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亡命大師
萊恩西南方,泥濘不堪的南北商道上一群難民正拉著長長的隊伍,拖家帶口地朝著勃艮第伯國南境緩緩行進著。
斯科特費爾德走出隊伍,站到路旁的一塊石頭上,眺望著隊伍的前方,在道路盡頭隱約可見村落的輪廓。
「艾瑪,前方不遠有一個村落,你再堅持一下,在那裡我們就可以喝上肉湯吃上麥粥了」斯科特跑回了隊伍中,從兒子手中攙扶過妻子,摸摸她的額頭鼓勵道。
「爸爸~我餓,我們什麼時候能停下來吃點東西。」枯瘦如柴的女兒輕扯著斯科特的衣角哭泣著。
「卡米爾,我的小寶貝,再走一會兒就到了,那兒有熬得濃濃的羊肉湯和大盤的豌豆泥等著你。」斯科特抽出一隻手抹了抹卡米爾泥臉蛋上的淚痕。
「羅恩,把包裹給我,背上你妹妹,我們走快點,趕到前面去,到得晚了說不定有沒吃的了。」斯科特扭過頭伸手接過兒子羅恩肩上的大包行纏,臉上假裝出來的輕鬆立刻消失了。
斯科特是普羅旺斯南邊維爾諾近郊的農夫。三個月前威托特公爵率領數千大軍包圍了維爾諾,斯科特一家就跟著領主大人逃到了奧斯塔,不久傳來了維爾諾失陷的噩耗,數千城市居民和農夫或被屠殺或變成了倫巴第人的奴隸。隨後,又傳來敵軍北進奧斯塔的消息,斯科特一家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又得繼續北逃……
三個月後,斯科特一家已經逃到普羅旺斯北境,南方仍然不斷傳來城池失陷的消息。在艱難抉擇后,斯科特決定帶全家穿越北境廣袤的荒原,逃到勃艮第伯國。勃艮第伯國沒有和倫巴第開戰,或許能安全些。於是,斯科特一家和一群有同樣想法的難民開始穿越北境廣袤的荒原,沿途不斷有三三兩兩的難民加入,北逃隊伍一點點龐大,在抵達勃艮第伯國南境時,北逃難民隊伍已經有了上百人,他們大都和斯科特全家一樣,糧食吃光了,衣物劃破了,腳底磨爛了。
三天前斯科特的妻子就開始額頭髮燙,糧袋裡僅剩的一點燕麥吃光了,錢袋早就空了,不過此時就算有錢也沒用了,逃難途中誰也不會將救命的糧食買給別人,給多少錢都買不到一顆麥粒。沿途可食用的野草野菜早就被先前經過的人給拔光了,周圍徹夜不停的狼嚎讓他們沒有勇氣脫離隊伍獨自覓食。六歲的女兒和十七歲的兒子已經餓得脫形……
前方就是一個小村落了,或許在那裡逃難的流民們能喝上一口摻了麥麩的薄粥……
隊伍加快了速度,斯科特摻扶著已經走不動的妻子,催促著緊跟身後的兒子穿過人頭攢動的人群。
眼看就要到隊首了,前面突然停了下來。斯科特放下背上的包裹,將妻子靠在包裹上,吩咐羅恩照顧母親和妹妹,然後推開人群,擠到最前面。
眼前的景象讓他呆住了。
三四個身穿皮甲手握短矛的騎手跨在馬背上,騎手前立著一個端坐馬背、鐵甲裹身、長劍挎腰的大鬍子老爺,他們身後齊齊地站了一排手持長矛面目兇惡的士兵,長矛士兵身後還有幾個張弓搭箭的射手。
這群人擋住了流民大軍的去向。
「你們這些喪家失國的賤民,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將讓你們永遠墜入地獄。」大鬍子老爺氣勢洶洶地朝人群吼到。
人群一陣寂靜。
「大老爺,求求您了,我們已經走了快半個月了,好不容易走出荒原,求您讓我們過去吧……」終於有一個白鬍子老頭壯著膽子走上前去用通用語向大鬍子哀求著。
大鬍子聽懂了老頭的話,踢了踢馬腹,緩緩向老頭走過去,老頭微微退了半步,頓了頓,又向前跨了一步。
大鬍子驅馬走到老頭身邊,圍著老頭轉了一圈,抬起一張布滿傷疤的醜臉望了一眼對面的人群。
突然他臉色一變,拔出長劍,狠狠地劈向老頭,老頭脖子瞬間噴出一蓬鮮血,噴得大鬍子一臉……
