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始
時間飛逝,快的嚇人。
一轉眼,備受天下期待的選妃大會於今日正式開始。說來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件萬眾矚目的事情,選拔卻只有幾位朝廷官員來做評委。也就是說,除了這幾位朝廷官員外,再沒有其它人能夠看到整場選拔的進行。
不過其實只要仔細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關竅。在那些選妃中,不知道有誰,便會成為將來大魏王朝與皇帝陛下同坐與朝堂之上的一國之母,讓一國之母在整個天下的眼前拋頭露面?就算皇帝允許、國母敢,又有幾個百姓敢看?
所以其實當選此次評委的官員們,是心中有苦難言的。他們必將會成為那個提前看到將來皇后地醜態或是卑微姿態的人,一定會面臨著將來遭受打壓甚至是殺頭的風險。所以他們對每一位候選妃子都並不會頤指氣使,言語之間甚至客氣的有些分不清主次。不過倒也還好,因為這些入選了的候選妃子們,大多是朝中權貴們的女兒,就算是放到平日里,他們的態度雖不至於說恭敬,但也絕不會怠慢,故而此時再稍微將自己放得低一些,也沒什麼不可接受的。
聽驪館與瀟湘館兩館之間的空地上,不知何時已經搭建起了一個巨大的檯子。鮮紅的絲綢鋪在上面,下垂於地。檯子上的一側,擺放了足足六架桌椅,桌上除了一些瓜果、茶水之外,還有紅色的紙與筆,用作打分評比之用。
那麼這就是六位評委之坐席了。
尚有一刻不到巳時。
已有五位身著朝廷官服的大臣們就坐於席,正在喝著茶水閑聊著。
「程大人,今日精神頗佳,想來昨晚沒有往酒樓里去瀟洒啊?」
「劉大人就莫要開程大人的玩笑嘍。咱們朝堂之上,誰不知道程大人最喜歡飲酒,有事兒沒事兒就往酒樓里鑽?可是誰又不知道程大人同時又最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今日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昨晚又怎麼會跑去酒樓之中飲酒呢?」
「說的可不就是么,你瞧瞧,還是咱們婁大人明白我的一腔忠心啊,引為知己,引為知己啊哈哈哈哈!」
「諸位大人,說來這活兒可真不是什麼輕輕鬆鬆就能完成的啊。為皇上選妃,皇上還不來盯著,不表態,那咱們怎麼能知道皇上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啊?萬一咱們挑的不合皇上心意了,今後皇上在朝堂之上給咱們往回找補的時候,該怎麼辦吶?」
「噫,不是有旨說,只需挑出最優秀、最拔尖的姑娘就行了嘛?皇上不是說不許我們考慮得那麼多嗎?」
「呵呵,劉大人還真是心思純粹,謹聽聖上旨意啊。」
「還不止這些呢。今日一事,這些選妃們,哪一個背後不是有些家庭背景的?她們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她們自己。今日之後,咱們必然會得罪一些咱們平日里根本惹不起的大人們,這日子,以後可還怎麼過了。」
「話也不能這麼講,李大人,您沒發現?咱們坐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是如今朝堂之上斗得火熱的那所謂的兩黨之人。沒有偏袒,沒有指向,所以咱們選出來的妃子,才是最純粹的。至於說得罪?呵呵,將來的皇后都是咱們選出來的,不得有些香火情在么?只要咱們今日舉止得當,言語得當,想來咱們將來得到的,只會比失去的更多。」
「那以後那些傢伙們要怎麼稱呼我們?難不成叫后黨?」
「哈哈哈哈!」
