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野性

鐵槍紛紛擲向鳥獸，兩張大網如張開的捕蠅草，將鳥獸收攏。

兩者都被貼上了水、土、靈符，專克火屬性的靈獸。

當然，也是芷溪最後的武器了。她也只買了這麼多靈符。

槍頭扎中了顒的胸背，沒有命中心臟，但也讓它大為惱火。槍上和網上的水靈氣漸漸抵消了它身上的火靈力，而且網上的土靈力還壓制著它。

芷溪也被網住了，但感覺到灼燒的火氣弱了下去，心想他們大概成功了。

花光了她準備的所有靈符，總算是抓住了它。

她正準備下去，沒成想，顒的頭慢慢轉過來，又拿那張人臉對著她。

芷溪心一驚，只見它張開了口，露出裡面森森尖牙……

「啊！」

芷溪迅速從顒背上滑落，憑著身小敏捷，頻頻躲在它背後。

聽到她的尖叫，傭兵們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快過來幫我！」芷溪只想叫他們感覺把這網給破開讓她出去。這靈獸居然還是吃人的，之前的情報怎麼沒有提到？

不知怎麼回事，傭兵們竟站在原地不動了，反倒饒有興緻看著她在網裡跟顒鬥智斗勇。

「喲，這是怎麼了？那畜生不是都束手就擒了嗎？你本事這麼大，還對付不了嗎？」

該死的。芷溪咬咬牙，早知道這群人劣性不改，才剛消除危機就要過河拆橋！

她猜的沒錯，這八人組早就覬覦她身上的寶貝，對於這群窮鬼來講，靈石靈符，武器甚至一些傭兵該有的工具都是奢侈的，他們能力不行，連溫飽都成問題，沒錢買東西，沒法「打獵」，沒有多少收入來源，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芷溪若是就這麼被靈獸咬死了，他們就可以「繼承」她的遺產了。

他們看的很清楚，那麼大的火，早該把她燒沒了，但是她身上的黑甲竟然完好無損，那定是個寶貝！

芷溪在網中動作不便，幾次險險躲過獸口，眼見它壓了過來，她就地一躺，雙腿用力，從它下身滑了過去，然後撲到它翅膀上，抓著刀用力往下拽……

又一聲尖嘯。

芷溪沒有戀戰，看顒半邊翅膀廢了，用刀割開繩網，爬了出去。

外邊還在嘲笑的傭兵還沒收好齷齪的嘴臉，就被芷溪提著血淋淋的刀抵住了脖頸。

「剛才，你們為什麼都不來幫我？」

都喊了來幫忙，居然還打算袖手旁觀，真是……讓她不知說什麼好。

她現在形容狼狽，身上掛著破破爛爛的布料，但眼神冷的彷彿惡鬼。

被她挾持的傭兵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突然瞄到一邊，「快，快看那！」

「別想糊弄過去，我這次絕不……」

芷溪突然收聲，她聽到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猛的朝後面看去，只見顒也順著破口爬了出來，脖子朝前伸著。讓她驚駭的是，它嘴裡叼著一條手臂，人的手臂！

顒沒咬死她，反而把程勇的屍體吃了！

而隨著它脫離繩網，土靈力對它的壓制也削減了，它將口中血肉吞下，盯著前面的人，似乎在思考從何下手。

「該死的，戒備！」

芷溪一馬當先。這些垃圾傭兵指望不上了，不妥後腿都不錯了！

輕巧的刀身砍中鳥獸的前胸，芷溪愣了一瞬，對方卻俯下身來，妖異的眼睛閃著紅光。

而它那雙眼睛上面，又裂開了兩條縫。

芷溪突然想起來，顒是有四隻眼睛的。它根本沒有完全露出底牌！

兩隻更為古怪的眼睛睜開的瞬間，更加灼熱的火浪掀飛了她！

芷溪摔得眼冒星光。爬起來時，周圍以變成了一片火海，而那剩下的七人，也變成了火人。

「啊啊啊啊啊救命！」

「水！水在哪？！」

「饒了我吧，饒了我……」

芷溪身上已經沒有水靈符了，她從子戒里掏出毛氈，想要幫他們撲滅，但是他們尖叫著跑來跑去，讓火燒的更快。

「停下，你們都停下！」

芷溪拽著毛氈，卻一個都救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失去生命，被火海吞沒。

她跪了下來。

竟然，連一個都救不了。

一個都，救不了。

明明，剛剛還在嘲諷她的，只是一眨眼，便沒了。

她明明也很討厭他們，可是，絕沒有要拿他們的命！

芷溪握緊刀柄，沖向了那隻發狂了的顒。

不能放過這個禍害，否則它只會傷害更多人！

顒吃了人，四隻眼睛已經從紅變紫，看起來更詭異。

身上的甲胄不畏火燒，然而暴露在外的皮膚被高溫炙烤得發紅。芷溪管不了那麼多，雙手握著刀劈了過去。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有黑氣冒了出來，芷溪一愣，然後被火浪掀飛了。

