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混銅水火棍與冰魄神槍第一次相撞,便勾動了天雷地火。
凌絡軒深吸一口氣,對剩下五位已經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的官員們沉聲道:「諸位大人,皇帝陛下已經與那刺客戰到一處了,皇上還沒有脫離險境,你們便想先逃命嗎?」
幾位大人們苦笑幾聲,心中的一絲僥倖心理也就此破滅了。
那位姓婁的大人苦笑著開口道:「凌大人,我們自然是不會走的……只是皇上和那刺客都已經到天上去戰鬥了,我們這些人站著在這裡看,有些束手無策的無力呀。」
「這就是你們自己沒眼色了,」此時凌絡軒的語氣之中也不再有任何的客氣,他雙眼冰冷地看著天空之中的戰鬥,沉聲說道:「看看你們周圍,那些來參加大會的姑娘們手無寸鐵,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幫助她們從這個園子里撤出去!讓她們都活著!」
婁大人嘆了一口氣,道:「遵命。」
「辦完這件事情,你們也就隨著她們一同出去就好了,不需再回到此處來。」凌絡軒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道:「皇上他會理解你們的,皇上也不想你們這些朝廷大臣們將命交代在這裡。大魏還有許多事情要你們操心呢。」
婁大人和其他大人們相互看了一眼,再看向眼前這位丞相大人,不安地問道:「那丞相你呢?」
「我?」『凌絡軒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道:「我留下?」
他向想要開口勸誡自己的大人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需要多說:「你們這些人啊,都是咱們建朝之後才吸收進朝廷里的人才,根本不知道,凌某和皇上一起,到底經歷過了多少生存和死亡。」
他笑著看著天空的戰鬥,輕聲道:「像這種連一點意外都沒有的局,也就你們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才會大驚小怪吧……」
「你們放心走吧。」
……
還需要說女子是誰嗎?
還能有別人嗎?
劉琮琤雙目之中是濃厚的化不開的冰雪,手中冰魄神槍化作一條穿梭在冰雪之中的游龍,不斷地向皇帝撲咬著,抽擊著。
而皇帝腳踩虛空,彷彿閑庭信步一般,隨手揮出混銅水火棍,便將湊上來的游龍擊退。他越來越靠近那張冰雪覆蓋的臉龐,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他感慨道:「真是好久不見,這如果還是當初的話,你應當喊我一聲叔叔吧?」
劉琮琤一槍過去,冷聲道:「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心裡沒數么?」
「為國捐軀。是個英雄。」
「呵呵。對付那幫根本不成氣候的胡人,我父親需要犧牲么?」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呵呵。」
劉琮琤抽槍回身,深吸一口氣,驟然之間眼中厲芒大盛!
冰魄神槍的槍尖兒驟然之間亮起冰藍色的光芒!