「慎言!陛下心思你們也應該多少能明白一點。皇后也好,妃子也罷,都不是能夠左右陛下心思的人,更不可能參與到朝堂之中來。所以,咱們要做的,絕不是什麼討好未來皇后,而是為皇帝陛下負責!諸位應當明白,這大魏是誰的大魏,這天下是誰的天下,這朝堂,呵呵,到底是哪位說了才算!」
一片沉默。
過了一會兒之後,有位大臣揉了揉臉,打破了沉默:「眼見就巳時了,主官大人怎麼還沒來?」
話音剛落,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了出來。
「凌某有些晚了,看來大家都很是想凌某啊,竟然都不說話,這麼安靜的等待,可是令凌某受寵若驚啊。」
坐於椅中的五位大臣紛紛起身,向那位正走上檯子、向他們走來的老人躬身行禮。
「凌大人。」
「凌大人好。」
「給丞相大人問安。」
「丞相大人好。」
「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好。」
凌絡軒面含微笑,眼睛從那六張臉上一個一個掃了過去,一一回應之後,他便點了點頭,大方而毫不拖泥帶水的坐入了屬於自己的椅中。
等凌絡軒落座之後,其餘眾人才敢陸續落座。
凌絡軒飲了一口桌上的熱茶,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才開口笑道:「想來諸位這幾日在家中,已經收禮收的時盆滿缽滿了吧?畢竟咱們沒有隱瞞評委的名單,此時在兩館之中準備等下出場的姑娘們,恐怕他們的父輩,早就把諸位的門檻踏平了吧?」
五位大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接話。
凌絡軒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道:「諸位放心,這禮,你們儘管收,收到手軟也沒什麼問題。倘若連收禮的膽子都沒有,又哪裡來的膽子為皇上辦事呢?」
五位官員還是不知凌絡軒是否話中有話或者暗含諷刺,於是仍是沒有人接起這個話頭。
凌絡軒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只是諸位也應該看到了,今日之六人,無黨爭、無派系,無任何其他因素的摻雜,所以足夠純粹。那麼今日這個事情,也必須足夠純粹。禮,可以收。但是事情,還是要按規矩辦。你們不用擔心得罪誰,因為今次之後,你們便會成為朝廷之中最新的一系黨派,」
凌絡軒微微一笑,道:「便是皇黨。」
五位官員眼中皆是一亮。
「好了,廢話就說到這了。」
凌絡軒抬頭看看了日頭,道:「已是巳時了。哪位大人嘴裡有空,給本相再介紹介紹這整個大會的流程?」
片刻之後。
鼓鑼聲起。
美人下樓。
開始了。
……
整個大會的流程其實很簡單。
選妃們都有自己的牌號,輪流按號上台,然後官員根據選妃們的表現打分,並注以批語,形成議案。等所有的選妃都上過一遍之後,六位官員便會集中討論,最終選出名單。
每個選妃上台之後,首先要自報家門,將自己的出身介紹一遍。其次是要在檯子之上端莊的走上三圈,以辨儀態。最後,是要表演自己的才藝,沒有時間限制也沒有項目限制,只要是自己會的,便可以表演出來。
三項流程,便是代表了三個指標。
當然,這些能夠站在台上來面對這六位官員的姑娘,都是已經過了御醫的身體檢查,都是身體健康、在生育後代的問題上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姑娘。
最後,將會有十二名選妃被列入名單之上,進入宮中,成為皇帝的枕邊之人。而其餘的姑娘們,便只能黯然回家。那十二位入選的妃子,也會在紅紙之上有一個名次排位。而皇后的人選,自然是那個排在最前面的姑娘了。
……
胡菲兒雙手緊握,實在是放鬆不下來。
到了這裡,她才發現,原來世間美麗的女子竟然如此之多,世間有才又有驚世容貌的女子,竟是如此之多!
