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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空島(十八)
聽了精壯男人的慷慨陳詞,包括恩佐、庫洛卡斯在內的崎亞三人沒有絲毫反應。
拉奇則冷眼看向圍住自己幾人的族人,本想開口質問,見一個個盡皆神色淡漠后,在心下輕輕嘆氣。
羅爾德回過身,目光直視向拉奇,聲音熱切道:
「你應該是喜歡韋柏的吧?放心,既然在生前成不了夫妻,死後成為夫妻也是一樣。」
「在登頂高位的過程中,免不了手上沾血,對不起了,拉奇!但我已做好死後萬劫不復的準備,這三個人就當你的陪葬好了。」
「所以說……」一道聲音突兀從羅爾德赤果的胸膛前響起。
根據慣性翹起的白色鬍子擊打在前者的古銅色皮膚上。
船醫庫洛卡斯不知何時,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沖至羅爾德身前,一老拳搗在對方腹部。
「你這傢伙從剛剛開始,都在嘀嘀咕咕些什麼東西,不知道老人家時日無多,時間更是寶貴異常嗎!」
「咳!」羅爾德口中咳血,目光滿是不可置信,腹部的巨大疼痛幾欲令他昏厥。
崎亞看了眼庫洛卡斯煙氣升騰的右拳,又瞥了眼精壯男人那硬生生被打出拳印的巧克力狀腹肌,一臉惋惜道:
「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學學怎麼演講,庫洛卡斯,你太掃興了!」
說是這樣說,崎亞身形已在「剃」技作用下閃現在羅爾德身前,鞋底印在先前船醫擊打過的位置,將對方踢飛向遺迹地帶。
說起來局面的反轉也就是在轉眼間,等山迪亞戰士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效忠的空島未來主宰已經不見蹤影。
面面相覷一番,自知敵他不過的眾戰士先後舉著武器投降,被「老實人」恩佐就地取材,用眾戰士的腰帶綁住手腳。
「實在抱歉,原本是請您兩位施以援手,沒想到卻會弄成這樣……」
女戰士來到崎亞兩人近前,難得神情低落道。
「沒關係。」崎亞微笑道:「反正我們也不是純粹送溫暖來的,儘管沒能看到最後,但剛剛那段經歷還是令我受益不淺。況且」
「我也總算了解了一些船醫的戰力水準,不虧。」
「哼。」鼻中發出老年人專屬的傲嬌冷哼,庫洛卡斯改將藥箱夾在腋下,「我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早就葬身在雙子岬。能邀我上船,是你這小鬼船長做的最明智的決定。」
「難道不是邀請一笑老爺子合夥嗎?」崎亞面色不改問,邁步向著遺迹中央接近。
他不清楚老年人的生活是否都一樣的枯燥,但自從對方跟著拉布入伙,每當他看到這位船醫,不是在看報就是在教導格瑞絲醫術。
面上掛著的則是萬年不變的欠賬臉。讓人感覺暮氣沉沉。
而差不多與之相同年紀的,白鬍子縱使要靠吊瓶續命,也依舊痛快飲酒,愉快做爹;
卡普牢牢霸佔「海軍英雄」稱號,風頭蓋過三位大將,興緻來了,戴上狗頭帽,披上「正義」大氅,外出抓抓海賊,裝裝逼;
雷利則隱居香波帝,一面當著鍍膜工匠貼補家用打發時間,一面玩著自己賣自己,並對薅奴隸場羊毛這事樂此不疲。
和這些人相比,庫洛卡斯的老年生活簡直就像苦行僧。
唯一讓崎亞感到對方像個正常人的,卻是在兩人為一點小事鬥嘴的時候,不過船醫倒是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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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奇,這是什麼情況?」
胖子戰士捷寶收到手下人的消息,帶人攔在崎亞等人身前,不解問道。
「咳咳,捷寶,這幾個人意圖配合天使島人攻佔山多拉。沒時間廢話,先抓進監牢看押再說。拉奇已經不再是我們了解的那個拉奇了!咳咳!!」
由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的羅爾德搶先開口,情緒中平靜裡帶著痛心,面部表情看不出絲毫破綻。
然而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與羅爾德相同的聲音響起。
「螳螂、捷寶和布拉哈姆那三個蠢貨也活不了多久的。」
接著是拉奇冷徹的聲音,「你真這麼想的?」
又轉回羅爾德的聲音,「拉奇,時代已經改變!艾尼路一系被清除乾淨……我已做好死後萬劫不復的準備,這三個人就當你的陪葬好了。」
錄音近乎完整記錄下了羅爾德的發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於「老實人」恩佐手舉著的音貝。
