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又一場再見
如今,白雲碧只能嘆口氣坐在小小的船頭,他知道那些人還是不相信自己,他們還是不放心和自己同坐一條船,不過他也能理解他們,畢竟江湖人總是不太容易相信江湖人。
江上水氣瀰漫,不算輕柔的風夾雜著些許的魚腥味直往人的臉上撲。
看著模糊的對岸,白雲碧突然道:「老人家,你這麼一把年紀了為何還要做這種不安生的活計?」
操舟的老者也沒有扭捏,他緩緩道:「因為這是一份很難得的活計。」
「有多難得?我看這江上的往來之人也並不太多。」
老者道:「人多不多並不重要,畢竟我走一趟船就能抵得上幾天的打漁工。」
「所以你這條船也只載素綉山莊的人?」
老者道:「如果素綉山莊的人叫我載旁人也是可以的,比如二位。」
白雲碧點點頭,緩緩的笑了笑。
又深深的吸了幾口濕濕的江風后,白雲碧突然回頭看著操舟的老者問道:「所以你到底是個操舟人還是素綉山莊的前哨?」
老者依舊慢悠悠的搖著櫓,他也用同樣慢悠悠的語氣回答道:「我也說不準,不過經你這麼一說,我好想兩樣都沾了一點。」
「所以,不等我們兩人到達素綉山莊你就會用懷裡的那隻鴿子將消息提前送過去?」
被人看破行藏的老者依舊沒有變什麼臉色,他竟坦然道:「是的,所以兩位不妨先通告個姓名,也好讓莊子提前準備!」
「唉,看來素綉山莊也不是一個好客的地方???」
白雲碧在嘆氣,現在他已經知道這素綉山莊差不多是個什麼山莊了,這山莊或許很有名,但莊子的主人恐怕有點不太近人情,因為就連青絕山莊的林永嚴都沒有在這麼遠的地方安插前哨的習慣,而且這操舟的老者也絕不會是這江上唯一的一個。
「我叫白雲碧。」
「哪個白雲碧?」
「沒有哪個白雲碧,就是白雲碧。」
「所來何事?」
「無事,恰巧經過,後輩拜庄而已。」
「何日何時到?」
「說不準,大概三天之內吧。」
「好!」
幾句簡單的互問互答之後,老者一伸手就將懷裡的鴿子投到了天上去,轉眼間鴿子就撲騰著翅膀凌空而去。
此後,再無人說話,直到小小的舟緩緩撞到對面的岸。
「你好,再見。」
一句生硬的告別之後,操舟的老者已經在船上躺了下來,而且還用斗笠蓋住了臉,看樣子他竟準備迷糊一陣了。
白雲碧本想問問他為什麼不回去接另外幾個人,但很快他就想通了,那幾個人只怕比自己兩人上岸的還要快,畢竟這江上肯定不止只有這一條船。
··············
潤州,大江之旁的城,一個和延陵一樣平和的城,一個瀟洒的城。
城裡的人都很瀟洒,如今差不多已經是中午,但城裡的人卻才開始吃早點,這裡的人對於吃都很有雅興,他們的手裡明明只是一碗素素的面,但他們吃起來就像是在吃大席,小小的一碗面恨不得能吃到太陽落下山去。
算上今天早晨,白雲碧倆人已經有三頓飯都沒有著落了,於是他們不謀而合的坐在了進城第一家麵攤上。
小小的麵館人不少,店主人是兩個上了年紀的漢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矮且瘦的店主人一直在後廚忙著,高且壯的店主人則在前頭張羅著,瘦的人很少笑,但壯的人卻一直笑,傻憨憨的笑。
但等他走到白雲碧倆人的桌前準備招呼他們時,這愛笑的店主人卻已經笑不出來了,他竟愣住了。
「你好!」
白雲碧盯著他的眼睛輕輕的問候了他一聲。
「你好,你也好??」
許久之後,壯壯的店主人終於回過了神開始打招呼,但很快他又回頭朝著后廚里的矮個子叫道:「你看??你看誰來了???」
聽見呼喚,后廚里的矮個子也放下了手裡撈麵的長竹筷,他正在遠處朝著這邊看。
很快,他也過來了,如今他也盯著白雲碧說了一句「你好」
白雲碧點點頭,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但看他們的眼神,他們好像早已認識。
「我們要兩碗面,味道無所謂,但要快,因為我們馬上就要餓死了。」
「好??好好???」
兩個店主人下去了,他們好像很激動,回頭的時候竟跑的撞在了一起。
很快,兩個店主人又一起回來了,他們一人端著一碗面而回。
輕輕的放下面之後,兩個店主人還是沒有走,他們竟打算看著白雲碧倆人將碗里的面吃完。
被旁人盯著吃飯這本是一件很不自然也很難受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白雲碧卻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這些,幾口下去,他就幾乎吃了大半碗。
「如何?」
兩位店主人齊聲問道。
白雲碧卻反問:「多少錢一碗?」
「兩文錢一碗。」
白雲碧點點頭:「和名家酒樓的自然不能比,但已經很用心,而且很實在。」
一聽這話,不愛笑的矮個店主也緩緩的笑了:「這本就是個實在的生意。」
「如果不夠,你們再說,今天你們無論吃多少都算咱們的,畢竟我們請的起。」
一句話說完,矮個店主慢慢退了下去,同時也將高個子拉了下去,或許他也意識到這樣盯著旁人吃飯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白雲碧沒有挽留,當然也沒有再叫上一碗面,他只是將碗里的面吃完后拍拍屁股走了。
他來的時候沒有說一聲,走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告別,甚至忙碌的店主倆人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桌的。
當倆人走到再也看不見那小麵攤的地方之後,白不殺終於說話:「他們為什麼要做這種活計,一碗面才兩文錢,還不算成本,要知道他們當年一出手就是幾千上萬兩的生意。」
白雲碧一邊走一邊搖搖頭笑著道:「或許他們只是想通了而已。」
「他們想通了?想通了什麼?」
「他們或許是想通了該換一種活法了。」
「那你為什麼剛才吃了人家的面又不給錢?」
白雲碧雙手抱著頭晃悠悠的說道:「因為有時候太客氣本來就是一種生分,做人不要總是欠著別人的,當然也不要總是讓別人覺得總是欠著你的。」
白不殺聽不懂,當然他也更加想不通曾經叱吒一時的陰陽二鬼為什麼在這裡做起了兩文錢一碗的麵攤生意,他們那種曾經一夜入萬兩的人又怎會沉的下心來做這種微不足道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