人群暴起一陣驚恐。
大鬍子血劍向前一揮,身後的士兵向人群衝殺而來~
…………
「羅恩,快背上你妹妹往南邊跑,東西都扔了,快跑呀」在大鬍子驅馬走向老頭的時候,斯科特就察覺到了他眼中的殺意,他推開人群回到家人身邊,扛起艾瑪,叫上羅恩急急下了道路,脫離人群朝著南方逃跑。
剛剛離開隊伍不到三十步,人群中就傳來一陣驚恐,接著便是慘叫、哭喊,人群開始四散奔逃……
…………
日落時分,萊恩莊園前的空地上站著十幾個瑟瑟發抖的流民。他們是白天那場屠殺中的倖存者,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就站在他們身後,一個肥頭大耳的禿頭正站在一塊石板上用通用語大聲地訓話。
禿頭擠出兇狠的神色厲聲說道:「你們這群賤種聽好了,只要你們乖乖地在莊園里幹活,我家老爺就留你們一條賤命,如果有誰敢在逃跑,老爺的長劍正好需要飲血食肉!」
莊園里的大廳,此時巴澤爾男爵正在撕咬一條羊腿。今天他心情不錯,在殺掉一大批老弱后,他又得到了十幾個青壯奴隸,這批奴隸很壯實,他不打算送到蒂涅茨的奴隸市場,而是留下來替他開墾萊恩莊園附近的荒地。
「老爺,奴隸們都已經簽了賣身契,恭喜您又得了一批好牲口。」禿頭管家走到巴澤爾男爵身旁獻媚。
「嗯~庫斯,你的主意很不錯,殺掉老弱后留下的都是精壯奴隸,他們可以讓萊恩莊園的良田擴大一倍。」巴澤爾男爵又灌了一大杯淡啤酒。
「老爺,我覺得還得讓這些賤種餓上幾天,這樣他們才會乖乖地聽話。」禿頭管家又獻上陰損的「良策」。
「嗯,你說得對,就按你說的辦,如果有反抗的就拖出去砍了!」巴澤爾男爵毫不在乎奴隸的生死。
「對了老爺,白天抓住的那些女人我給您選了一個,已經送到您的房間了。」禿頭眼帶淫笑地補充道。
聽著卧房裡傳來的女人哭泣聲,巴澤爾又是一杯啤酒下肚,摸著大肚子,哈哈大笑……
…………
萊恩東南七十英里,無名山谷木屋。
「老爺,真不用您去了,我一個人能做完。」庫伯試圖勸阻要和他一塊種冬小麥的亞特。
「行了吧,早就讓你別繼續開荒擴地了,你非得去,現在開出那麼大一片地了,難道就這麼讓它空著呀,再說了,你不是說過這幾天麥種不下地,明年就要絕收嗎?」亞特坐在木屋門口石塊上,手裡拿著一雙破舊的羊皮短靴穿上。
「今天我們只從剩下的地中選一塊最肥沃的播種,其它的後面再補種。明天你跟我去北邊荒原轉轉,那傢伙死之前說過他的三個同夥帶著大部分金餅朝其它方向逃了,我打算去碰碰運氣。」亞特說著就扛起一大袋麥種走出大門。
老頭應了一聲,趕緊提起鐵鋤,匆匆關上木門,快步追上泥腿子老爺……
無名山谷木屋北方四十英里,矗立在廣袤荒原中的一片巨石堆近來越發熱鬧。去年冬天,一個獵人和一個垂死的糟老頭在這裡過夜;今天秋天,四個兜帽騎手和七八個輕騎兵在這裡廝殺;現在,它即將迎來第三批客人。
斯科特望著那片巨石堆,眼神中掩飾不住絕望。
他們已經提心弔膽地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荒原中走了兩天,除了偶爾能遠遠看到一群荒原蹬羚外,周遭沒有任何人煙,每到夜晚遠方還有狼嚎聲。
其實巨石堆西邊不到5英里,就是來時的那條商道,不過此時他們已經成了一群迷途的羔羊,沿著南北商道附近轉了兩天還是沒找到路。
「羅恩,過來扶著你媽媽,我去那片石堆中看看。」斯科特將病重的妻子交到兒子手中,從腰間抽出一把防身的開刃破鐵片,壓低腰身朝巨石堆中走去。
半晌,石堆那邊斯科特招手示意羅恩將母親妹妹帶過去。
「羅恩,你再忍忍,去周邊多撿點枯枝幹草,你母親走不動了,今晚我們就在這兒歇息。這裡有一堆灰燼,說明有人來過,附近可能有村莊,我去四周轉轉,順便挖點野菜野草,說不定還能捉到一兩隻野兔。」斯科特吩咐癱坐在一旁的兒子。