皇帝仍是不緊不慢,水火棍在手中轉出花兒來,笑道:「就看看你到底學到了你父親的幾分本事!」
……
中年人吃了兩口手中的肉乾,忽然之間皺了皺眉。
少年嘴裡嚼著東西,含含糊糊地問道:「怎麼了師父?這肉乾不能吃了?」
「不是,」中年人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嗯,我看出來了,」前面還是一邊吃一邊說道:「自從那回碰見琮琤姨之後,師父你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你這樣不行啊師父,早知如此,當初怎麼不留下琮琤姨跟咱們一道走呢?」
中年男子的身子一僵,然後伸手就是給了少年腦袋上一耳光。
少年吃痛,雙手抱頭,委屈道:「師父你打我幹嘛呀?!」
中年人面不改色,說:「怎麼著?師父打徒弟一下,還非得跟徒弟請示一下呢?」
「那倒不是……」
中年人突然聲音變小了些,輕聲道:「我……我是虧欠你琮琤姨一些的。」
少年雖然看著師父的神情有些落寞,知道師父心情應該不是太好,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怎麼說?師父你還跟琮琤姨有一段兒吶?」
又是狠狠揍了一巴掌。
中年人瞪了一眼少年,說:「這你都敢問?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
少年訕笑道:「這不都是師父你教得好么……」
「少貧嘴。」
「師父……」
「嗯?」
「我記得師娘是叫蘇沁是吧?」
「嗯。」
「那……師娘跟琮琤姨她倆認識嗎?」
「噫你這小子!」
「不問了不問了師父我不問了……」
「……」
「那個師父呀……」
「我他媽就知道你憋不住……」
「嘿嘿嘿嘿。」
「行吧……那我就給你說說?」
少年蹭的一下從地上坐起來,三兩下就把嘴裡的東西給嚼乾淨咽了下去,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跟你師娘呢,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還有你石頭叔叔,都是一起的。雖然你還沒見過你石頭叔,但是不用擔心,早晚有一天會讓你見到的。」
「當時你師父我的娘親還活著,親手將自己的兒子還有算是養子和養女一同送出了家門,看著他們踏入了江湖。而他們出行不久,便在一處兇險之地走散了。」
「巫山,你小子應該聽說過。就是在巫山裡,你師父我,還有你師娘和石頭叔叔,碰上了一次頗為險惡的局面,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碰到了你琮琤姨。」
「我與你師娘和石頭走散了,卻和你琮琤姨落到了一處。可惜當時我們二人都是身負重傷,尤其是她,更是瀕臨死亡,奄奄一息。機緣巧合之下,我救了你琮琤姨一命,然後我們就從陌路人變成了好朋友。」
「再後來,我便和你琮琤姨一起在江湖上闖蕩了一些時日,又一同經歷了一些生死,也一同結識了不少朋友。可是我終究是要找到你師娘和石頭的,而她也是當時最著名的一位江湖大人物的女兒,我們終究是要分開的。結果後來就是,我回去重新和你師娘還有石頭叔叔在一起,她回了她附近這裡。」
少年砸了咂嘴,道:「師父呀,那就是琮琤姨對你有意思唄。」
中年男子這回沒有再揍這個少年,而是苦笑道:「琮琤她什麼都好,就是可能眼光不是特別好,竟然能相中我這麼個男的。」
「行了吧師父,你這叫啥?你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吶!」
少年眼珠一轉,壯起膽來,輕聲問道:「那……師父呀,現在師娘已經故去了這麼多年了,我看琮琤姨還……我覺得你也並不是一點也不……怎麼說,你們為什麼不幹脆……」
「臭小子,」中年男子輕輕說道:「你才多大一點兒,根本不懂愛情。」
「那師父你倒是跟我講講,什麼是真正的愛情呀?」
中年人默默看了少年一眼,竟是出乎意料的沒有拒絕這個請求。
他默默地從腰間將酒葫蘆拆解下來,打開蓋子,輕輕地往嘴裡倒上了一些,然後怔怔出神,喃喃道:
「真正的愛情呀……就是……可能你平常不會去特別在意他,甚至有時會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可是一旦提起或者是想起,你就會把她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不管天涯海角,不管是生是死,都不會再有任何一個能將她取代。」
「誰都不行。」
少年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師父,他從沒見過自己的師父是這樣的神情。
