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的故事
辛逸坐在校門邊的一家飲品店裡,透過桌上一杯熱飲騰起的熱氣,略帶探究地看著坐在對面那個清秀甜美的瘦弱女生。
女生絞著自己的手指,時不時抬眸怯怯地瞄一眼辛逸,再不安地低下頭。她抿了抿紅潤的嘴唇,欲言又止,彷彿在心裡做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辛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可可,想了想,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女生聞言,猛然抬起頭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辛逸的臉,幾番猶豫之後,下定決心般懇切地說:「學姐,我求你,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奪走我的男朋友?」
辛逸額前好似落下三排黑線,她簡辛逸何時成了奪人男友的惡女了?況且眼前這位看著柔柔弱弱的姑娘,雖然是有那麼一點點眼熟,但她肯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電話里,這姑娘準確報出了她簡辛逸的姓名和班級,還知道她在校園電視台擔任副台長,約她在這家飲料店見一面,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商量。
敢情這所謂的重要的事,就是請她不要橫刀奪愛?
辛逸有點鬱悶。
「學妹,你認錯人了吧?」辛逸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罵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學妹。
「我沒有認錯人。我能說出你的名字,這能是認錯人嗎?」女生看著她,突然有些激動。
「我有自己的男朋友,我吃飽了撐的搶別人的?你既然知道我名字,那你就該知道我簡辛逸清清白白,絕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辛逸收起笑容,板起了臉。
忽然,辛逸皺了皺眉,方丈大人該不會是跟她冷戰沒佔到好處,找人來氣她吧?可是邵霖也不是這麼無聊的人啊!但小學妹的表情又似乎真的是心愛之人被他人所奪的模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思索著,小學妹呼出一口氣:「學姐,雖然我知道,羽揚一直喜歡的人是你,他為了你要跟我分手。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我離不開他。你能不能高抬貴手,把他還給我?」
羽揚?
「白羽揚?你是白羽揚的女朋友?」辛逸恍然大悟。難怪覺得眼熟,有幾次在校園裡碰到過他們倆,只是她沒放在心上,也就不在意白羽揚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子。只是,她何時搶過白羽揚?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辛逸很是生氣,眼神也冷淡了下來。前不久白羽揚跟她說他分手了,分個手也能給她找事,真是夠了!於是她淡漠地瞥了喻婧一眼,冷言道:
「我跟白羽揚沒有任何關係,何來還給你一說?你要挽回他是你的事,你倆的愛恨情仇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應該去找的人是他,不是我。」
說完就準備拿起包包走人。
喻婧卻著急忙慌地拉住辛逸的手:「學姐,學姐,對不起,是我口不擇言,是我不會說話,你別生氣。你不是想知道你和羽揚的照片是怎麼送到你男朋友手上的嗎?我知道。」
聞言,辛逸停下了腳步,低頭看向喻婧:「你知道?」
「學姐,你願不願意聽聽我的故事?」
辛逸還未搭話,就見一個人從門外挾裹著冬日的寒風闖了進來。他站在門口朝店裡張望了一下,待看到辛逸和喻婧時,眼神一沉。他面無表情疾步走過來,拉起喻婧的手臂:「喻婧,你這是幹什麼?」
辛逸微眯起眼睛。
肖湛。
喻婧輕輕淺淺地看了看肖湛,緩緩抽出自己的手臂坐下,溫柔但堅定地說:「我只是想追回我的男朋友。」
「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人,他不會回頭的,你追他幹什麼?」肖湛有些氣急敗壞。
「我願意。」
「你……」
店裡的沙漏翻過來又轉過去,待到喻婧和肖湛都平靜下來,辛逸來回掃視著眼前的兩人,輕咳一聲之後抬了抬下巴:「不是要給我講故事嗎?」
她瞄了瞄喻婧:「是你先說?」
再轉頭看向肖湛:「還是你先說?」
喻婧嘴角浮現一抹苦笑,她的手指在氤氳著熱氣的杯子表面摩挲著,就在辛逸的耐心快要被磨掉的時候,喻婧開口:
「第一次見到羽揚,是在院系學生會的大會上。我從小比較內向害羞,剛上大一的我為了鍛煉自己,鼓起勇氣申請加入學生會宣傳部。面試的時候部長不在,說是有事沒來。但其實我也聽說過宣傳部的部長是個帥氣又優秀的人,心裡就很好奇。直到所有的新幹事都招募完畢,學生會召開全員會議,我才第一次見到他。就那麼一眼,我知道我一見鍾情了。」
「可我膽子小,我只敢偷偷喜歡他,不敢讓別人看出來。他吩咐下來的工作,我都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他如果留在辦公室做活動的準備工作,那我即便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偶爾也會留在那裡陪他。我只是想離他近一些。只要他對我笑,我就覺得快樂得不得了。」
「直到有一次,我們舉辦完院系的話劇藝術節活動,活動很成功,大家都很高興,羽揚說他做為部長感謝大家的齊心協力,要請我們吃飯。席上所有人都喝了酒,我平日里不沾酒的,所以沒喝多少就暈暈乎乎了,我的宿舍比較遠一些,羽揚見我暈得厲害就送我回去……」
喻婧的思緒回到了那個吹拂著和暖春風的夜晚,白羽揚見她腳步虛浮,重心不穩,幾乎是半抱半扶著穩住她,帶著她緩緩而行。
「不能喝酒就告訴我,我不是一個喜歡灌別人喝酒的人,尤其是灌女生喝酒。吃飯本來是讓大家開心,你看你這樣難受,好像我好心辦了壞事。」白羽揚輕輕地說著。
喻婧抬眸看著白羽揚俊逸的側臉,心裡是流竄著陣陣暖意和悸動。這樣好的男生,是自己的心上人。如果他是自己的男朋友,那該多好?
