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葯
說起長相，胖嬸敢拍著胸保證，煉瑤真的是個少有的美人胚子。她就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就算是被公認為千歲村最漂亮的巫慶美，在煉瑤跟前一站，那就是紅花旁的一棵草，沒得比。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不精緻，沒有一處不漂亮。讓胖嬸說，那比畫上的仙女都好看。
只可惜，常年被葯大師那些稀奇古怪的葯把身體給敗壞了。十七八的姑娘了，看起來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體溫永遠比正常人低。皮膚雖然又白又嫩，卻怎麼看也和正常搭不上邊。那白，是白得幾近透明的白紙一樣，底下透出來的不是鮮亮的粉紅，反而是有些詭異的紫色。
嘴唇是暗紫色的，指甲蓋是暗紫色的，大大的瞳仁四周也透著暗紫的光芒，就連發尾都泛著紫光。打眼一看，確實有些嚇人，象是中毒了一樣。
再加上發育緩慢，個子總是小小的，如果撇開這麼多年照顧的感情，以陌生人的角度來看，說一句「怪物」也不為過。
只是胖嬸是從小照顧她長大的，知道這些本就不是煉瑤的意願，而是被葯大師強迫，整個身體已經被葯給浸壞了才會這樣。加上這麼多年，受了這麼多苦，煉瑤始終保持著初心，懂事乖巧，既不怨天尤人，也不偏激陰鬱。胖嬸知道，在那無聲埋葬著諸多苦難的笑容背後，是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積極憧憬，是對生命的熱愛執著。
她心疼她，也敬佩她。只是她無權無勢一個靠種田為生的農村婦女，根本無力與葯大師的權勢抗爭。只好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照顧她一點。
煉瑤體質特殊，只能吃些清淡平和的食物，她就盡心儘力地將那些簡單的食物做得更美味一點；
煉瑤嚮往普通人的生活，她就常常把村裡發生的一些事說給她聽，細細地告訴她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
煉瑤不能出門，她就拿著自己微薄的那點錢去為她買來漂亮的衣服，學會外面那些流行的髮式回來給她扎；
煉瑤想要學做飯，她就手把手地教，將自己拿手的菜式全都教給她；
煉瑤想種花，她就讓老頭子四處尋了漂亮的花種，全種在院子里，讓她坐在房間里，就能看到窗外爭奇鬥豔的鮮花，花開四季，季季不同……
胖嬸想得出神的時候，煉瑤已經關掉葯爐的火，小心地將罐子里被熬得只剩一小碗的濃黑葯汁倒出來。
「這個……」
胖嬸看著這碗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煉瑤明亮的目光下收了聲。這是煉瑤的心愿，只希望這次可以真的成功，也算是從此解脫了。
等葯稍微涼一點可以入口了，煉瑤半點也沒猶豫地端起來，一鼓作氣將葯喝了下去。
「呼……真苦……」
煉瑤放下碗，伸出舌頭拿手扇了扇，就被胖嬸飛快地塞了一小塊冰糖。
「胖嬸你真好！」煉瑤笑眯眯地抱住胖嬸的胳膊，討好地搖了搖。
「你這丫頭！」胖嬸好笑地看著她狗腿的樣子，拉開她的手，牽著她往房間走去。「有沒有動靜？你先在房間好好待著看看反應，有什麼事趕緊叫我。我得趁這會沒事去給你把粥煮了。」
「是，知道了，我會乖乖的，胖嬸你去忙吧！」
煉瑤笑眯眯地揮手送胖嬸出了門，見她確實不象有事，胖嬸這才放心離開。
等胖嬸的身影剛從視線里消失，煉瑤順手將門帶上，轉身朝床上走去。
按她以往的經驗，服完葯最好躺在床上，免得藥性發作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摔倒在地上，那也太狼狽了些。
只是還沒等她摸到床邊，一股如岩漿爆發般的灼痛迅速從胸口向全身噴射開來。煉瑤一個趔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摔了下去，額頭剛好砸在堅硬的床邊，頓時眼前一黑。
「混蛋，怎麼這麼快？」
煉瑤用雙臂勉力撐起疲軟的身體，額頭上已經布上了密密的汗珠。她咬緊牙關，奮力往床上爬，好不容易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終於將自己扔到了床上。
「唔……」
精疲力盡的煉瑤此刻再也無力抑制，神智在藥性的作用下一點點潰散。
朦朧間，煉瑤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被扔下藥池時的痛苦、惶恐和錯亂，隨著葯汁慢慢地、一點一點浸入了骨髓，直到徹底淹滅。
「啊……啊……」
一聲聲蘊含著深深恐懼的嘶吼，終於無法自抑地響徹房間。
曾經的經歷，不是早已遺忘，也不是早已習慣，只是被深深地掩埋。總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突然被翻出來，讓人措手不及。
當胖嬸聞聲趕來，煉瑤早已陷入兒時的噩夢中無法自撥。雙手痙攣著在空中揮舞，彷彿溺水的人，高舉著雙手，期待有人搭救。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骨節變得突出且蒼白，原本清澈的眼睛，裡面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
「瑤瑤，瑤瑤啊，你這是怎麼了？」
胖嬸看著這樣的煉瑤急得真跺腳，伸手想將她斜掛在床邊的身體扶到裡面一點。可是煉瑤的身體此刻僵硬得很，也完全不能對外界作出反應，胖嬸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沒能將她移動半分。
「這可怎麼得了啊！瑤瑤啊，你可不能這樣嚇胖嬸，快醒醒呀！」胖嬸慌亂地拍打著煉瑤的臉龐，企圖將她喚醒。
可是不管胖嬸怎麼做，煉瑤不僅沒有回應，反而更加迷亂地顫抖起來。
「這……這……老頭子，你快來啊！瑤瑤，瑤瑤……」
已經束手無策的胖嬸一咬牙，衝出屋子，跑到側院的溫棚里叫人。
「老……老頭子，快……快……瑤瑤……瑤瑤……」
胖嬸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拉住正在田間勞作的朱國忠，嘴唇哆嗦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得用手指著煉瑤房間的方向。
朱國忠手裡還抓著一把剛拔下來的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看胖嬸急成這樣，也預感到出事了。趕緊將手上的東西一扔，反拉著胖嬸跑了起來。
「嘶……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