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光明王道:「遼國之君耶律德光文韜武略,胸有大志,其繼承了其父耶律阿保機的志向,欲要一統天下。遼國能夠持續強盛,與他脫離不了干係。自李唐滅亡以後,遼國就在進行制度上向李唐學習,現如今大勢所趨,遼國入主中原,也必然統一天下,此番之後,天下撥亂反正,亂世不再,而對於中原百姓來說,一切不會有什麼天翻地覆的大變化。述律太后多次提到,統一天下后,要尊重中原之人。目前,遼軍兵馬四處征戰,戰亂難免有殺戮,這與遼軍本身的戰法息息相關,以戰養戰,乃是遼國用兵之道,這一點難以改變,但卻可以通過放棄抵擋來規避這件事情。」
「試想一下,天下一統,遼國重整天下秩序,未來百姓安居樂業,能夠恢復富足的生活,這又何樂而不為?現如今中原大亂,正是因為多了許多短時之人,這些人要麼顧及到自身的權力地位,要麼就是想要在亂世之中分上一杯羹,對於百姓來說,只要皇帝英明,誰當皇帝,哪個族群來做皇帝,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今日召開這英雄大會,就是想要廣而告之天下武人,其實戰亂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有一方放棄抵抗,那麼很快,一切就會平息下來,等到事情平息了,一切一如既往,還會照舊。莫要覺得遼國坐了天下,就會任意而為,任何英明之君,都會了解百姓的重要性,如是苛捐雜稅,必定會遭到反抗。希望各路英雄,能夠認清楚事情的本質,加入到屬珊軍中來,剷除那些在亂世之中,不斷想要攪亂局面之人,這些人才是世間穩定的最大罪源。」
這樣一番話說出,對於大部分中原武人來說,自然像是放屁一樣。
所以,很快就遭到了嗤之以鼻。
但,事實上,這段話也還是引發了一定的思量和考慮。
張寒城覺得,光明王所說的是理想的情況,就是在理想的情況之下,人們可以放下族群、地域的芥蒂,共同為了塑造一個穩定的世界努力。
誰做帝王,都不重要,只要他英明,對待所有的人都能夠用心,更把天下百姓放在重要的位置。
那個時候,即便是耶律德光做皇帝又要如何?
就好像,段思平也不是中原皇帝,但是張寒城一度覺得,如果有可能,由段思平來做皇帝,世間一定會變得很好,他是否出身中原,都並不重要。
但問題是……
這世上的族群根本概念是根深蒂固的,正如佛家所講的貪嗔痴三毒一般,遼國契丹人十分注重自身的契丹族人身份,在幽雲十六州,契丹人比漢人更加尊貴,漢人需要尊敬契丹人,契丹人可以欺負漢人,而漢人不可以反抗,這種種都表明了,想要放下族群的芥蒂,首先契丹人就做不到這一點。
而當契丹人使用了自身族群的觀念對待中原人的時候,那麼勢必就會激起中原人的抵觸情緒,於是漢人更加在意自己是漢人的身份,更加在意自己是中原人,將自己和討厭的契丹人分割開來,如此,也就形成了兩個對立的族群這其中的矛盾,關乎於所有人,而並非只是跟皇帝有關。
除非皇帝願意改變這件事情。
而耶律德光會改變這件事情么?這世上自古以來,就在意血統,就算是契丹人之中,也存在了三六九等,達官顯貴之血,更遑論其他呢?
所以,光明王所說之語,乃是一幅理想化的圖景,這圖景幾乎不可實現,即便有可能實現,張寒城也不會相信,誰會相信一個在此之前雙手沾滿鮮血,四處殺戮的殘暴之人變得溫文爾雅呢?