似是接收到眾人的疑惑,老頭撓著自己花白稀疏的頭髮,做出靦腆樣子道:
「崎亞大人令我棄暗投明,脫離安德森那個大坑。我自然要替大人排憂解難,未雨綢繆。」
「嘿嘿,這只是出於職業本能,職業本能。另外,你們空島的音貝還真是好東西,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它的工作原理……」
恩佐往後絮絮叨叨的話已經沒人在意,包括捷寶在內的一眾山迪亞戰士,將目光齊齊盯向依舊躬著身子的羅爾德,等著對方最後的辯解。
「你是魔鬼嗎?」
崎亞從羅爾德驚詫莫名的眼神中讀出這樣一段情緒。
不過自古反派死於話多,對方落得這樣的下場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左右只是個還未修鍊到家的小小反派罷了,讓人絲毫不覺惋惜。
五分鐘后,崎亞等人被帶至傷患集中區,一個透著相當歷史感的遺迹大廳。
在庫洛卡斯對韋柏進行醫治期間,戴狼頭帽,手執權杖的山迪亞酋長親自找到崎亞,表達私下談話意願。
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是白給。
崎亞沒有絲毫遲疑地答應下來,任由對方一路引著自己來到山多拉一處類金字塔建築的塔尖。
從這裡向下望去,整片遺迹區域盡收眼底。
「那個,還不知道該怎樣稱呼你。聽說是你擊敗了神·艾尼路,僅此一點,我們山迪亞人甚至包括天使島人,都應該對你感激不盡。」
狼頭帽酋長微微躬身,語氣不卑不亢道。
「我叫加西亞·崎亞,只要後面不加「大人」,隨便你叫我什麼。酋長你說正事吧。」
崎亞話音剛落,立於遺迹區域最高處的他,眼前一陣恍惚,先前出現過幾次的黑底白線影像再一次無端出現。
為更好感知這玄之又玄的奇妙體驗,他索性在酋長身邊盤膝坐下,期望能在這一次抓住並掌握進入這種玄妙狀態的竅門。
黑底白線構建的立體影像中,風不再是無形無色的,一道道或扭曲或舒展的線構成了風的形狀。
而當他想要與這些風建立聯繫時,風便順從他的意願進行流動。
這感覺就像一天前同微小型雷迎順利建立聯繫后的感受。
不顧身旁酋長具體說了些什麼,心下一動的崎亞「錚」一聲抽出腰間穀雨。
風具象化后的線條在筆直的劍身上翻卷,沒有動用任何劍技技巧,他就這樣將穀雨平平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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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兩分鐘前,山迪亞酋長愣愣地看著崎亞坐下,猶疑半秒后,同樣盤膝坐下,用親近的口吻道:
「那我就託大喊你崎亞小兄弟了。」
「說真的,你是我有生之年,見過的最年輕,最有實力的一個。」
「在昨天之前,雖然嘴上沒說,但其實誰都知道,想要推翻艾尼路的強大統治,近乎是件永遠看不到希望的事。」
「作為個人,我其實十分願意看到你和拉奇的結合。之後,你想成為新的空島管理者也好,想要安安穩穩在這裡生活也好,我和全體族人都會給予你毫無保留的支持。」
「現在關鍵的,是崎亞小兄弟你的意見。」
「你……覺得這事可行嗎?」
說完,狼頭帽酋長直直盯著年輕劍士的側臉,生來鎮定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希冀神色。
崎亞依舊閉著雙眼,像是在認真思考。
見到這份樣貌,這份養氣工夫,狼頭帽酋長自我感覺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心下對前者的欣賞程度再次加深。
而後他便見到身旁的年輕劍士「錚」的一聲抽出腰間長劍,姿勢停住半秒后,只簡單做了個橫斬動作。
就在酋長覺得一頭霧水時,猛烈有序的罡風自劍尖劃過處生出,呈一道半弧狀急速向外延伸。
地上,煙塵砂礫被猛的颳起,打在人臉上生疼。
遺迹外圍,凡是高過塔尖,攔在罡風軌跡前的樹木,盡皆被吹得折斷,一直持續到視線不可及處才漸漸停止。
「這——?」酋長一時弄不清楚年輕劍士這一舉動的意圖,謹慎將疑問提出。
橫斬出那一劍后,崎亞便被迫從黑底白線的立體影像中退出,見聞色恰巧「見」到罡風形成及消散的全程。
粗步判斷是,罡風所能波及的範圍,與自身見聞色所能覆蓋的範圍高度吻合,兩者間應該存在著不小關聯。
不過狼頭帽酋長的發問,將他從沉思拉回現實,崎亞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後一臉坦誠道:
「抱歉啊,剛剛有些走神,酋長你說了什麼?」
「……」老人的面色僵硬了一瞬,結合對方前後的反應舉止,哪裡還不知道對方的態度。
