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病不起
重耳與兄弟們一番圍追堵截,獵得一隻黃羊,眾人歡天喜地地撿柴、點火,將那黃羊在火上烤得嗞嗞作響。此時已近酉時,晉侯在山後背風處找了一處平整的草地,讓士兵搭營築帳,今晚就在山上過夜。先軫和顛頡等人圍著火堆烤火,帶的酒都喝光了,無樂子可尋,重耳就在林中砍些竹片,做成竹哨來吹,這裡卻氏兄弟用木材和獸皮做成手鼓,以獸骨為槌,邊擊鼓邊唱歌,到也熱鬧。
見重耳帶頭,一眾將士也大聲吆喝起來,也有猜拳行令的,也有放聲高歌的。夷吾和卻芮不喜唱歌,只在一旁看他人玩鬧。
晉侯見大家玩得盡興,也不去攪了他們的興,只叫起獵戶,讓他帶著在附近的山頭走走,指明一下道路。
獵戶道:「這些山頭其實也沒個准名兒,我們獵戶隨口喊著的,長官不記也罷,下次再要來時,只要叫上小人就行。」
晉侯道:「這片坡子松柏甚多,就給此地取名松柏坡吧!」
兩人爬上附近的一塊高地,朝下面谷地看去,見士兵們載歌載舞,冰天雪地中恣意笑鬧玩樂,明亮的火焰將巨大的山谷照耀得忽明忽暗,猶如廣袤的雪地中開出一朵艷麗妖異的花來。
晉侯看了片刻,見天色已暗,正要下坡,忽見前面松林中有一高大身形,蹣跚行來,因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所以,晉侯大聲道:「來者何人?」
那身形突然沒入一棵大樹后,晉侯走上幾步,欲一查究竟,那黑影飛快地從樹后竄出,朝晉候飛奔而來,近至數丈,晉侯方看清楚是一頭體型巨大的棕熊,那棕熊原本直立行走,走得近了便四肢著地,向自己飛奔而來。
晉詭諸還來不及抽出腰間長劍,棕熊已撲面而至,晉詭諸情急之下,一把抓過身旁的獵戶向前推出,棕熊瞬間將獵戶撲倒在地,晉詭諸轉身向坡下逃去。獵戶剛剛還在想著自己的金錠,不料竟會生此變故,還不及反應過來,已被棕熊咬斷了脖頸。
棕熊咬嚙了幾下,見獵戶已然不動,又起身來追在前奔跑的晉詭諸。晉詭諸此時已然鎮定下來,見棕熊緊追不捨,料想躲不開來,遂拔出腰間的長劍,藏身在附近的大樹後面,待棕熊追至跟前,突然從樹后閃出,奮力一劍刺出,正中棕熊的胸膛。那棕熊也是強悍萬分,胸口雖鮮血噴涌而出,猶是沒有倒下,一面怒極而吼,一面揮掌來拍晉候諸,晉詭諸躲開身去,又從後面連砍數劍,棕熊方才血流而盡,倒地身亡。
棕熊的怒吼聲驚動了眾人,趙夙和畢萬第一個從營地趕了過來,見晉詭諸安然無恙,方才放下心來。兩人將棕熊和獵戶的屍身帶回營地,將士們都圍過來觀看,都說如此身形巨大的棕熊,確實難見,晉候英武,以一人之力就斬殺了此獸。
晉詭諸神色凝重道:「獵戶為了救護寡人,被這畜生傷了性命,甚為忠烈,寡人心中實是不忍,就將他的屍首埋在此地,將這個山頭命名為獵戶峰,這座山谷命為忠義谷吧!」
當晚眾人將熊皮剝了,將熊肉烤來吃,眾人見晉詭諸悶悶不樂,畢萬道:「主公,獵戶雖然死了,但能為主公獻身,也算是死得其所,畢竟哪能人人都象主公那樣,有天神護佑之福呢?」
晉詭諸道:「可惜寡人還未將去霍國的路全部探明,獵戶就已經死了,接下來只能靠自己了。」
晉詭諸遂讓趙夙帶人查訪去往霍國的道路,趙夙領命去了,這一夜無話,第二日眾人將剩下來的熊肉和羊肉吃了,一邊等趙夙的消息。一直到傍晚時分,趙夙才回來,向晉詭諸復命。
