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匿名來信
齊橙轉動鑰匙,推開了家門,廚房裡亮著柔和的燈光。
「回來啦?剛好,來,把雞湯喝了。」齊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從廚房出來。
「誒,好。」齊橙應聲,換鞋的時候,他還是發現了不同,「爸呢?又去出差了?」
「是啊,這次可能要去一個星期。」
「哦……」齊橙早已習以為常了。
每次回來兩三天就又出差了,而每次回來,也只是敦促他好好學習,那個男人,高大威嚴、一絲不苟,對他更傾向於是「父親」,而不是「爸爸」。
「媽,你取了樓下信箱的東西了嗎?」咂了一口湯,齊橙將父親的嚴格從腦海中抹去,開始思考更重要的事。
「啊,是啊,中午去拿的,忘記和你說了。你剛才又去了一趟啊?」
「……沒事。有……信嗎?」
「放你桌上了。還是那個人寄來的。唉~」齊母嘆了口氣,「都不知道是多少封了。」
「嗯好。」齊橙加快速度喝完湯,抹了嘴,「媽,你早點休息。」
拖著書包跑進房間,齊橙立馬在書桌前坐了下來。信封安安靜靜躺在桌面上,上面有他無比熟悉的「齊橙收」。
「哈嘍,小橙橙:
今天的天氣很好。
這個星期你過得好嗎?
我開學啦,到了一個新學校,老師和同學都很好,還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人。
我最近在研究法國大革命,真想把事件前後的名著都讀一遍。可惜作業開始變多了,只能晚上睡覺前偷偷看幾頁。
你有遇到開心的事嗎?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前天睡覺的時候又夢到你了,也許我們很快就能見面啦。
願安。」
齊橙把這封簡短的信來來回回讀了三遍,才小心翼翼折好、放回信封,取出書桌下的箱子,按順序放在最後一列。
第469封了。
想做的事嗎?齊橙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他想知道寫信的人,想去見到「她」,無論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
從二年級,齊橙認識的字還不滿三千個開始,每一個星期,家裡都會收到一封指明了寫給他的信。沒有自我介紹、沒有來信地址,也沒有落款。總是以「今天的天氣很好」開頭,以「願安」結尾。
一開始,齊橙以為是寄錯給同名同姓的他了,畢竟,誰會給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孩子寄信呢?幾個星期以後,他覺得興許是某個同學的惡作劇——總是以這麼親切的口吻說一些生活的瑣事,應該是熟悉的人吧?可惜,在他的追問之下,並沒有人承認。再後來,齊父齊母通過郵遞員、郵局打聽寄件人,也毫無線索。
每個星期一封,這一寄,就是八年。
有時候齊橙會想,如果他們搬家了,那人要怎麼辦呢?
但是,這些年的漫長時光中,在每封信漫不經心的「對話里」,在「你過得開心嗎?」的問候里,齊橙下意識地把那個人、那些信,當成一個漫長而美好的童話,是他枯燥無味的學生生涯里唯一的羅曼蒂克。
寫信的人,一定是「她」。齊橙想。那些時而調皮,時而溫柔,時而有趣的詞句,總能在夜深人靜以後,刷題事的睏倦里,給他一點溫暖和力量。
時針指向十點。蓋好盒子放回原處,齊橙從包里拿出厚厚的卷子,埋下了頭。
總有一天會見到的吧。
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