擺了擺手,在心下嘆了口氣,老人落寞起身準備離開,轉而將希望寄託於拉奇請來的青海船醫能夠醫好韋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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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治韋柏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夜晚才結束,山迪亞酋長命人準備了宴席款待崎亞等人。
除新鮮的空島水果,豐盛的肉食海鮮和自釀果酒外,還有一群衣著原始,身姿曼妙的山迪亞年輕姑娘在篝火堆旁跳舞。
在得知韋柏能夠繼續活著,下半輩子卻只能躺著度過後,酋長賊心不死,企圖藉助適婚年齡的女性族人勾゛引出少年人該有的青春荷爾蒙。
依照自然法則,只要是雄性,到了合適年齡就會發゛情。大腦或許能夠抑制這種需求,但卻無法完全抹去。
對方再少年老成,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他不信在酒精和美゛色的雙重作用下,對方依然能夠把持住自己。
15歲便被未來配偶用這種方法騙了身子的酋長,對此信心滿滿。
時間接近凌晨,露天宴會中已倒下一堆醉漢。
權杖倒在地上,狼頭帽消失不見,山迪亞酋長毫無形象地爬在桌上,臉埋進盆一般大的空酒碗中,鼾聲蓋過了周圍的一圈醉鬼。
崎亞仰頭咕咚咕咚喝完場中最後一缸果酒,屬性面板上的源能一項數值從1037升至1051。
輕放下酒缸,崎亞仰起頭,視線恰好對上一群衣著原始、布料節省的山迪亞少女。
被不熟悉的外族男性看著,尤其現在場中僅有對方一名異性清醒的情況下,年輕姑娘們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有的心下暗啐,有的目光左右閃躲,有的則抬頭偷偷打量。
「誒誒,他長得還不賴誒!」有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壓低聲音向著周圍的夥伴道。
以此為起點,山迪亞少女們開始了竊竊私語。
崎亞在與對方几人視線相接的后一秒,便主動移開目光,他還記著自己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
推了兩下同樣趴在桌上睡著的船醫,見對方完全沒有醒來跡象,崎亞轉而自己一個人來到韋柏所在的療養大廳。
一個靠近窗口的角落處,他找到正睜著雙眼,安靜看向窗口外的韋柏。
「青海人?你為什麼能出現在這裡?」
渾身纏滿繃帶的韋柏感知到有人接近,轉回腦袋,看清來人的樣貌后,略帶敵意問。
「艾尼路,我給殺的!你的傷,我讓治的!」
崎亞徑直在對方身旁坐下,少見的用強硬語氣道。
「……」韋柏轉動視線,確認了一眼自己當前所處的環境,見到不少認識的傷員及養護人員后,心下的底氣變得沒那麼充足。
作為山迪亞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身為大戰士卡爾加拉的後代子孫,韋柏一直有著自己的驕傲。
很多情況下,這樣的驕傲在不相熟的人看來只會感覺他盛氣凌人。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但直到現在為止,他的這份驕傲,在擊殺艾尼路這樣的事實面前,仍舊顯得不值一提。
對方能和他平等對話,已經相當給他面子。
這樣想著,韋柏的語氣稍緩,彆扭道: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你的下半輩子可能要一直這樣躺著,需要有個人一直無私地照顧你吃喝拉撒。」
崎亞的語調平靜,表情也不見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說完還不忘補充一句,「其實你自己應該也感覺出來了吧?再強大的體質,承受過多超出自身極限的傷勢后,一點點沉積下來,結果都會是這樣。」
「……」
一瞬間,韋柏想了很多,待到回過神來,他感覺周圍的人和物都變暗了許多。
「已經……」韋柏艱難吞咽一口唾沫,「已經沒有其它方法了嗎?」
看著面露死志的卡爾加拉後人,崎亞自儲藏空間內取出帶有雷電紋理的亮藍色圓果,鄭重其事道:
「你應該知道付出與回報間的關係。沒有付出,就不會有回報。」
「甚至有時候,一個人可能付出了很多,卻依然夠不到回報所需的最低要求。」
「那麼,被稱為戰鬼的你,打算付出什麼,來獲取成為健全人,並且戰力得以翻倍增長的回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