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奈河橋上說奈何

江湖有夢，夢是姻緣，江湖有路，路名黃泉，江湖有河，河為忘川，江湖有橋，橋稱奈何，江湖有台，可以望鄉，江湖有石，名叫三生，江湖有情，情為傷人，江湖有孟婆，為誰煮湯？

這江湖既是幽冥地府，又稱無間地獄。

繁華塵世，雲泥人海，兩望鵲橋度。

彈指生死，幾輪朝暮，三塗黃昏處。

花開葉落，紅白兩色，痴情難留住。

葉落做土，花開幾簇，渺渺淚無數。

奈何橋頭，孟婆勸飲，幾生無回顧。

哭笑滄桑，黃泉相隨，佛禪苦難度。

阿鼻魄落，七情魂在，迷津怎醒悟。

輪迴愁楚，幽冥難醉，獨步無歸路。

我在孟婆茶莊住了幾日，每日皆有無數魂魄來此飲茶，亦魂每日從天明忙到黃昏，我一直坐在角落裡繡花，也不多說話，偶爾會從窗外看向遠處，期待著子書會來接我離開，我雖任性，卻並不是不能耐著性子等一個人，直到這天，亦魂送走了全部幽魂坐到我邊上，她說：「你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

「誰？」我正在喝茶，是普通茶水，聞言望向亦魂。

亦魂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一會才道：「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那時我還不是孟婆。那日，我在熬孟婆湯，有一女子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母親稱她為大人，她好像在尋一個人，時間太久太久，記不大清了，只因她長的太漂亮了，便偶有響起。這幾日見了你便突然想起了那女子，你的眉眼與她極為相似。」

「你可知她叫什麼？」能與我有幾分相似的女子，我倒是有點懷疑會不會是我長姐，於是便想了解的更多些。

「我那時問過母親那女子是何人，母親不許我多提，我便再沒問過，我每日里只顧熬湯送魂，哪裡會在意些旁的。」

亦魂說完起身走出了茶莊，開茶莊大門的一瞬間，狂沙席捲而來，我掩面阻擋，待我再看向門口時，亦魂已經消失不見了。

走的可真快。

看了一眼角落裡熬湯的莫言，又看了看我桌上的這碗滿是黃沙的茶碗，忽然就有點生氣。

為什麼啊，我為什麼要待在孟婆茶莊，為什麼要天天對著這些個幽魂，為什麼要等那個把我丟在這裡的執筆判官子書，想到子書那一身白衣書生的打扮，就又憶起了那夜夢中的那個黃昏，那入眼的一片黃色花海，那間茅草屋，那個柳樹下撫琴的白衣男子，還有他那個嚇人的眼神。

我搖了搖頭，暗道自己沒出息，一個夢中的虛擬人物而已，在夢中都沒看清長相，怎麼就還時不時的想起了。

我一拍桌子，手一掃，桌上的茶壺茶碗應聲而落，地上一片殘渣，我手一晃，金鞭在手，隨手一揚，啪的一身，身前的桌子碎成了粉末。

憑什麼你們安排我到哪我就要待在哪了，本公主不幹了。

我出了孟婆茶莊，按著記憶裡子書帶我進來的方向很快便離了這千里黃沙，本公主在魔宮雖無法出去，可是在魔宮裡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憑什麼在這幽冥界被當球一樣丟來丟去的，原來小話本里說的寄人籬下就是這樣的，本公主走也。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冥界的某條昏暗的小路上，偶爾有些虛晃的灰白色人影行色沖沖。此時的天色很暗，我分不清方向，只得跟著這些偶爾才出現的虛幻人影向前走去。

走了良久，也不見半個冥界之人，難道這冥府都沒有鬼差冥將什麼的嗎？

看了看四周，天色也無半點變化，又看了看這些虛幻的人影，這情形，怎麼這麼像凡間小話本里說的黃泉路？

跟著這些幽魂走了很久才看到了一座橋，橋下有條小河，河水幽黑幽黑的，時不時還冒幾個水泡。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若是九十七歲死，奈河橋上等三年。。。」幽幽的歌聲傳來，我才發現橋邊有一女子站在那。

