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周宗又向張寒城推薦了不少大信分舵舵主的人選。
這些人有的是落魄的江湖高手,武藝不俗,有些則是在這段時間對大信分舵經營方面做出了功績的乞丐。
甚至,還有一些是李璟從朝中抽調的官員,他們並非是乞丐,但可以變成乞丐。
張寒城走馬觀花,將這些人全部都看了一遍。
最終的結論仍舊是無法決定大信分舵的舵主應該由誰來接替。
這便導致了一個難題,那就是南唐方面的大信分舵,一定會存在群龍無首的問題。
張寒城思慮再三,徹地決定大信分舵至少數年之內不置舵主,而是由各種長老來形成舵主的職能,通過討論協商來做出決議。
這樣的好處,是避免了群龍無首的問題,壞處則是,各種事情想要統一決策,都需要進行較長時間的協商。
但這樣,總要好過隨意指定一名舵主掌握整個大信分舵的權力要好。
張寒城早就看清楚,李璟得到了大信分舵的甜頭,就一定會慢慢的想方設法想要將大信分舵收攏。
通過幾日旁敲側擊探聽,張寒城得到了這段時間李璟的一些事情。
張寒城離開南唐回到河東之後,李璟便化名成了李珏,暫代大信分舵的舵主。
而作為帝王,自然不會真的扮成乞丐,他是以一名年輕商賈的身份出現在大信分舵的。
初次進入了大信分舵的據點,他只留了半個時辰,便就承受不了乞丐們的髒亂以及身上的味道,直接在聽了一半旁人向他介紹丐幫的事情后,就離開了這裡。
自此之後,李璟每次出現,都是在馬車當中從不露面,而是由專門的便衣侍衛傳達李璟的話。
一些暫代長老之位的人,本就是朝中之人,自然對李璟的任何決定都無條件支持。
好在李璟還算光明磊落,並沒有利用這種情況進行太深的操弄。
而在這個過程中,李璟終究還是免不了得知了一些丐幫中關於乞丐的瑣碎之事。
尋常的,便是那些因為契丹人導致家破人亡,淪落成了乞丐的。
還有的,則是南唐本土乞丐,這些乞丐有些事在經商的過程中遭人陷害,被奪走了財產妻子。
有一些是因為罪責被發配后,又偷偷跑回來的。
有一些是因為得罪了官僚,糊裡糊塗便落到這般田地的。
有一些是因為身患重病,無處醫治的。
有一些是鰥寡孤獨,無人照料的。
還有一些,則是叫人欺騙,被人劫掠的。
這種種,儘是世間慘劇,李璟有時候會將馬車開一條小縫,令侍衛詢問乞丐們的情況,他自己則負責觀察。
正如張寒城最初選擇讓李璟做大信分舵舵主的時候所預料的。
當李璟親眼看到了這些經歷過這些的人以後,想法有了許多的不同,開始漸漸地明白乞丐們的被動,有些事情,確實在他們的角度,便是命運使然。
這也奠定了李璟決定更加勵精圖治的基礎。
但李璟畢竟是南唐國主,終究還是要讓丐幫為自己服務,所以這段時間,他做出的決定就是,丐幫弟子出去多多宣揚南唐國主的仁善,英明,而丐幫則可盡量的提供糧食。
至於其他方面,李璟插手極少,基本放任著大信分舵自然發展,對於很多他不感興趣的瑣事,就直接交給其他人打理。
張寒城心中希望做大信分舵舵主的短暫時間,能夠讓李璟變得更加英明,這件事情無關於中原逐鹿,只是張寒城心裡清楚,參與中原逐鹿最重的目的和意義,僅是能夠讓世上受苦之人得到些喘息的可能。
李璟變得更加英明,便可以達成百姓們安居樂業的結果。
這對張寒城來說,已經足夠了。
……
將南唐方面的事情安排妥當后,張寒城便再次準備離開。
周娥皇又跟張寒城學了兩招,得知張寒城又要離開,還要帶走銀鈴兒,便氣的大哭,怒罵了張寒城一頓。
對此,周宗那裡十分尷尬。
張寒城當然不會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周娥皇畢竟是個小姑娘,有的事情,在孩童的眼裡是完全不同的。
離開金陵之後,張寒城便帶著銀鈴兒一起前往了清涼寺,尋找法慧禪師,準備直接帶法慧禪師返回少林寺。
