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叛軍首領不沾泥
朱由檢的命令,有些不太清楚。
但洪承疇,卻明白了朱由檢的意思。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總會不知不覺中,陷入到那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境地。
這一點,從洪承疇接受皇帝的命令,親赴陝西執行平叛,以及土地改革的命令之時,便已經明白了。
對於朱由檢來說,民亂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
說它大吧,是因為這件事情不去管的話,會在很大的程度上,削弱帝國的統治權威和基礎。
可如果真要去管的話,帝國又沒有那麼多的糧食和精力來管這件事情。
在這種情況之下,陛下的改革意圖,根本就沒有可能會實現。
所以,陛下原本沒有說出的思緒,一直都是,藉助民亂,摧毀當地的士紳,然後造成事實上的土地荒蕪。
這樣,他們就可以在後面進行招撫平叛。
招撫的話,是為了可以有更多的無主土地,來進行新的土地改革政策。
平叛,則側重於剿。
其實從心底里來說,洪承疇更傾向於剿這個辦法,因為無論是官兵方面的死亡,還是叛民方面的死亡,都能夠造成人口方面的銳減。
人口銳減,糧食供給上面的壓力,自然就會小上很多。
有些事情,雖然沒有辦法明說。
但事實就是如此,當人口銳減到一定的程度以後,無論糧食減少到什麼程度,很多農民,既使在野外撿拾野菜,也總有辦法能夠活得下去。
不像現在這樣,一份野菜樹皮,都要幾個人分。
如此一來,百姓們勉強能夠活下去,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想要叛亂。
一直以來,知道朝庭沒糧的洪承疇,其實更傾向於這個辦法。
但是徐光啟的紅署,卻讓朱由檢看到了希望。
對於這一點,如果真能解決問題的話,那麼從心底來講,洪承疇也並不反對。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土地改革,就成為了其中的難點。
先不說要觸動這麼龐大的利益集團,就單說軍屯,在知道了皇帝強硬的態度以後,已經成為了軍機處五大員之一的他,自然不介意採用一些極端一些的方式。可饒是如此,在清理了三個軍屯以後,便覺的有些無以為續。
有很多傢伙,已經明裡暗裡的示意,如果他再繼續這麼整的話,那麼就不要怪他們不客氣了。
一個兩個不客氣,洪承疇自然不在乎。
可若是多了呢?
而且,到時候民亂的問題,也還需要他們來處理,或著說圍剿。
在這種情況之下,損害到他們的利益,你又還能指望他們,會配合你的工作不成?
當然,洪承疇原本就沒有指望,他們會配合自己的工作。
但是在這樣的碴口之下,目的不是要他們配合,而是要他們不搗亂啊!
但事實上,那群混蛋,在知道皇帝有意要整治他們的訊息以後,已經開始與叛軍們暗通款曲了。
有些過分的,甚至直接驅使本部軍屯裡的士卒,做起了亦軍亦匪的溝當。
在這種情況之下,洪承疇覺的,自己應該已經猜中了朱由檢的心情。
也正因為洪承疇覺的他猜中了朱由檢的心思。
所以為了表現誠意,才有了他親自去拜訪陝西最大的叛亂勢力,不沾泥的事情發生。
不沾泥,原名張存孟。
有關他的發跡史,因為時間的關係,錦衣衛調查的並不是太詳細。
但是,有資料顯示,他在沒有叛亂以前,也曾經想過要參加科舉。
至於後來為什麼會落草為寇,對於洪承疇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通過對他的性格分析,洪承疇覺的,自己招降他的那一面可能性,很大。
所以,為了表達誠意,他便親自過來了。
做為叛軍的首領,張存孟其實很絕望。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真正的跟官軍們對抗。
只是造化弄人,沒有辦法!
也正因為如此,張存孟才給自己起了一個不沾泥的外號。
意思嗎,自然是希望有一天,能夠不沾染塵埃的,從這一亂象中脫身而出。
到時候,情形不妙的時候,或許還可以利用搶來的金錢,換個地方,隱姓埋名,過上一個富家翁的生活。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用自己搶來的錢,捐個官噹噹,那就更好了!
至於造反成功,做皇帝,那種九死一生的事情,張存孟並不敢想。
更何況退一萬講,就算造反成功了,他恐怕也該死了。
到時候,打下的天下,也不過是給他的小兔崽子們打的。
想到這裡,張存孟就覺的心裡有點不平衡。
娘的,我老子還沒有給我留下多大的家業呢,憑什麼老子要做那個冤大頭。
張存孟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態不好。
可問題是,自己對於未來,真的很絕望!
