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耶律德光對五嶽盟發動攻勢,非但並沒能影響到玄衣軍的行動,反而玄衣軍出動的頻率越來越多,除了從最開始普通的契丹隊伍,以及一些屬珊軍武人以外,開始接連有將領出現暴死的情況。
這樣的結果頓時令耶律德光憤怒無比,尤其是探子剛剛回報,遼國一支運送糧草的軍隊在即將到達之前,竟突然遭遇了玄衣軍的襲殺。
對方深諳斬首之道,以雷霆之勢殺死了將領以及副將,而後便令遼國這支軍隊陷入混亂,士兵們很快便遭到了單方面的屠殺,驚恐之下,士兵們便放棄了糧草,四處逃竄。
耶律德光勃然大怒:「只有三百人而已,那運送糧草的軍隊,少說也有三千人,竟被三百人殺的抱頭鼠竄,這慕容龍城當真是擺明了要與朕作對!」
「傳朕之令,分出一部分屬珊軍出來,主動截殺五嶽盟之人!」
「是!」
……
張寒城並未想到,屬珊軍竟然會主動截殺五嶽盟之人,城池周圍本已圍攏了兩萬餘人,此刻幾乎有一萬屬珊軍盡數離開,帶著糧草分向各路,顯然是去襲殺五嶽盟之人了。
屬珊軍所謂要召開的英雄大會,即將在三日之後舉行,顯然,耶律德光已經不想再繼續耗下去了。
與此同時,張寒城也開始暫停了玄衣軍的行動。
這些日子,玄衣軍已經基本將自身的名號傳波出去了,只需要等待時機,便可介入到五嶽盟與屬珊軍的爭奪之中。
張寒城並不希望五嶽盟會遇到大的問題,畢竟此次如果沒有五嶽盟在,耶律德光的力量就太過有壓倒性了。
……
三日的時間自是短暫無比,屬珊軍早早地在城池的南門之外,設立了巨大的場地,並且主動散開,除了留下了屬珊軍中的各路精銳,其他的地方則留給了中原武人。
而剩餘的屬珊軍則圍在四周,美其名曰是要維護英雄大會秩序。
這樣的情況出現,稍微聰明點的人一眼就看得出屬珊軍肚子里的壞水。
但即便如此,中原武人也依然在不斷地聚集。
到了傍晚之時,整個場地幾乎有半數已經被占。
張寒城帶著丐幫眾人緩步走入,立時便引起了一些武人的注意。
丐幫在河東方面活躍的事情人盡皆知,對於張寒城江湖上也存在了褒貶不一的聲音。
一些人認為,河東的丐幫是劉知遠的爪牙,屈服於了廟堂。
一些人則認為,張寒城所率領的丐幫不斷行俠仗義,除掉了不少的山賊劫匪,對於百姓來說,他們是做了好事。
還有些人則認為,丐幫不過就是一群散兵游勇,根本不堪大用,畢竟一些乞丐,又能做什麼?
相對了解一點的人,則不知從哪裡聽來張寒城的武功高強,乃是少年豪傑,其武功境界已經十分強勁,完全不輸老一輩高手。
此類種種五花八門的說法比比皆是,其中真真假假,令人難以分辨。
「那為首的少年,應該就是那丐幫幫主了。」
「竟然這麼年輕?」
「他如此年輕,想必定然更可能只是傀儡,丐幫實際掌控在其他人手中,比如那劉知遠。」
「哼,他算什麼丐幫幫主,這丐幫乃是冒名頂替,並非真正的丐幫,真正的丐幫幫主應該是那陳蟄龍。」
「乞丐什麼時候還分正統與否了,哈哈,說出去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不過,如果說著丐幫是代表劉知遠的,那麼這丐幫的意思,恐怕就將會是劉知遠的意思了。」
「沒錯,如果丐幫加入了屬珊軍,那就說明劉知遠要投效耶律德光了。」
「聽聞劉知遠早年就跟隨兒皇帝石敬瑭,所以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這樣也就說明,這中原之主,要落到契丹人的手中了。」
「要是以後中原歸了契丹,我們不會也要把頭髮剃成契丹人那般醜陋吧?看著便跟地府里的小鬼似的。」
「往後,我們恐怕就該改姓了,聽聞契丹人只有兩種姓氏,要麼姓蕭,要麼便是姓耶律。」
……
張寒城帶著丐幫眾人站定,同時四處觀望,這英雄大會,必然需要有人出面主持。
只是,直到現在主持之人還未現身。
此人究竟是誰,所有人心中都有所猜測,張寒城也是如此。
之所以選擇今日召開英雄大會,顯然摩尼教、阿薩辛、大雪山這些勢力會趕到此處,不然,屬珊軍之中難以找到真正武功頂尖,又能服眾之人。
而大雪山的般若神僧,難道會選擇出山?