有人善絲竹,有人善古琴;有人善歌舞,有人善茶藝;有人鋪開一張宣紙,筆走龍蛇;有人放下一張錦繡,穿針引線。
其中最引人注目者,應當屬於那位就住在自己鄰居家的孫姑娘。胡菲兒絕沒有想到,家裡不是武將出身的孫姑娘,竟然不愛紅裝愛武裝,十八般兵器竟可有六種是信手拈來。其中一個劍舞,就連那位喜怒不形於色、見多了人間風風雨雨的凌丞相,都撫掌稱讚雲:「此舞既極盡女子體態之美,又有凜然殺伐之感,不似人間應有之舞,彷彿天上謫仙子。老孫有個好女兒啊!」
越是看,胡菲兒心中越沒底。她的頭越來越低,自己只會一些簡單的歌舞啊,如何能與這些文武皆備的全才們相爭?胡菲兒覺得其實到現在,自己已經可以回去了。沒什麼懸念,自己肯定是選不上的,與其等下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還不如自己自覺一點,現在就趕快走開多好。
只是她似乎連臨陣脫逃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怎麼地,她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一道淡藍色衣衫的身影。那日那道身影從窗口縱身一躍,便消失在了胡菲兒的世界里。胡菲兒努力說服自己那是自己的幻覺,可那桌上的腳印始終在提醒著胡菲兒,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沒有什麼可逃避的。
所以今日來到這片場地之中,胡菲兒最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用自己的目光尋找那道在她腦海深處留下了極深印象的身影。
可是她沒有找到。
為什麼會找不到呢?
她來到這裡,不就是也是為了選妃嗎。倘若不是,那她又來這裡做什麼呢?
……
淡藍色衣衫的女子,其實此時離那個檯子並不算遠。
她躺在聽驪館的房頂上,雙臂枕在腦袋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原本還算比較寬鬆的淡藍色衣裙此時被她綁得緊緊的,勾勒出了她驚人的線條。
而在她的身邊,一根冰藍色的長槍同樣靜靜的躺著。
她聽著下面的鶯鶯燕燕和靡靡之音,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她已經不是和下面那些小姑娘們一個年紀了。就算她看上去比那些姑娘們其中的一些還要年輕。
可實際上真的不是。
她經歷過戰場,經歷過生死,經歷過離別,也經歷過重逢。
她身上帶有的那些意味,又豈是下面那些小姑娘能比得上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
計劃有些不對,有些事情沒有算到。
皇帝竟然沒有來。
一個專門為皇帝選妃的大會,皇帝自己竟然都沒有前來。
這麼一來,自己便只能殺一個凌絡軒?
能殺了凌絡軒也好,畢竟王淵那個傻子就是被凌絡軒給算計了,才會死在長安城。自己今日用自己的一條命給他報了仇,也算不欠恩,不失義了。
只是不知道,這看似平靜的潛龍園之中,潛藏著多少高手在。畢竟當年那王八蛋所謂的一統天下之後,麾下的江湖高手是真的不少,再加上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是重新培養一批,也並不算困難。
可她先前在園中轉過一圈,並沒感受到什麼有威脅性的氣息呀?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對這裡的安防這麼不上心的話,那麼說不得就是有些人,命里該死了。
想到這裡,女子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這麼大的喜事兒,怎麼能沒點兒血色來沖一衝呢?
……
最近養蛟池附近為什麼總是這麼熱鬧?不是說蛟龍是這世間最神秘與強大的生靈嗎?那為何這麼不給這條世間似乎是唯一的蛟龍一點面子?
身著明黃色便衣袍服的男子行走在水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道:「沒想到那丫頭真的自己就這麼愣愣地闖過來了呀,真不愧是朕那摯友的女兒,連性格都這麼像。可惜,她實力已經晉入了大宗師境界,朕無法對她形成絕對的壓制,否則,由她來當大魏的一國之母,想來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做不到的話,那就只好……讓他們父女團聚了。幸好這個事情對我來說,還不算很困難。」
「正好,也藉機試一試,絡軒那個老小子,到底有沒有繼承他老爹的一身本事。」
「至於你這個畜生……朕提醒你,不論那個丫頭對你說過什麼,今日,你最好什麼都不要做。否則的話,朕會親手將你,抽筋剝皮。到時候你再來跟朕求饒的話,可就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男人輕笑著說:「如此一來,他就一點贏面也沒有了。」
「這一盤大棋,終歸是朕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