中年男子又默默獨自飲了幾口酒,而後看著遠處的天空,怔怔出神,開始輕聲哼起了一首調子。
這首調子少年並不陌生,他聽中年男子以前哼過,比較悠揚,比較動聽。
……
「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
雁南飛,雁南飛,南山有谷堆;
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
雁南飛,雁南飛,北海有墓碑。」
……
少年聽得有些想要飲酒,奈何師父不讓,他也只好打開水囊,飲著一些過過癮。
中年男子突然站起了身來,對自己徒弟說:「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動。」
少年一臉茫然,問道:「怎麼回事兒?師父你要去幹啥?」
中年男子說:「我心中始終不安,雖然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感知到有大宗師境界的戰鬥,但……我還是要去看看。」
少年也站起了身來,一臉凝重,說:「師父!我跟你去!」
中年人無奈笑道:「你跟我幹什麼去?你怎麼去?」
「你帶我去啊!」
「帶不了。」
「啊……師父你真弱。」
「……」
「那我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等你?師父你這次要大概去多久啊?」
「我也不清楚我能去多久。你只需要等著就行了。」
「不準丟下我哦。」
「不會。」
「我的意思是……師父你要好好活著。」
「嗯,會的。走了。」
……
「初聞華山有孤墳,白鷺啄飲謫仙人。忽有寒風刀割骨,不見來時腳下痕。其月皎皎雲遮霧,其雪紛紛掩紅塵。偶有靈貓悄窺伺,驚覺三更夜已深……取酒三分暖,七分冷峭奪心魄;平生六分才,四分消融補肝膽……雲上漸有雷琅琅,雷琅琅,斷心腸,不知仙人事何妨;發飛揚,汗凝霜,但見依稀有熒光……輕狂薄衫需進酒,天靈星辰大如斗;東峰一千八百丈,如遇東海老龍輕……其時寒意未驅盡,朝霞刺目沁心脾;火球一躍四野燦,知是日出天已明。一望四下小群山,不見來時老長安;洛陽建業在何處,劍氣長臨冠西蜀。中原豐碩氣常在,南虎北狼風流債;我輩橫槍立馬上,何愁埋骨望四方……停罷心潮自難平,渭川東流秋水盈。秋水盈,秋水盈,百年身後事,濁酒不求清。」
皇帝看著劉琮琤,緩緩念道。
劉琮琤眼神依舊冰冷,只是雙唇之間已有血色滲出。
「你不配念家父所做之詩。」
「只是感懷罷了,」皇帝搖了搖頭,輕聲道:「只是沒想到,你一介女兒身,當真能將劉天南這一生最得意的招式學到手裡。」
他隨手揮了揮水火棍,繼續道:「」將風雪、刀劍、酒氣、豪情、天象、地勢六種詩風化為槍意,便是朕當年第一次見,也是頗為嘆服。如今看到他的女兒還能將這一招再現於世,我倒是頗為欣慰。」
「裝什麼大尾巴狼,」劉聰稱嗤笑一聲,道:「破都給我破掉了,你還在這裡得了便宜賣乖。」
皇帝並不在意劉琮琤言語之中的不尊敬,他只是搖了搖頭,說:「不可如此說。你已經在你父親的基礎上,又對此招有所改進。若非是你本來來時就已經是身有重傷未痊癒,朕此時就算要破解,又怎麼會能如此輕鬆簡單?」
兩人此時已經來到了地面上。
劉琮琤雙手持槍,柱於地上,口中鮮血時有滲出。似乎已經很難再站起來了。
怪不得皇帝此時並不著急出手。
劉琮琤此時已經是一個必死的局面了。
皇帝看著劉琮琤,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道:「朕知道,你不希望朕的師侄此時出現在這裡,你寧願自己就這麼刺殺失敗默默死去……所以你整場戰鬥都沒有使用大宗師以上的境界,因為你知道,朕也不會那麼做,因為朕也要保證安全穩妥地吃掉你這顆棋子。」
「現在,他沒來,可你是不是會有一絲後悔呢?」
劉琮琤冷笑:「你這種人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們這些人是怎麼想的。」
「不,我明白,我只是不以為然。」
皇帝說:「那麼,侄女兒,你準備好去死了嗎?」
劉琮琤閉上了眼睛。
皇帝舉起了水火棍。
而就在這個瞬間。
兩道極為磅礴的劍意從天空之中劃過,來到了這座園中,落在了場間。
擋住了即將落下的水火棍。
皇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彷彿是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
而就在下一個瞬間。
閉著雙眼的劉琮琤猛地將雙目睜開,口中迸發出一聲極憤怒而快然的聲響。
冰魄在手。
穿透兩個友人中間的縫隙。
刺向了那個明黃色的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