這件事情眾人心中皆有猜測。
「般若神僧?他已是世外高人,根本不屑於這中原爭霸了吧,那耶律德光憑什麼讓他這種人物低頭?」
「你不要小看耶律德光,現在他的弟子不是在輔佐耶律德光么?這幫禿驢為了叫人念經無所不用其極,說不定真的會是般若神僧出現。」
「會不會是摩尼教教主?聽說摩尼教教主十分厲害,這摩尼教蟄伏多年,暗中發展力量,早年關於這摩尼教的傳說可是有許多的。」
「說來說去,就總跑不了這些人,總而言之,如果不是他們的話,想要服眾恐怕根本不可能。」
「可惜慕容盟主此刻不知身處何處,五嶽盟遭到各路屬珊軍阻攔,今日恐怕趕不到此了。眾位有什麼打算?加入屬珊軍,還是?」
「到時再說。」
「爾等這群膽小之人,豈能向契丹人低頭搖尾!?」
「你胡說什麼?我等乃是惜命,更何況,這天下誰做皇帝還不是一樣?」
當即,一干武人便要大打出手。
不過,此刻情況特殊,很快便有武人出來,攔住了兩方人,告知雙方稍安勿躁。
尉遲廣漢冷笑道:「這群人已經開始想象遼朝光景了,叫契丹人騎在頭上,虧他們不覺得有什麼。」
白化羽道:「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畢竟他們有武功,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無人能夠約束他們,對於他們來說,這世上誰做皇帝,當然都是一樣的,他們還是每日吃吃喝喝,不必在意什麼。」
「看起來,這世上沒有多少你們百騎司這樣的武人。」叱羅蛇鶴道:「我們要有心理準備,那就是沒什麼人響應玄衣軍的號召,這世間的人皆為自己,寒涼薄倖。他們豈會有那等為了天下蒼生的覺悟?做玄衣軍,究竟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
其實的確沒什麼好處,做玄衣軍需要與遼國交戰,隨時可能失去性命。
丐幫弟子之所以會響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出身低微,乃是微末之人,做玄衣軍,叫他們苟且的人生有了一絲力挽狂瀾的可能,哪怕只是做一個無名無姓的玄衣軍,他們也心甘情願。
更何況,玄衣軍本質上,是為了中原百姓而戰,就好像是他們在為了自己而戰,但落到其他人那裡,一切的情況卻完全不同了。
有的人在戰鬥,是為了功勞而戰,有的人戰鬥,是為了名聲而戰,有的人戰鬥,是為了貪慾而戰,有的人戰鬥,是為了權力而戰。
即使最後一切成功,玄衣軍又能有什麼?
大抵只是一些百姓的感激之情,但這種感激之情,乃是虛無之物,又如何能夠當作銀兩,化作官職?
反思過來,玄衣軍從誕生到結束,無論怎樣都將是單方面的付出,卻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回報。
這樣的事情,有幾個人會做,有幾個人願意去做?