俗話說酒壯人膽,平時文靜內向的喻婧,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時頭腦發熱。她突然往下拉扯了一下白羽揚的胳膊,使他受力傾斜了身體,她趁此機會踮起腳尖親吻了他的臉頰。
她現在都還記得白羽揚震驚的臉色,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也對,她因為羞怯,因為內向,從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也不敢讓別人看出來,所以她從來都是本本分分,沒有任何會令人誤會的過分舉動。所以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的確是讓白羽揚有些措手不及。
她雖然羞紅了臉,卻第一次勇敢地盯著白羽揚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說:「學長,我喜歡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著對喜歡的男生告白的羞澀,也有著對愛情可能會降臨的期待。
但是白羽揚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低下頭對她說:「你喝多了,你給你室友打個電話來接,我還有事。」
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步伐快得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他要儘快逃離似的。
喻婧的心有些受傷。
酒醒之後,所有的勇氣消失。她縮回自己的龜殼裡,不知如何面對他。她想過要退出學生會,又覺得捨不得,於是把心思藏在心裡,繼續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好像那晚的表白從不曾發生過。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有一天她從圖書館出來,為了抄近道走了圖書館旁邊的小樹林,卻在那裡意外地撞上了喝醉酒的白羽揚。
白羽揚靠坐在一棵樹下,身邊是一堆或已喝完或還沒有開封的瓶瓶罐罐。他眼神迷離,神情有些悲傷。喻婧聽他時不時地咕噥著什麼「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願意給我機會」之類的話語。那時的她不懂,還以為白羽揚是因為競選學生會主席失利而沮喪,於是她有些心疼,走過去蹲在他身邊,想了想,她輕聲說:「學長,你還好嗎?不要氣餒。」
白羽揚抬眼看了看她,良久,他毫無預警地問:「你還喜歡我嗎?」
喻婧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她畢竟還是害羞的。白羽揚這麼直白的問話,讓她不知所措。於是她垂下頭忸怩著,用了那晚白羽揚對她說的話還給他:「學長,你喝多了。」
白羽揚卻撐起身體靠近她,那神情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他迫切地再問:「喻婧,你還喜歡我嗎?」
喻婧的心狂跳著,她幾乎不敢看白羽揚那顯得越來越熱切的眼神。半晌過後,她閉了閉眼。罷了,如果他現在需要她,那她義不容辭。於是她豁出去般,重重點了點頭。
下一刻,她就被白羽揚緊緊地抱在了懷裡,他說:「那我們在一起吧。」
然後,他的吻就如雨點般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雖然心裡有疑惑,也覺得進展實在是太快了點。但那一刻,終於如願成為他女朋友的喜悅和幸福,讓她無暇顧及心裡的那一絲不安和忐忑。
兩個人各自的一次醉酒,讓他們終於牽手在一起。
可是慢慢的,最初的愉悅和幸福開始褪去,她嘗到了愛情中最不願意去品味的味道--苦澀。
白羽揚對她談不上壞,和她說話總是和顏悅色,從不急眼;她急性腸胃炎去了醫院,他只要沒課就會到醫院照顧她;早上沒課的時候她想多睡一會兒,他也會給她送來早餐。室友們都說白羽揚待她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些所謂待她好的表象背後,是白羽揚那身不由己般的疏離。
他很少主動約她出去,幾乎從不主動牽她的手,除了醉酒那一次更沒有主動吻過她。說來悲涼,白羽揚從未對她說過「我愛你」,甚至連「喜歡」都沒有表示過。
這些她都可以忍受,只要能在他身邊,她可以不在乎。她甚至想著,哪怕現在的他還沒有完全愛上自己,但日子還長,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只要自己對他好,有一天終會感動他的。
但喻婧卻漸漸發現,白羽揚偶爾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猶豫,這樣的猶豫令她膽戰心驚、令她害怕,害怕他有一天對她說,他只是喝醉了酒一時衝動,害怕他會對她說「對不起」,然後離開。
果然,她的擔憂成了現實。他提出了分手。她的愛情之花還沒有完全開放,就迅速的枯萎凋零了。
她沒有問為什麼,但卻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走進他心裡。直到有人告訴她,白羽揚深愛著一個人,那個人是他的同班同學,當她看著那張溫馨唯美的照片,只覺得自己的心被衝擊得七零八落。
電光火石間,在記憶的某一個縫隙里,她想起白羽揚為數不多的幾次主動牽起她的手,都是因為在路上碰見了那個佔據了他整顆心的人。
不是不悲涼的。
「給你照片的人,是肖湛吧?」辛逸看了眼肖湛難看的臉色,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