不過,張寒城這樣想,不代表所有的武人都這樣想,而在這些武人眼中,天下百姓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只要有利可圖,又有大義在,那麼一切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自然,一些武人開始認同光明王的說法。
不與耶律德光為敵,代表著少了一個大敵,同時,耶律德光已經必然勝利,站在勝利者的一方,一定是有利的。
只不過大家爭論的問題,就是契丹猶如虎狼,此刻虎狼已經要變得溫順了,那自然在道義上就沒有什麼問題。
慕容龍城深知這些話語的殺傷力是如何之大,眸光閃動,道:「看來,說來說去,你們也沒什麼新的東西可說了。有些事情是永遠消除不了的,耶律德光不再殘害中原百姓,做所謂的英明之君,誰能保證耶律德光的兒子和他一樣?誰又能保證所有契丹人都和他一樣?你在般若神僧那裡所學,恐怕的確也只是皮毛而已。」
此話落下,張寒城不禁點頭,慕容龍城所說的問題十分現實。
光明王道:「那誰又能夠保證,中原人做君王,能夠不昏庸呢?這數次朝代更迭,哪一次不是因為君王昏庸?好比此刻這石重貴,明明蝗災剛過,還要進行挑釁,又苛捐雜稅,在國土虧空之時,從百姓手中搶奪糧食,此等昏庸之人做了皇帝,才造成了此刻的情景。」
慕容龍城道:「這說明原本舊的制度,已經需要改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制度。」
光明王道:「如何改變?」
慕容龍城微微一笑:「我以為舊的方式治理已然不再可行,這世上需要更強的力量來治理。」
光明王疑惑:「更強的力量?」
慕容龍城道:「當然是武人,這天下的武人。」
光明王道:「我還道慕容龍城能說出一些其他的東西,看來,是要提起你的武國思想了。」
慕容龍城道:「說來說去,爾等契丹人乃是外人,中原應該由中原人來做主,作為外人,跑來對中原的事情指手畫腳,最是多管閑事,也沒有資格。中原人的皇帝出了問題,應該中原人想辦法取代他,而不是你們這等外人跑來說三道四,你們有什麼資格胡言亂語?我等武國建立之後,勢必能夠一統天下,武人多俠義之輩,各路豪傑,才是真正對百姓更好之人,既然如此,不妨由武人來坐這天下,到時候,像爾等契丹,又如何敢來侵犯中原?」
光明王道:「你我都知,武人立國,根本就不現實。」
慕容龍城道:「難道由耶律德光統一天下,就現實么?」
顯然,話語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到達了死路,無論如何都已經再說不出什麼了。
慕容龍城頓時開口道:「我五嶽盟建立,才是真正要撥亂反正,令亂世終結。我等武人本就強盛,只是不愛追逐名利,現在,我等要出面,不是為名利,而是為了世間之大義。」
話音落下,慕容龍城轉頭,看向了下方密密麻麻的武人,道:「爾等習武,難道不是為了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幫助弱者?如果這世間由武人來統領,一切便會變得更好,今日,既然有機會來到此處,何不參與到這時代更迭當中,入我武盟,共掌天下?」
武人真的不追逐名利得失么?
顯然這是假話,只不過許多武人喜歡自稱俠義而已。
真正做到俠義之人,沒有幾個,慕容龍城的話,顯然也是虛詞,但,武人掌管天下,對於許多武人來說,還是有很強的吸引力的,這件事情上次在華山就已經傳開,否則五嶽盟如何能夠擁有這麼大的名聲?