「貧僧不想回去了……」法慧禪師蒼老了不少,他看著張寒城,緩緩地開口。
張寒城道:「不回去了?」
法慧禪師點了點頭,道:「貧僧武功還在的時候,便無法決定少林的事情,如今武功沒了,自然更加決定不了什麼。這天下間的事情,貧僧不想再管了,也不想再參與了。至於法明師弟,不如便留在清涼寺陪我一起罷,你年輕,力大,還有許多事情,帶他在身邊,總有些不太方便。」
張寒城看著法慧禪師,知道他已經下了決定。
法慧禪師道:「你可放心,法明師弟對我,或許因為我出身於達摩院,所以,還是有幾分親近的,貧僧知道,他並非是完全愚鈍,在這裡,恆真也可陪他練功。什麼時候,事情終了了,你便來到此處,看看我們就是。」
恆真連忙道:「小師叔請放心,我一定會照看好兩位師伯祖。」
張寒城目光一閃,有些事情是需要作出抉擇的,他很想帶著法明和尚在身邊,因為法明和尚在外面,他不太放心。
但是,張寒城有許多的事情,無法時刻陪在法明和尚身邊,銀鈴兒雖然可以照看他,但總歸對銀鈴兒來說是一種負擔。
不過,張寒城心中還是決定,等事情了了,便再把法明和尚帶在身邊。
……
恆真牽著張寒城的馬,送張寒城和銀鈴兒到了山下。
張寒城轉頭,看著恆真,道:「我師父還有法慧師伯,便麻煩你了。」
恆真道:「小師叔請放心,恆真一定會好好照料他們。」
張寒城點了點頭:「對了,那《易筋經》你練的怎麼樣了?」
恆真撓了撓頭,道:「那《易筋經》太難了,我實在不太練得明白,不過,我會努力盡量練會它。」
張寒城道:「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法慧師伯那裡,有許多的高深武學,而我師父……你陪他練功的話,一定會學到很多。」
恆真連忙道:「嗯!不過,我還是會繼續練《易筋經》。師伯祖說了,這《易筋經》練不會,也是一種禪法,《易筋經》的禪法本身,是比武功更加重要的東西。」
張寒城若有所思,咀嚼著這句話,許久,點了點頭。
……
酒肆內,獨孤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看著四周不少正在划拳的江湖中人,眼中多了些許追憶。
這間酒肆,不是他第一次來,早在十幾年前,他便來過這裡。
那時的他還是個少年人,他持著一把青鋼劍,在此處擊敗了一眾河東劍士,從此便開始有了名氣。
他久在幽雲十六州以及遼國境內行走,對於這裡的事情,更多的只剩下了懷念與回味。
到了河東之後,獨孤多方打探了有關於張寒城的事情。
有關於張寒城建立的丐幫,獨孤很感興趣。
許多江湖中人對張寒城的評價頗高,不過,也不乏有貶低之人,但所說之語多有些片面,獨孤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獨孤也因此,越發的想見一見張寒城。
……
深夜間,風九夭悄然間潛入到了軍營當中,四處搜尋了起來。
她的左臂傷勢並未完全好轉,此刻行動之時,時而便會不由自主的捂著手臂。
這一次來到軍營,是她有些按耐不住,總想要見見張寒城。
這些天她早就知道張寒城回來了,但一直沒有勇氣露面,此刻到了軍營,她也知道張寒城大概並不在此。
只是,她也不知為什麼,想要來到這裡看看。
不過,風九夭很快便又從軍營中離開了,從始至終,她也並未查探任何營帳,她明白了自己是想要見到張寒城。
但又有些不敢,最終,還是決定了放棄。
……
趙九重回到洛陽第一件事,便是前去趙普家中,告知了趙普的家人關於趙普的事情,之後,他便匆忙的趕回了家裡。
趙弘殷一如趙九重所預料的那般,發了好大的火,又叫趙九重跪在院子里一夜,才算原諒了他。
賀凝的小腹一天比一天隆起,距離趙九重上次看到,又大了幾分。
