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太夫人醒了
世安院的主屋裡。
太夫人正一口一口喝著初凝溫好的肉泥粥。
她從醒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看向沈扶搖的眼神,格外慈愛。
而沈扶搖,除了輕聲兒詢問了太夫人幾句『還有哪兒不爽快』外,便不再多話。
蔣媽媽在一旁含著淚看著,一樣無語。
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但卻讓每個人都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幸福。
一小碗肉泥粥喝完,太夫人還眼巴巴看著。
那哀求的模樣兒,孩子氣兒十足。
沈扶搖笑著搖頭,輕聲兒哄道:「祖母,可別貪吃了!醫清和葉大夫都交代下來了,您現在剛醒,只能吃一點點,暖暖胃。若吃得多了,胃脹起氣兒來,辛苦的還是您自己。」
說罷,又道:「您放心,初凝的廚藝可是一直都這麼好的。待你能多吃一些的時候兒,我就讓她來世安院住下!屆時,你一日三餐都能吃得心滿意足的,可好?」
「你……你這丫頭。」
太夫人昏睡太久了。
醒來后又是喝溫水又是喝肉泥粥,好不容易將嗓子潤了,胃給暖了。吞吞吐吐,終於也能說上幾句話:「慣會……慣會取笑我。」
「既然是慣會了的事兒,那祖母早該習慣才是。」
沈扶搖順著杆子往上爬,笑盈盈道:「總之啊,這肉泥粥至此一碗。若還想再吃,得在過兩個時辰。」
少吃多餐,這可是醫清和葉大夫交代下來的話。
「好……好……」
太夫人雖然時常將『年紀大了,也活不了多久』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兒。表面上看,她早已看淡生死。可當她真正病倒的時候兒,對生的渴望,卻是極其強烈的。
經歷了一場生死,太夫人似乎更珍惜眼下的一切。
瞧著沈扶搖笑得如花一樣的臉,太夫人心裡頗為安慰。而瞧著蔣媽媽那滿臉的淚水,免不得又心疼又無奈。
「你哭什麼?」
太夫人示意沈扶搖將自己扶起來,緩緩半靠在豎立起來的枕頭上。
她朝著蔣媽媽道:「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如此哭哭啼啼的,也不怕孩子看了笑話。」
蔣媽媽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這麼多年了,一直伺候在太夫人身邊兒。
可太夫人,卻從未將蔣媽媽當成下人。
那是她的家人、是她的親人啊!
不管是自己的兒子還是孫子,都得對她抱持尊敬。
畢竟……她們之間的情分,太深了。
從記事兒起,她們兩個便待在一起了。
蔣媽媽看著太夫人從一個小豆芽,長成了大姑娘。見證了她從閨閣女子,變成深宅婦人。目睹了她生兒育女,成為祖母,漸漸變老。
如今,她們都是遲暮之年了。
可蔣媽媽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哭。
「流幾滴淚怕什麼?」
蔣媽媽慢慢上前,站在沈扶搖的身後:「奴婢怕的是……奴婢怕的是您的身子再出差錯!」
說罷,又壓低了聲兒「說起來,扶搖夫人這陣子也沒少瞧見奴婢落淚。」
「苦了你了。」
太夫人微微嘆了口氣兒,道:「從小到大,我就沒讓你省心。臨了臨了,還是你伺候我更多。」
「如何又不省心了?您是奴婢見過的,最好的主子!」
蔣媽媽抹著淚,跟太夫人一樣,像極了一個孩子。
「奴婢這輩子能跟在您身邊兒,真是有福分了!」
「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
太夫人是不喜聽這些恭維話的。
雖說蔣媽媽絲毫沒有恭維的意思,只是真情流露。
可這樣的話,太夫人依舊不愛聽。
「我不是都醒了嗎?還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聽著像是要離別了一樣。」
說罷,太夫人突然又話鋒一轉,道:「說起來,你我的年紀一般大。可怎麼的,你的身子骨就是比我的硬朗呢?
這些年來,我大大小小病倒了不少次。可你,還是能日夜照顧著我。再累,都不見你倒下來過。」
「噗」的一聲兒,蔣媽媽破涕為笑。
「聽聽,聽聽太夫人這意思?好像是希望奴婢多病幾次才好!」
「你這潑婢!我哪裡又是這個意思?」
太夫人搖搖頭,道:「我只是感嘆自己身子骨不如你罷了!」
「唉……」
蔣媽媽無奈嘆氣兒:「你從小身子骨就虛,生侯爺和熹妃娘娘的時候兒,又受損了不少。這些年,為了侯府勞心勞力,免不得就積勞成疾。」
「若是真正的積勞成疾也就罷了。」
說起自己的身子骨,太夫人神色難看了不少:「這一次,我分明是受了親人的殘害啊!」
太夫人此言一出,蔣媽媽和沈扶搖的身子,都下意識顫了顫。
「本是想幫莫家逃過奪嫡之爭,卻沒想到,自己的孫子竟會對我下手。」
太夫人深深閉上了眼,回憶道:「你們可知,那天夜裡,我看到了什麼?」
「祖母……」
太夫人初醒。
沈扶搖實在不想讓她去回憶起那糟心的事兒。
可太夫人就像沒聽到沈扶搖的呼喚一樣,閉著眼繼續道:「我是裝病,不是真病啊!為了騙過更多的人,我連北哥兒那孩子都瞞著。
如今想想,也不知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若當初我沒有瞞著他,興許他也不會破釜沉舟,對我下手。但也因為我瞞著他,才終於看清,我自己疼愛的孫子,究竟是人是鬼!」
說罷,太夫人陷入了更深的回憶里。
她道:「那夜,我方喝了葯,睡得有些迷糊。北哥兒要來看我,我和蔣媽媽都以為,他是有孝心,才來瞧我。
蔣媽媽放心出了門,北哥兒也與我說了不少的話。說著說著,我突然發現北哥兒的臉色變得鐵青。緊接著,他割破了自己的手,又讓隨身的人割破了我的手。
因為喝了葯的緣故,我渾身無力。即便疼得厲害,也根本叫不出聲兒。只有腦袋,在手被劃破的一陣疼痛后,越發清醒。
我在極清醒的狀態下,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東西。那東西慢悠悠從北哥兒的手裡鑽出來,又慢悠悠的鑽到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