「卡米爾,替我照顧你媽媽好嗎?」他蹲身摸了摸靠坐在巨石邊的妻子艾瑪,轉頭對女兒說到。
「親愛的,我感覺好多了,你去吧~」艾瑪勉力抬起瘦如枯枝的手,輕輕拍了拍斯科特……
…………
次日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亞特就和老庫伯早早就出發了。
自從亞特有了意外繳獲的戰馬後,青騾就成了老庫伯的座駕,庫伯不怎麼愛騎馬,但天天跟青騾打交道,如今也能勉強騎在騾背上快步行走。
亞特身穿皮甲,腰挎長劍,棗紅馬鞍左掛牛角騎弓,右攜羊皮箭囊。老庫伯穿了一件長衫亞麻衣,腰系一條鞣革腰帶,掛了一柄短劍,青騾鞍前掛著獵弓輕箭。
「老爺,都過去這麼多天了,我們還能找到那些人的蹤影嗎?」庫伯騎騾跟在亞特身後,小心地避讓著密林小路兩旁的樹枝。
「我也說不準,不過我們可以先到荒原北邊的那堆巨石去,從那兒往東邊搜尋,如果尋不到蹤跡我們再朝南到狼巢峽谷去看看,說不定那兒的捕狼陷阱還能給我們驚喜。」亞特踩著馬蹬立起身來透過密林望了一眼前方,再走一會兒他們就能出了密林進入荒原了。
巨石堆中,斯科特正在翻轉著火堆上一隻穿在木棍上的草原鼠,濃濃的焦香氣味瀰漫在火堆四周。
「爸爸,烤熟了嗎?」卡米爾已經咽著口水問過好幾次了。
「來,卡米爾,你先嘗嘗熟了沒有。」斯科特從這隻比卡米爾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烤鼠身上掐下一絲肉條放到卡米爾手心上。
昨天,斯科特在巨石附近轉了一大圈,沒有絲毫人煙,天黑前,他只帶了一大把野菜回到了巨石堆。黑夜降臨,遠方不時傳來的一兩聲狼嚎讓火堆旁的一家人無法入眠。
今天一大早,出去找水的羅恩手裡捏著一隻草原鼠興沖沖地跑了回來。
中午,就著一隻烤鼠嚼了一把野菜的斯科特全家圍在艾瑪身邊。她病了好幾天,加之食不果腹,現在她已經無法再向前挪動一步了。
斯科特將兒子叫到了一旁。
「羅恩,你今年十七歲,已經是一個男人了。現在,我要你帶著卡米爾繼續向南方走,直到遇到村莊或城堡才能停下來,記住要帶著妹妹活下去。」斯科特無法撇下陪伴他十幾年的妻子,但他更不想讓羅恩和卡米爾留在這裡一起等死。
「不,爸爸,我不走。」羅恩強忍著淚水,一旁的卡米爾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斯科特,親愛的,你帶孩子們走吧。只要孩子們能活下去…我…我就算死了也安心~」艾瑪強睜著眼皮,用羸弱的聲音對斯科特說著……
一家人正生離死別之際,荒原南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斯科特趕緊制止了孩子們的哭泣,抽出腰間的鐵片,爬上了一塊巨石,望著南方馬蹄聲的方向。
只見遠處有兩個騎馬的人影正朝著巨石奔來~
「羅恩,快,帶著卡米爾往東邊的那片低地跑,把身子壓低,快跑呀,別管我們~」斯科特滑下巨石,將鐵片遞到羅恩手中,又摸出破布衣裳中的水囊和火鐮拍到羅恩懷裡,將羅恩推往東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騎馬的人轉眼就到了巨石堆。
亞特首先發現了巨石堆中有人,提弓搭箭對準了那個手持一把小鐵刀的男人。庫伯也發現了有人,手忙腳亂地掏出獵弓。