橋旁站著一目光痴獃的女子，我來了好一會了，發現她只會盯著那些渡橋的幽魂看，偶爾還會掉幾滴眼淚。

她是個魂魄。

我走近她問道：「姑娘，你是在看什麼？」

我站在她旁邊，學著她的樣子也看向那些渡橋的幽魂，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在等一個人，等了好久好久了，可是，我一直沒等到他。」這女子聲音嘶啞，臉頰帶淚，顯得如此落寞，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悲涼的氣息，似乎也感染到了我，我居然也有了一種想要掉淚的感覺。

看來這女子等的時間不短啊。

「你能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也許我可以幫你。」我離那女子遠了些，尋了處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那女子看向我，走到我身前，蹲下身，和我直視良久才道：「小女子名叫青蘿，看的出姑娘並非普通人，若他日見到了一位名叫梁少華的公子，可否請姑娘幫我問問他，為何我在此等了他三百年也不見他。」

青蘿接著道：「我和少華從小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從小兩家人就默認我們會在一起，可是那天我不知為何就突然去到了一處茶莊，那茶莊的主人竟是那孟婆，我才知道我已經死了，我不甘心，我還未嫁與少華，還未與少華白頭偕老，我憑什麼要死，我不想死，可這已經成了事實。我拒絕喝孟婆湯，我不想忘記少華，我想在此等他，等他百年之後來到此處與他一同投胎，來世再做夫妻，完成今世未了心愿，可是，我等了三百年，三百年啊，都沒等到他。」

青蘿說到此處，用手捂著胸口，可是我感覺的出來，那裡，沒有心跳。

青蘿的傷心我自是體會不到，情情愛愛的到底算什麼？

我父親說只愛我母親一人，可是他卻與凡間女子在一起，還有了我同父異母的姐姐白何人，哥哥白赫。這算什麼只愛一人，狗屁。

我從來不信愛。更別說只愛一人了。

我說：「放心，他日見到梁少華，我定會幫你好好問問他。」

我起身，向那橋走去。身後，青蘿那幽幽的歌聲響起。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若是九十七歲死，奈何橋邊等三年。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相戀只盼長相守，奈何橋上等千年。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不怕永世墮輪迴，只願世世長相守。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不羨西天樂無窮，只羨鴛鴦不羨仙。。。。」

我走過了奈何橋，走過了忘川河，走過瞭望鄉台。走到了三生石處，耳邊青蘿那幽幽歌聲卻一直揮之不去。

呵，痴人。可笑。

我圍著三生石轉了一圈，聽說三生石是定天下姻緣的，若在三生石上沒有名字，此生就不會有姻緣，切，既如此，還要月下老人的紅線何用。

一人高的三生石上寫滿了名字，有后羿和嫦娥。有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有項羽和虞姬。有白淺和夜華。有紂王和妲己。還有我的名字，白芷和。。。

腳步聲從不遠處走來，我還未看清那名字是誰就趕緊藏到了石頭後面。

腳步聲走近，站定在三生石前。我趕緊捂住嘴巴，盡量不讓那人發現，誰知道認不認識我，要是認出了我，難保不會被大哥知道將我抓回魔宮。我可不願在魔宮那破地方關著。

良久，又一人走近，好聽的聲音響起：「原起戰神，你來此可有何事？」

說話的是子書。

「無事，」又一聲音響起：「路過此地，閑來無事，便前來把我原起這名字從這三生石上抹去了。」

這人是原起？記得父親在我還在滄海島的時候提過此人。還將此人誇的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倒像是忘記了天魔大戰時那人可是首當其衝，與他大戰了三百來年。

也不知這原起戰神長的如何。

「原起戰神，你這姻緣。。。你這姻緣。。。」子書好像有點驚訝，半餉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待氣息喘勻又道：「原來是白芷。」

什麼？白芷？我的名字？還是這天上地下，六界之內外還有個其他人也叫白芷？

在我比子書更驚訝的時候，他們一前一後總算是走了。

我趕緊從三生石後面鑽出來去尋我的名字，我名字旁邊果然空了一塊。

原起是吧，本公主記住你了。誰稀罕和你有姻緣了？居然沒經過本公主的同意就這樣將你名字抹掉，本公主遲早會找你算賬。

原起，你給本公主等著，本公主瑕疵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