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懸一線
「唔唔~~」
李信悠悠醒轉,卻是胸膛憋悶欲炸,脖子疼痛難忍,當下睜眼一看,原來自己被懸吊了在房樑上,雙足凌空,眼睛都能看到伸出來的舌頭。
下一個念頭還未轉動,一大段信息突然湧入了腦海。
自己穿越了!
前世是一個國際軍火販子,縱橫地下軍火界二十年,後身邊親信被收買,在土敘邊界中了CIA與當地政府設下的埋伏,被一發火箭彈擊中身亡,只是沒想到,死了還有來世,居然魂穿到了同名李信身上!
此時是大明崇禎十三年秋,公元1640年,地點是河南杞縣監牢,李信也是後來的李岩,可這個李信,並不是傳說中的前兵部尚書李精白之子,也不是天啟年間的舉人,而是一個年僅十九的白面書生,父母早亡,生計艱難,去年剛剛考來了秀才功名,因同情貧苦百姓,屢屢為之仗義直言,被縣令提請督學革去功名,並以謀反罪名捕入大獄。
再一細聽外面,隱隱有喊殺聲,李信可以確認,此李信大概率就是那個與紅娘子結為夫妻,后投奔李自成的李信。
不過李信根本沒時間去感慨世事之離奇,他要掙命啊,出於本能,奮起最後一絲餘力,雙手勒住繩索,讓自己勉強能呼吸。
「呦,這李公子命挺硬的啊,剛剛不是看著象要沒氣了么?」
「嘿,太爺下了令要他的命,掙兩下還能不死,過來兩人,去拽他的腿!」
牢房裡的獄卒如看熱鬧般,陣陣轟笑,還真有兩個晃著膀子走了出來。
「且慢,李某有話說,說完是死是生悉聽尊便,否則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李信沙啞著嗓子急聲喚道。
古人對鬼神之說是篤信不疑的,如果李信被縊死,獄卒們要對著他的屍體念叨兩句,什麼冤有頭,債有主,要你命的是縣太爺,要索命也得去找太爺他老人家,因此均是有些遲疑,紛紛看向了牢頭。
牢頭不耐的揮揮手道:「讓他說,還能反了天不成?」
「咳咳咳~~」
李信一陣急咳,絞索就架在脖子上,沒法長篇大論,於是勉強道:「眾位大哥好人做到底,能否給學生腳下墊個馬扎?學生感激不盡。」
「呦嗬!你小子倒是得寸進尺了啊!」
牢頭給氣的樂了,冷笑道:「老子告訴你,可別想著拖延,早晚是一死,來人,給他墊上交待遺言。」
有獄卒搬來個馬扎墊在了李信的腳下,腳踩到了實物,李信頓時長吁了口氣,連忙問道:「請問各位大哥,外面是否紅娘子攻打縣衙?」
獄卒們一陣遲疑,事實上正是因紅娘子帶人衝進了縣城,聲稱是為營救李信而來,縣令才要把李信處死,生米煮成熟飯。
李信有數了,呵呵一笑:「諸位可曾想過,若是李某死了,諸位可能獨活?」
「大言不慚!」
一名獄卒不屑道:「紅娘子所率,不過烏合之眾,她哪來的本事攻破縣衙?」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起來:「區區百把衛所兵又有什麼戰鬥力,哪裡是紅娘子所率義軍之敵?君不見洪制軍(洪承疇)與孫白谷(孫傳庭)在潼關聯合曹變蛟、左光先、馬科和賀人龍,數萬人馬布下天羅地網圍剿李闖區區數千老弱病殘,卻被其率千餘部眾遁入商洛山,追之不及,聽說李闖又於不久前兵力復振,取下了南陽,可是如此?
再看張獻忠與曹操,降而復叛,擁眾數十萬,聲勢大振,近十年來,天下盜匪剿之不盡,難道不是朝庭兵馬無能?各位,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近,紅娘子很快就會衝進來救我,我若是死了,必憤恨盡誅汝等,我李信把話放下,若我得活,必為大伙兒在紅娘子面前美言,誓保各位周全!」
獄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明顯,被說動心了。
在明朝的衛所制中,千戶所駐府城,縣城只有百戶所,滿員120人,而衛所制早已崩壞,杞縣能有半數衛所兵就很不錯了,再加上衙役、捕快、幫閑,撐死了湊出個三四百烏合之眾,平時嚇唬老百姓還行,碰上真刀真槍的盜匪,幾乎是一觸即潰。
要說戰鬥力,除了邊軍,也就是各督撫親領的標營尚能一戰,可是杞縣怎麼可能會有標營呢,這也是被紅娘子輕輕鬆鬆攻入縣城的主要原因。
人家紅娘子擺明了是為李信而來,殺了李信,自己能活么?