男人拚命用身體擋住了身後的女人孩子,緊握小刀的右手開始不住地顫抖。僵持了一會兒,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老爺,求求您,放過我的家人吧,我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男人用帶著哭腔的南方口音哀求著,腦袋不停地扣著地面,咚咚作響。
亞特望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和他身後的女人孩子,撥轉馬頭,道:「庫伯,我們走!」
庫伯也垂下了獵弓,獃獃地看了幾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和他身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拉動韁繩跟上了亞特。
「老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可能。你救得了這幾個人,救得了東邊那條道上無數北逃的流民嗎?」亞特打斷了老頭想說的話。
老頭啞口,他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和他身後的大男孩,想了想,又趕上了亞特。
「老爺,我是說他們有兩個青壯漢子,我可以帶他們給您耕種荒地,種糧養活您,那樣您就不用親自下地了,也不用辛辛苦苦地進山打獵了~」老頭做著最後的努力。
亞特頓了一頓,調轉馬頭,看了一臉的希翼的庫伯,又瞧了瞧後面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廣袤無垠的荒原上,一個身穿皮甲的獵人牽著棗紅馬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匹馱著病弱女人的青騾,一個老頭牽著青騾和一個男人在輕聲說著什麼,嘴裡不住地發出嘆息,一個大男孩背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女孩的小手捏著一小塊熏肉,在落日的餘暉下,一行人拉出了長長的影子朝著荒原南邊走去……
七天後,山谷木屋中。
「老爺,艾瑪已經好多了,謝謝您救了我們全家的命。願上帝保佑您!」斯科特帶著一兒一女齊齊站在木屋門前,朝著站在門口端著木碗吃麥糊的亞特深深地跪地扣頭。
亞特慢慢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這種禮遇。
「嗯,斯科特,你們要是願意就留在這裡吧,以後可以讓庫伯帶你們蓋個木屋。」亞特對這一家子的感覺挺不錯。
滿臉滄桑的斯科特是一個心眼活泛卻又老老實實的農夫,他能夠帶著全家從遙遠的維爾諾安全的逃到這裡,而且能在臨危之際擔起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是一個真男人。
羅恩是一個壯實的小夥子,有勇氣,夠機靈,他一直在替父親分擔重任,而且懂得照顧病重的母親和幼小的妹妹。
卡米爾是個活潑的小精靈,在無名山谷中渡過一個星期後,她恢復了往日的活潑,每天跟在老庫伯身後爺爺長爺爺短的叫著,老頭子喜歡得很。見到亞特,小姑娘也會很淑女地提裙低頭做出一個標準的屈膝禮。
艾瑪生了重病,在老庫伯溫暖的木屋裡昏迷了兩天後清醒了過來,亞特沒怎麼接觸過這個可憐的女人,但從羅恩和卡米爾的表現可以猜測她也是一個賢妻良母。
「老爺,我想求您個事兒?」老庫伯收拾完餐具,走到正在擦拭長劍的亞特身邊。
「什麼事,說吧」亞特繼續用抹了動物脂肪的破布擦拭著劍身。
「昨天斯科特找到我,他說他想讓我求您把羅恩帶在身邊做一個隨從。」庫伯略略思索了一下言辭。