趙夙道:「末將今日一早帶人尋路下山,尋了幾個時辰,果真尋到一條小道,可通至霍城郊外,末將不敢驚動霍人,走到山下就回來了,沿路已作上了標記。」
畢萬道:「主公若能出奇軍,翻越霍太山,從小道進入霍城,保管打得霍君措手不及,更可免了我軍圍城攻堅之苦!」
晉侯笑道:「萬兄弟莫非喝多了,寡人什麼時候說過要攻打霍國了,讓寡人出兵手足之國,豈非讓天下人指責,該罰,該罰!」
畢萬忙起身道:「是末將醉得糊塗了,自罰一杯,向主公認錯!」
夷吾也因昨日自己未能隨侍君父身側,而致君父遇險,自認罰酒三杯,重耳願與夷吾同領。見天色已然不早,晉詭諸命在山上再過一夜,明日一早起程下山。
次日,晉侯醒來,便感頭痛不適,想是昨日在山上受了些風,也不在意。眾人取原路下山,雖沒有獵戶引路,晉侯已將路線記得爛熟,因此一路無甚大礙。將士們在狹谷邊與荀息會合,荀息告之晉侯,這兩日往山上來的人甚少,不過發現兩個砍柴的當地獵戶,也只在前面林子一帶行走。晉侯這才放了心,回到山下,將車馬重新編整入伍,又把獵得的羊皮、熊皮做成獸皮筒子掛在車前,以示此番出獵所獲不凡,然後往駐地而來。
到了次日,晉侯原想就此率軍回絳都,不想自前日感了風寒以來,竟一日重似一日,到了營地后已是下不了榻,東關五急召軍中的醫官前來診視,醫官說是因風邪引起的痹症,若初發之時,以針砭刺之,則可將邪氣導之體外,現在三日已過,風邪已入筋骨,且於寒濕相合,鬱結於五臟,非灌於湯藥,配合養息之法,少則七日,多則半月,方能痊癒。
晉侯雖身在榻上,動彈不便,耳中卻聽得真切,勉強開口道:「寡人哪裡等得到七日,快去尋最好的藥方來,給寡人服下,寡人二日後便要起程回都。」
醫官無奈,只得退下去抓藥,營中藥材又不曾帶得齊全,少了兩味藥材,又差人火速往距此六十里開外的城邑里去找生藥鋪,一來二去,又耽擱了兩日。晉侯雖怒醫官不力,但此時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東關五和梁五在旁勸著,重耳和夷吾也常來陪伴左右,規勸君父安心養病。晉侯無奈,只得暫且安下心來住著。
此時的晉國後宮之中,早已是腥風血雨,哀聲一片。自從耿姬讓永巷令嚴查章含宮,永巷令便將驪姬姐妹從驪戎帶來的一眾宮仆全部關在暴室中,逐一審問,然後逼他們在罪狀書上畫押,這些宮仆們受酷刑熬不過,不得已畫了押,永巷令命人將他們全部杖斃。若是從別的宮指派過來的宮人,或是章含宮的舊宮人,自認撇清和驪嬙的關係,寫下認罪書,方有機會能出去。一時間,後宮之中人人自危,唯恐自己和驪姬姐妹有過糾結而被牽連進去。
玉蟾宮中也是亂作一團,耿姬雖還未下令嚴查玉蟾宮,宮中的世婦、女御,但凡有些品級的,紛紛跑至惠安宮,請耿姬和蕙姬撤了她們的位分,情願到惠安宮來當個宮女,那些無品的宮女內侍,也跑去樊雍宮和魚麗宮,央求著衛姬和芮姬,把自己要了過去,就算做個最卑賤的奴錄,也是好的。
驪姞知道留他們不住,凡是來請求離宮的宮人,不等他們開口哭訴,一應揮手讓他們走。一夜之間玉蟾宮徹底冷落下來,每日的朝謹唯有驪姞一人坐在大殿上,宮中的姬妾們再也無人來拜見,宮人們也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了驪姞從驪戎帶回來的幾箇舊仆和止水數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