一名獄卒遲疑道:「張頭,李公子言之有理啊,咱們就一守大牢的,沒必要把命搭上,但老太爺那裡如何交待?」
李信冷冷一笑:「那狗官還有命活么?諸位,亂世人命如草芥,自己活著才是硬道理。」
牢頭姓張,叫張全,深吸了口氣道:「李公子,弟兄們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來人,把李公子扶下來!」
幾個獄卒七手八腳的把李信扶下了馬扎,李信暗鬆了口氣,前世作為國際軍火販子,不光要有功夫,還要有腦子,對於活命,只要有機會讓他開口,他並不擔心,如果連幾個獄卒都說服不了,那他也配不上在國際軍火界,被圈內人尊稱一聲李爺。
不過他所圖並不止於此,既然穿越來了亂世,要說沒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世道,既便他跑到江南甘願做個平頭老百姓,到頭來也免不了結個金錢尾,因此他有意建立自己的班底,同時也不願受制於紅娘子。
要知道,歷史上的李信是被紅娘子強行委身,這還了得,如果手頭沒幾個弟兄,恐怕前腳被救出去,後腳就被五花大綁送入洞房了。
紅娘子姓邢,閨名紅娘,大名府人,去年曾領著班子在杞縣賣藝,受當地惡霸欺侮,李信打抱不平,救了紅娘子,說起來,李信入獄與這件事未必就沒有關係,但是李信對於紅娘子沒有太深的印象,反倒是紅娘子念著恩情,悍然率軍攻打縣城,這既是重情重義的表現,也說明了性格中的強勢。
李信拱了拱手:「多謝各位兄弟不殺之恩,不過李某多嘴問一句,諸位對未來可有打算?「
張全嘿的一笑:「李公子,紅娘子乃是賊首,是為救你而來,莫非你要拉咱們入伙?咱們這些弟兄,雖然是不入流的皂吏,卻也是吃的官家飯,怎能隨你從賊?」
李信擺擺手道:「張兄此言差矣,大明自太祖立國至今,已享國兩百七十一年,現外有建虜,內有闖王、張獻忠、曹操、老回回等各路義軍,十年烽煙,民不聊生,這正是王朝末年的景象啊。
而輔臣楊嗣昌乃鬮黨,與高起潛狼狽為奸,賣國求和,處處刁難盧制軍(盧象升),以致標營數千人馬缺衣少食,被建虜圍攻,力戰身亡,朝野上下為之心寒,有此宵小當政,敗壞大明元氣,國豈能不亡?
今雖皇上調洪制軍與孫百穀往京師勤王,此戰結果李某尚不得而知,不過李某有耳聞,總兵賀人龍雖鎮壓義軍,屢屢得手,但聽得將與建虜作戰,竟軍中嘩變,逃散半數,如此士氣軍心,遇上韃子怎能取勝?
偏偏按下葫蘆浮起瓢,洪制軍與孫百穀前腳剛走,李闖、張獻忠與曹操就東山復起,朝庭內憂外患,兵力捉襟見肘,皇上則被奸人蒙敝,不察下情,大明焉有不亡之理?
諸位再仔細想想,從漢唐到宋,哪有三百年不亡的王朝?」
「咱們怎知道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一名獄卒嘀咕道。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你等井底之蛙,怎知外間天地廣闊,我李信既已活命,本無必要多此一舉,只待紅娘子過來,為大家討下性命即可,但諸位與我有活命之恩,我又怎忍心坐視你等於亂世中不得好死,故有此一言,若願追隨於我,我以兄弟相待,若是不願,亦不強求,自此生死兩不相干。」
張全不悅道:「李公子莫要虛言恐嚇,我等就是杞縣本地人,縱使不為吏,安心耕田,誰來照常納糧便是,怎會不得好死?」
李信伸出三根手指:「諸位死因有三,其一,縣令被殺,你等身為皂吏,有誰敢說將來不會受株連?
其二,各位平素在鄉里漁肉百姓,就說這大牢,死於諸位手中的冤魂多不勝數,既便紅娘子不計較,受過迫害的百姓與家屬肯罷休么?
其三,真以為納糧就能活命?兵過如梳,匪過如篦是說著玩的?亂世中人命最不值錢,把你拉了壯丁,能活著到地頭都是祖墳冒青煙。
紅娘子手上,至少有幾百人,而那李闖起兵之初,亦不過如此,他能佔有一席之地,我李信為何不能?李某言盡於此,願從我者,以兄弟待之,不願者,絕不強求。」
「這……」
獄卒們心裡一寒,是啊,這是橫豎都沒有活路啊。
又一個獄卒嘟囔道:「那跟了你不就是做賊?」
李信哈的一笑:「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什麼叫做賊,咱們大明朝的太祖是乞丐出身,當初也是元朝口中的賊寇,再說李闖他日若打入北京城,那咱們還得尊稱他一聲皇上呢,諸位放心,我李信並非不識好歹之人,剛剛必死都沒死,我還能把大伙兒往死路里領?時間不多了,各位早做決定。」
一眾獄卒紛紛望向了張全,張全神色劇烈變幻,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尤其李信硬是靠三寸不爛之舌討來了活路,這份本事怕是沒幾人能及,得天下他不敢想,但李信混成個張獻忠,羅汝才(綽號曹操)應該不成問題,自己跟著他真要成大事了,也能吃香喝辣。
於是啊的一聲吼叫,重重一拱手:「李公子,你可是把咱們逼上絕路了啊,也罷,橫豎腦袋掉了碗口大個疤,我等就把身家性命交託給李公子了,還不過來,隨我拜見李公子?」
「參見李公子!」
連同張全在內,一共有五人,齊齊向李信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