亞特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老頭。
「老爺,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羅恩只是一個農夫的兒子,還不夠資格給一個貴族當隨從。但是地里的活我和斯科特就可以做完,用不著羅恩,艾瑪病癒后也可以做飯餵養豬羊騾馬,而且您出門打獵需要一個機靈的幫手……」老庫伯趕緊解釋道。
「我沒有瞧不起農夫的兒子,何況我早已不是什麼貴族,我只是一個靠捕獵為生的獵人。」
亞特又想了想,接下來的日子或許自己身邊多一個幫手也是極好的。
「羅恩他自己的意思呢?」亞特低下頭繼續擦拭。
「就是羅恩央求他父親來找我的~」老頭察覺到了亞特語氣鬆動,趕緊補充道。
亞特大拇指在幽幽發光的劍刃上拭了拭鋒口,道:「一會兒你讓羅恩進來一趟吧。」說罷又拿起另一柄長劍開始擦拭起來。
此時羅恩和斯考特父子正在木屋外焦急地等待。羅恩聽見老頭喚他進屋,臉上一喜,趕緊跑進了屋內。
看著端坐在木椅上的年輕老爺,羅恩心裡有一種難以抑制的緊張和壓抑,他那鷹隼般的眼神像一把鋒利的箭矢,彷彿洞悉一切,能穿透人心,棕黑色的瞳仁深不見底,讓人窒息。這種感覺讓他畏懼,卻又忍不住靠近,所以他才會不停地央求父親向老管家求情……
老庫伯不知道羅恩此刻心裡的思動,見這個傻孩子就這麼獃獃地站在那兒,趕緊挪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羅恩回過神來,對亞特深深一躬說道:「老爺,讓我給您當隨從吧。」
緊張之中,羅恩將老管家教給他的「跟隨賢主,忠心耿耿」之類的那些話全忘了。
「明天跟我進山獵鹿。」亞特上下大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壯小伙,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很乾脆地讓他跟隨自己去獵鹿。
「庫伯,給他準備一柄短刀和一支短矛。」亞特對老庫伯吩咐了一句。
…………
秋已盡很深了,無名山谷中還是一片鬱鬱蔥蔥。
亞特扶著羅恩穿過密林往回走,羅恩衣服被樹枝和藤刺掛破了好幾處,臉上也多了幾道滲著小血珠的划痕。
回到木屋,鋤完地間雜草的庫伯正在商量著給斯科特一家建一座小木屋,見到亞特扶著羅恩進了院子,兩人趕緊圍了上去問道:「老爺(羅恩),出了什麼事?」
亞特將羅恩交給了斯科特,道:「他沒事,只不過擦破了皮,扭了腳。」
事情源於今天早上,亞特帶著羅恩來到山谷東北方的一處密林中,這裡經常有黇鹿出沒。黇鹿非常敏感,亞特給羅恩和自己身上抹了掩蓋氣味的草汁和鹿糞,在密林中靜靜搜尋時,羅恩的表現都很不錯。
在一處低洼處找到了一頭灰背白腹的母鹿,他們低著腰一步一步悄悄向黇鹿靠近,眼看接近二十餘步,亞特正待拉弓開箭,突然從一側竄出一匹森林狼直撲向母鹿,本來這也算不得驚險,森林狼不是荒原狼,它們不會主動攻擊「雙腳獸」,況且它既然撲向黇鹿說明根本沒發現亞特兩人。
可是突然的變故將羅恩驚了一大跳,他將亞特進山前告誡他的話忘得一乾二淨,驚叫一聲后急急拔腿就亂跑。森林狼在獵食的時候最忌諱有其它動物窺視,於是森林狼便丟下母鹿向亞特奔去……
在連連射出兩箭並砍了森林狼一刀后,亞特才將那傢伙嚇退,當驚得一身冷汗的亞特找到羅恩的時候,他已經摔倒在一塊石頭後面……
「羅恩,你還是跟著你父親吧。」亞特留下一句話,拿著羅恩的短矛短刀進了木屋。
羅恩深深地低下了頭,他感到羞愧難當。
............