更況且,今時今日,禮法崩壞,仁義不存。
張寒城一直聽著後面幾人談論,終於緩緩開口道:「我不覺得有些事情是像你們所說的那樣。」
眾人頓時看向了張寒城。
張寒城開口道:「這世上的山珍海味,我們吃,是因為感到好吃。吃山珍海味是一種過程,我們覺得東西好吃,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我們覺得銀兩好用,喜歡使用銀兩,不是因為銀兩本身,而是我們買到了我們想要的東西,當我們拿到了東西以後,會感到開心。最後的結果,是我們想要開心,而不是銀兩本身。」
「無論是山珍海味,還是銀兩,本身只是為了讓我們心裡舒坦,感到開心的引子,而不是開心本身。」
「做玄衣軍,看起來沒有什麼好處,但其實這也是一種達到最終結果的方式。我不知道眾位心中是如何想的,我只覺得,我做了對的事情,覺得開心自在,覺得心裡舒服,就像是有山珍海味吃,有銀兩花一樣開心。我覺得,其實有很多的丐幫弟子,是享受做玄衣軍的過程的,大家因為親手誅殺了一些殘害百姓之人感到開心,大家聽聞玄衣軍的名號不斷地傳揚而開心,這難道不也是人人所圖的名,所圖的結果么?」
「銀兩、官職這些東西,或許會帶來開心,但有些事情,是銀兩買不了,是官職無法讓人有權力去做的。」
「大家心中總是在想著百騎司先祖之事,難道,不是因為盼望自己也有一天,能夠像他們一樣,擁有更廣大的成就么?難道說,他們得到了花不完的銀兩,又或者說令子孫後代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張寒城道:「做玄衣軍,是有好處的,只不過並非每個人都能感到這種好處而已。」
眾人陷入了沉默當中,若有所思。
張寒城平日里很少會說這些話,此刻說出這番話來,不但百騎司等人聽到了,就連一些後方的丐幫弟子也聽到了。
大家開始忍不住思考這件事情。
漸漸地,眾人開始由疑惑不解,變得目光凝聚。
有些事情,有的時候,只是未曾被點破,其實大家都是一樣,只是在無人點破的時候,處於困頓與徘徊當中而已。
張寒城的這番話,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道理,但卻點破了一些事情。
百騎司的眾人之所以還會再次聚首,是因為昔年百騎司的榮耀影響著他們,即便世人不記得,他們這些後人卻還是想要做先祖一樣的人。
張寒城也有著做一名真正俠者的美好願景。
大家都有這樣的願景,只是聽起來沒有銀兩、官職、女人那麼切合實際而已。
……
便在此時,一道身影突然間從後方奔行出來,恰好從丐幫一側跑過。
此人一路狂奔,慌張至極,令張寒城眾人紛紛將視線轉移過去。
卻見到此人狂奔之際,後方響起了嗡的一聲悶響!
接著,一道無形氣勁便打在了此人的背上,令此人剎那間便直接橫飛了出去,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張寒城瞳孔收縮,方才那道氣勁,一下子便讓他忍不住響起了段思平的六脈神劍,但剛剛的氣勁顯然更鈍一些,並無段思平的六脈神劍那樣銳利。
當即,張寒城便轉過頭去,看向了後方的情形,跟著,便見到了後方的身影。
但見飛來之人穿著一身白衣,頭髮散開,隨風倒行,此人身體輕盈,於空中踏步,當到達張寒城一側之時,此人轉過頭來,對張寒城輕笑了一下,便沖向了前方正中心的高台之上。
張寒城緊盯著此人,低聲道:「慕容、龍城……」
百騎司眾人紛紛露出了詫異與不可置信之色。
旁人不知慕容龍城叫張寒城打傷,但百騎司不可能不清楚這件事情,叱羅蛇鶴和沙陀鱷知道此事,還想去參合庄將慕容龍城給殺了,若不是張寒城攔著,他們就已經去了。
至於百騎司並未將慕容龍城的事情告知天下,乃是因為道義與大局問題。
道義上,窮寇莫追,這自然僅是場面,但在大局上,天下變故,已不可失去慕容龍城,因為他十分重要,甚至張寒城也不希望他突然死去。
慕容龍城飄然落在高台之上,一下子,便令所有武人嘩然了起來,眾人紛紛好奇他的身份。
很快,便有人認出了他。
「是慕容龍城!」
「五嶽盟盟主!慕容龍城!」
「這種場面,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城樓之上,獨孤已經立在了房檐頂上,低頭俯視著慕容龍城的背影。
慕容龍城回頭,看向了高處的獨孤,遙遙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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