也正因為如此,在聽看守山寨的士卒們進來稟報說,有朝庭的大官前來拜訪之時。
張存孟甚至懷疑,是自己吃飯的時候,吃的太撐,以至於自己幻聽了。
但是,問了三遍,看守寨門的士卒卻依然這麼說,就不能不讓張存孟認真了起來。
苦思冥想之下,想不通為什麼的張存孟,一邊讓人整理細軟,準備逃跑。
另一邊,叫了許多的刀斧手,立於廳中,在做好給洪承疇一個下馬威的準備以後,方才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之上,接見了洪承疇。
但是,他那色厲內茬的模樣,並沒有嚇到洪承疇。
一般黑色風衣包裹住的洪承疇,面無表情的看著張存孟。
他的目光,平靜的讓張存孟心裡發毛。
就在張存孟快要惱羞成怒之時,洪承疇猛的拉開了脖子上的系帶。
輕輕的撥之下,風衣飄落在地。
洪承疇的身上露出緋紅色的官服。
看著衣服上面的孔雀,張存孟的臉色,很自然的變了:「這位大人,何故來此!」
洪承疇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眼身邊的刀斧手,冷冷的說道:「在你的地盤之上,你還怕殺了你不曾。」
張存孟很尷尬的笑了起來:「這個……」
洪承疇並沒有選擇跟張存孟羅嗦。
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我有要事要跟你談,如果你想要有個好前程的話,那麼就摒退左右,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是朝庭最大的機密。」
「我,不想讓別人聽到。」
張存孟猶豫了一下,身邊有軍師附耳道:「大帥,在我們的地盤之上,量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而且,我看他氣度非凡,應該也不可能是什麼小角色假冒,所以……」
張存孟很自然的心動了。
那是一個就算使詐,也沒有人超越品級,亂穿官服的時代。
對於這點,張存孟還是很清楚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既然對方都敢於冒險來他這裡。
他還要扭扭捏捏的話,倒的確讓人嘲笑。
更何況好奇心被勾起的張存孟,也的確想要聽聽洪承疇說些什麼。
看著洪承疇,張存孟開口問道:「大人此來,可是要招降我等?」
話未說完,張存孟的臉,便紅了。
自己好像太著急了點。
然而,就在張存孟有些惱羞成怒之時,卻突然發現,在聽到他的這句話以後,洪承疇臉上的表情,很明顯的柔和了許多。
點了點頭,洪承疇開口道:「事情緊急,我待會要對你說的話,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如果你想要把握住我給你的這個機會的話,那麼就摒退左右,我會給你一場天大的造化。但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看著洪承疇,心情起伏不定的張存孟,短暫的猶豫過後,終於點了點頭:「你們,都給我退下。」
這一次,張存孟把事情做的很是乾脆。
在把所有的人都攆出去以後,張存孟示意道:「大人,請上座。」
洪承疇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動,而是看著張存孟開口道:「皇帝密旨,讓我帶一路叛軍首領,秘密見駕,這件事情,我選擇了你,你,覺的如何!」
這件事情,對於張存孟來說,就好像天方夜譚一般。
張存孟很不敢相信的看著洪承疇問道:「你說,皇帝他老人家,要見我。」
朱由檢登基的事情,做為大明的子民,不可能不知道。
而皇帝的年紀,從來都不是秘密。
老人家這個稱呼,很清楚的昭示了一個底層之人,對於皇權的敬畏。
看著他的表現,洪承疇嘆了一口氣。
也正因為張存孟的表現,洪承疇愈發的感覺到朱由檢的偉大,做為一個皇帝,能夠對皇位毫不戀棧,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看著張存孟說道:「不錯,的確是陛下想要見你。」
張存孟很自然的忽略了洪承疇口中的一路,興奮的來回跺著步。
突然,張存孟停了下來,認真的看向了洪承疇,開口問道:「陛下見我,所為何事。」
洪承疇認真的看了張存孟一眼,短暫的猶豫過後,把自己對接下來的局勢的分析,相對詳細的說給了張存孟。
說完以後,洪承疇看向了張存孟的眼睛,開門見山道:「這對於你來說,無疑是一個機會,你願不願意把握呢?」
洪承疇的話,對於張存孟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但是,他還是本能的感覺,這是一個機會。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張存孟就不會猶豫。
看著洪承疇,張存孟認真的問道:「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