山谷內的生活因為斯考特一家的到來打破了以往的寂靜,但是也為山谷增添了幾分活力和生氣。老庫伯每天帶著斯考特或是飼弄那片麥地或是進山砍伐木材為他們一家修建木屋,病癒后的艾瑪也沒有讓亞特失望,整天帶著卡米爾在院子里洗衣做飯、照顧牲口。亞特則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勘察山谷地形地勢上,他現在的錢已經能支撐山谷里的幾口人安穩地度過一兩年。
但是現在他顯然有了更長遠的打算。
…………
山谷里是一片寧靜忙碌的景象,山谷外卻戰亂不止。
入冬時,弗拉迪斯公爵的衛國軍與威托特公爵的北征軍在奧斯塔附近展開了一場空前規模的戰役,雙方先後投入了近萬的軍隊,對奧斯塔近郊的城堡村莊和大小要塞進行了拉鋸式的爭奪。
半月前,一支北征軍佔領了奧斯塔北方一個叫那侖的小城堡,俘獲了城堡男爵索羅.埃布爾,隨著那侖的失陷,普羅旺斯軍隊的北路輜重線被掐斷,接著那侖西南和奧斯塔南邊的城堡要塞也相繼失陷,失去戰略縱深支撐和後勤輜重保障的弗拉迪斯公爵將軍隊收縮進了屯有糧草輜重的奧斯塔城,北征軍開始包圍奧斯塔。
在北征軍圍城奧斯塔的時候,威托特公爵將軍隊交給了他的副官指揮,他自己則回到了倫巴第南方,憑藉雄厚的財力遊說於南陸諸國,向他們雇傭軍隊助戰,將更多的軍隊沿著拉梅爾山脈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奧斯塔。
此時的普羅旺斯公國已經是千瘡百孔,一旦奧斯塔失陷,敵軍將沿著奧斯塔向西擴展,屆時南方戰線極力維持的穩定態勢將被打破,普羅旺斯將失去大半國土。
奧斯塔城內的市政大廳,此時已經變成了弗拉迪斯公爵的行宮和軍帳。
啵~
一口濃痰飛進了靠椅前的火堆中。弗拉迪斯挪了挪屁股,將坐姿調整得最舒適。他抬頭看了看端坐在火堆兩邊的貴族軍官們,重重地咳了一聲,說道:「都別悶著了,說說吧。」
坐在弗拉迪斯左側的一個伯爵站起來用粗魯的聲音大聲說道:「大人,敵軍剛剛圍城十餘天,城中糧草至少可以堅持十個月,士氣也還算高,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們堅守奧斯塔就好了。」
伯爵的聲音剛落下,火堆盡頭一個濃眉大眼五官立體的中年男爵就站起來反駁道:「大人,我不同意拉法爾大人的意見,從半月前我們退守奧斯塔開始,周邊稍遠的村鎮城堡和大小要塞都陸續失陷,現在我們失去了後方的補給線,而且四周沒有了可以騷擾攻擊圍城敵軍的有生力量。目前來看我們是可以堅守十數月,但是我們的糧草遲早要耗盡,士氣遲早要低迷。況且,最近哨探來報,說威托特公爵已經回到了倫巴第,他回去肯定是召集更多軍隊前來圍城,或則是想將我們圍困在這裡然後乘機帶兵猛攻西南陣線。所以我認為乘此機會主動出擊敵軍羸弱部位才是最好的選擇。」
弗拉迪斯對中年男爵點點頭。
「貝里昂男爵,我很贊同你的想法,如果我們沒有任何的戰略縱深,一旦威托特派更多軍隊強攻奧斯塔,屆時我們只能苦守奧斯塔,一旦敵軍長期圍困,我們糧食輜重必將耗盡。為了恢復我們的縱深,在奧斯塔外建立一個支撐點,我命你在全軍挑選五十人,加上你自己的一百人,一個月內在奧斯塔附近打下一個城堡要塞並堅守下去,用這個城堡要塞作為奧斯塔戰區的一個支撐點。」弗拉迪斯認同了這位有眼光的男爵的意見。
弗拉迪斯安排完這一任務,又轉頭對坐在右側的副相問道:「瓦里斯,你說說北邊勃艮第伯國的情況吧」
一臉憨厚的副相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自從維爾諾失陷以來,倫巴第就派出了三波人前往勃艮第伯國,三批人都被我們截獲了,但是有一批漏掉了一個人,我們前去截獲的騎兵也不知下落,但是從北方傳來的消息可以確定,漏網的那個沒有達到貝桑松。從繳獲的信件我們知道倫巴第想聯合勃艮第伯國南北夾擊我們普羅旺斯,威托特那個老東西允諾一旦佔領了普羅旺斯全境,他將把我們北境五座城鎮和大片土地划給勃艮第伯國。」
「勃艮第有什麼異動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據鷹眼回報,目前勃艮第伯國南境有少量領主在集結軍隊,但主要是防備我們北逃的難民和清剿日益猖獗的群盜。」
「恩,繼續關注勃艮第的情。瓦里斯,我命你作為我的特使去一趟勃艮第的宮廷與伊夫雷亞侯爵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