道理,果然理由十足。一個「理」字就能壓死人,何況句句是理!
歐陽得齊不禁詞窮理盡,僅語塞無言可對。於是,冷冷地道:
「好了,算你能言會道,老夫說不過你,依你的意思就是,你叫人把紙筆拿過來吧。」
這時,那奉命去取紙筆的長白弟子,早已捧著一隻墨盤迴來,靜立—旁待命。
穆乘風含笑地側顧那名長白弟子道:「請將墨給我。」
那名長白弟子聞言,連忙雙手漳捧著墨盤恭敬地送上。
穆乘風接過墨盤,倏然轉向歐陽德齊陡揚輕喝道:「閣下,請接住。」
輕喝聲中,墨盤已自手中平飛而起,四平八穩地直朝歐陽德齊緩緩飛去!
歐陽德齊連忙潛運內功力,功貫右掌,伸手迎著墨盤接去。
墨盤,他是接住了,身形也未被墨盤衝勁帶動,或是搖晃一下,但,雙腳卻深陷入了地面寸許有餘。
這—來,他心中可真正的驚凜震顫了,暗忖道:「他功力果然高絕精純,這就難怪那『秦嶺四凶』聯手也討不到好了!」他心中雖在驚凜震顫暗忖,口裡卻巳嘿嘿一聲陰笑,道:「你顯露這一手,功力雖頗不凡,但是,可還嚇不了老夫!」
他心裡明明巳經非常驚凜震顫至極,卻還要故說大話,真是一點也不怕夜風涼了舌頭。
穆乘風淡然一哂,道:「閣下,別再徒逞口舌之利了,寫你的吧!」
歐陽德齊又是嘿嘿一笑,沒有再言語,緩緩轉過身子去,左手托著墨盤,右手提筆濡墨,在墨盤裡放置的素箋上落筆如飛,一理蹴而就。放下筆,將寫好的素箋團捏在掌心中,轉回身軀目注穆乘風笑道:「穆乘風,現在你可以放心地猜說了!」
穆乘風目光深注,道:「閣下,我便猜你寫出來的字。如何?」
歐陽德齊目中倏閃異采地陰聲—笑,道:「這不是更難么?」。
穆乘風微微—笑道:「這雖是更難,但我有自信,字縱不同,意義必定一樣,決不會錯得離譜!」
歐陽德齊陰笑地道:「如果離了譜呢?」
穆乘風道:「自然便算沒有猜中了。」
歐陽德齊道:「那你就猜吧。」
穆乘風笑了笑,突然震聲道:「閣下,你寫的是,『虎吞狼』!對不對?」
歐陽德齊心頭不禁猛然一陣巨震!旋忽哈哈一聲大笑道:「穆乘風,你心智果然高絕,老夫佩服你了!」
倏地抬手在臉上一抹,抹下一張人皮面具,接道:「你看吧」。
抹下人皮面具,現露出來的竟是一張慘白,更形森冷的臉孔。
穆乘風怔了怔!忽地一搖頭道:「這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歐陽德齊陰笑道:「你感覺得很失望,是不?」
穆乘風冷冷地道:「閣下,這是你的真面目么?」
歐陽德齊詫異地一笑,道:「為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