趙九重把耳朵貼在賀凝的小腹處,當聽到了腹中胎兒的心跳后,趙九重猛的坐直了身子,看著賀凝眨著眼睛:「我聽見了!」
賀凝微微一笑,道:「嗯,好聽么?」
趙九重道:「當然好聽。」
賀凝低聲道:「如果你再走的話,那他出生的時候,你便看不到了。」
趙九重尷尬一笑,道:「咳,我當然不會再走了。」
賀凝道:「難說,畢竟你和張兄弟兄弟情深,人家都說兄弟如手足,女子便猶如衣衫,在你眼中,我是不是比不過張兄弟?」
趙九重連忙道:「這怎麼能放在一起比較,你是我妻子,他是我兄弟,對我來說,你們都是最重要的人。」
賀凝道:「所以,你還是會偷跑出去找他。」
趙九重道:「怎麼會……」
賀凝道:「真的不會么?」
趙九重拍著胸脯道:「當然不會,我會親眼看著我的孩兒出生,還要親自照料你,就算外面的天要塌下來了,我都不會管了。」
賀凝道:「其實我只是說說而已,我知道男子志在四方,兄弟如是遇到了難處,無論如何,都會去幫助他。凝兒喜歡你這樣,雖然……我心裡會不舒坦,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應該要做的。」
趙九重頓時感動萬分,道:「謝謝凝兒。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一定要留在家裡,等著孩兒誕生。」
……
汴州皇宮。
石重貴在寢宮中來回走動,坐立不安。
短短數月,他的鬢角便已經愁的白了。
他還年輕,但卻有了白髮。
隨著春**近,石重貴沒有一日能夠睡好覺,這些日子,他總是在做惡夢。
有的時候,是在夢裡遇見了耶律德光,叫耶律德光一刀殺了。
有的時候,是自己的妃子全都被耶律德光搶奪,當著他的面污辱。
有的時候,是耶律德光掐著他的脖子,而下方文武百官冷漠的看著,無論他怎麼呼救,都無法發出聲音,而那些官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恐懼,在石重貴的心裡延燒的越發劇烈。
很快,耶律德光便會繼續上年的南侵,到時候,還能撐住么?
石重貴來回走動,太監們不敢打斷石重貴的動作,也不敢勸他坐下來歇息。
不知不覺,石重貴便走了一天。
臨近傍晚的時候,石重貴終於噴出了一大口鮮血,而後,便虛弱的倒在了地上。
……
太醫診治著石重貴的情況。
石重貴虛弱的躺在榻上,看著太醫,道:「朕是不是快要死了。」
太醫嚇了一跳,咽了口口水,便慌忙道:「陛下這是說的哪裡話,陛下身體康健,只是急火攻心,只需要調養,那很快便會好了。」
石重貴低聲道:「你在騙朕,朕知道,朕就快要死了。」
太醫慌忙跪在地上,道:「小人絕無欺瞞陛下,陛下身體康健,還請陛下莫要再這樣想。」
石重貴猛的坐起身子,死死地盯著太醫,道:「你說,耶律德光是不是快要來了。」
太醫連忙道:「微臣只是醫者,不懂的這些。」
石重貴猛的道:「你在騙朕!你當然懂得!你是不是耶律德光派來給朕下毒之人!?」
太醫立時惶恐道:「陛下!陛下莫要如此,微臣,微臣不敢,陛下誤會了微臣。」
石重貴死死地盯著太醫,喝道:「你還敢欺瞞!」
太醫頓時匍匐在地:「陛下!臣冤枉!」
石重貴猛的大喊道:「來人!將這賊人斬了!此人乃是耶律德光派來殺朕之人!」
很快,太醫便被拖了下去,他不斷地大喊,求饒,但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伴隨著戛然而止的求饒聲。
石重貴的臉色陡的一白,立時間便縮在了床榻一角,驚恐的看著門口處,生怕耶律德光隨時會衝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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