顯然,許多武人對於慕容龍城的描繪,也有很深的憧憬。
就這樣,兩方爭奪,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終究是耶律德光和慕容龍城之間的爭奪。
一時之間,那些仍然並未選擇的武人,開始起了思考與爭論。
白化羽目光一閃,道:「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張寒城道:「現在還不是時機。繼續等等。不過,我等可先行退去。」
尉遲廣漢點頭,道:「那我們現在就離開此處好了。」
當即,張寒城便帶著丐幫向後方退去,不過丐幫方面,還是留下了白化羽以及一些弟子。
他們突然在這個時候後退,頓時引起了四周屬珊軍的注意。
但顯然,一些乞丐打扮之人,必定會被輕視,眾人只覺得這些乞丐有些自知之明,知道這裡跟他們沒關係,所以才主動離開。
事實上,張寒城帶人離開以後,便前去更換了衣衫,裝扮,化作了玄衣軍。
等所有人準備好之後,便開始耐心等待了起來。
張寒城在等待著一個時機,也就是玄衣軍介入的時機,現在雖然一切澄明清晰,但此刻介入,卻一定自然站在慕容龍城一方。
張寒城雖然認為慕容龍城存在的意義和必要性,但卻不認為站在慕容龍城這一邊是什麼好事。
眾多武人不斷爭論,終於,慕容龍城開口道:「光明王。」
光明王道:「有何指教?」
慕容龍城道:「此刻各路豪傑都在爭執,要加入哪一邊,不如,我等對賭如何?」
光明王道:「不知要如何對賭?」
慕容龍城道:「既然屬珊軍也是武人,當然我們要以武會友。此處大約有一萬多名還未選擇的武人,不如我們各自派出武人來進行比試,每一場比試勝利的一方,便可先行允許五百人加入其勢力。如何?」
光明王看著慕容龍城的眼睛。
慕容龍城所說的賭鬥,看上去並無實際影響,那就是相當於放出五百個加入的名額而已。
因為這不是要求五百人加入自己這方,而是只是先機而已。
但事實上,這樣比斗是十分有意義和價值的,因為大多數人都是處於搖擺不定的狀態的,他們不確定要加入哪一邊,如果一方強勢,其他人很有可能就會從眾,加入比斗中表現的更好地一方,或者說是從原本想要加入耶律德光這一邊,轉變為加入慕容龍城這一邊,至於事後冷靜下來,那便是事後的事情了,更何況,慕容龍城是有辦法約束加入五嶽盟的勢力的。
光明王道:「既然你有興趣,那比試就是,我也很想知道,五嶽盟一方更強,還是屬珊軍一方更強。」
慕容龍城道:「光明王是痛快之人,那此事就這般定下來好了。那麼,我們就開始準備第一輪比試好了。」
光明王略微點頭,當即轉身,朝著屬珊軍的區域走去。
而慕容龍城,則走向了五嶽盟的區域。
白化羽一直在關注這裡的情形,當即便叫一名丐幫弟子火速前去通知張寒城這裡的情況。
張寒城接到消息以後,稍微思索,便叫這名弟子回去告知白化羽,時機未到。
玄衣軍終究是後起之秀,難以和五嶽盟以及屬珊軍爭奪,這場比斗,玄衣軍也很難與兩者進行對抗,這五百人的名額看似不錯,但卻顯然無法得到。
……
很快,慕容龍城和光明王便各自選好了首戰之人。
慕容龍城看向了光明王道:「光明王選好了人選么?」
光明王道:「當然。」
慕容龍城道:「那我們便開始吧。」
光明王點了點頭,接著,便看向了屬珊軍這一方。
當即,兩人幾乎同時從五嶽盟一方和屬珊軍一方走出來。
光明王這邊,首戰之人頓時令所有武人驚訝萬分,因為屬珊軍走出的乃是摩尼教的聖女。
光明王顯然是想要在首戰之中取得勝利。
而慕容龍城這邊,走出的卻也不弱,乃是少林寺的法忍禪師,正是趙九重的師父。
這一幕,頓時令所有武人嚇了一跳,少林寺的高僧德高望重,法忍禪師在江湖中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
至於摩尼教聖女,江湖傳聞她的武藝十分厲害,也是頂尖高手,眾多武人只覺得這摩尼教聖女美麗無比,她本就並非中土之人,才剛一出現,便令所有人難以挪開目光。
白化羽摸著下巴,道:「想不到這才第一戰卻就出來了兩尊高手,原本,還以為只是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比試呢。」
話落,白化羽頓時轉頭,再次告知丐幫弟子前去通知張寒城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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