顒跟上來，芷溪滾到一邊，躲過它的追擊。

她看到，那張人臉隱隱有黑氣環繞，加上冒著紫光的四目，詭異無比。

這是入魔的前兆！

靈獸生來可選擇修鍊方式，天地間有靈氣，自然也有魔氣。入道，需行善積德，修身養性；入魔，則需行惡。但無論哪種方式，都要持之以恆，否則一念之差，便入歧途。

顒原本就是靈獸，而且是不能傷人害人的靈獸，一次殺生，也只是自保，日後加重了天道懲罰而已。

而今，因為她和傭兵們的逼迫，它居然選擇入魔！

從本質上講，它已經不是一般的靈獸了。

芷溪提著刀，接連攻擊它的頭、脖頸、胸脯。

它的動作明顯慢了，許是體內靈氣和魔氣在較量，但周身火焰環繞，竟沒有減少一絲一毫。芷溪卸了它的一邊翅膀，磅礴的魔氣和靈氣噴涌而出，魔氣極具侵略性，而靈氣飽含生機，相剋的兩股力量撞開了她，雖然沒有造成多少傷害，但著實不好受。

芷溪咳出一口血沫，那魔氣必是傷了肺腑，疼的像火烤一般。她現在很狼狽，火把她衣服幾乎全燒沒了，只剩下一身皮甲和護具，暴露在外的皮膚被烤出了焦痂，又疼又麻。

顒不比她好多少，魔氣與靈氣在體內爭奪領地，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單單撐著不倒下已經耗去了大部分力氣。

芷溪的刀伸到了面前。

顒一側身，借著火勢避開要害，但是苗刀順勢而下，削去了它另一邊翅膀。

血濺了她一臉。

「嘎——」

顒發出似哭的悲鳴。

更多的火靈力從體內流散，顒終於支撐不住，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血流進了嘴巴里，芷溪舔了舔，辛辣溢滿口腔。

顒一動不動趴著。芷溪不敢掉以輕心，刀尖指著它，一點一點靠近。

那張人臉面對著她，仍是沒有表情。但芷溪分明看到，它眼裡裝著哀求。

儘管很僵硬。

有那麼一瞬，芷溪心軟了。

只一瞬，意外陡生。顒臉上爬滿黑色紋樣，四隻眼睛被黑氣侵蝕，周身火焰熊熊燃燒。它沒有了翅膀，反而整個身體站起來，伸長脖子咬向芷溪。火焰受它指使，化作火蛇堵住她三路。芷溪見躲不得，提刀橫在身前，硬是擋住了它。尖利的牙齒咬著刀身，它吃痛也不鬆口。刀刃割破了顒的嘴角，點點血滴到芷溪的臉上，嘴邊，她放任其流入口中，這種在險境中品嘗靈獸血液的滋味，竟讓她興奮無比。

她也有半個多月沒吃到靈獸肉了。

眼下，鮮活的、帶著熱量的、還含著兩股相剋之氣的獸血喂進嘴裡，大大彌補了久未進食的缺憾。甚至，激起了她的貪念。

看顒的眼神變了。

覺察到眼前人類的不對勁，顒咬著刀的牙齒一松，想要退回去，豈料這給了芷溪機會，刀光一閃，割破了它的脖子。

血腥味更重了。

未傷到喉嚨，卻讓它驚懼不已。火焰化作長鞭狠狠地抽芷溪。

芷溪一手護著頭，發了狂得地劈開一條條火鞭，眼睛盯著它脖子上的那抹血紅，心臟咚咚狂跳。顒驚駭之下，引動周身所有火靈氣化作巨大火蛇，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將芷溪吞如腹中。芷溪抽出另一把苗刀交叉在胸前，把希望寄托在王獸獸骨所制的武器之上，然後閉著眼睛，沖向了火蛇。

持續高溫烤乾了她身上的所有水分，皮甲雖御火，卻擋不了高溫。芷溪皮膚灼痛，憑著本能衝過火蛇，撲向顒。

半隻腳入魔的顒已是強弩之末，方才聞到刀上王獸的氣息已經讓它知曉惡戰難免，而芷溪又不止一把武器。

勝算全無。

雙刀劈開了顒的胸脯，四隻黑黝黝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芷溪喘了口氣，冷下來的空氣讓她皮膚又疼又癢。然而她關注點在另一邊。

沒有一點猶豫，她扔下刀撲到它身上。對血的渴望讓她暫時無視傷痛。

未咽氣的顒直愣愣看著她。

「你……難道……不是……」

芷溪停下來。這聲音直接傳進她心裡，然而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只有可能是顒。

「你也……為什麼……我……」

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芷溪猜它大概是問為什麼要殺它。

「我……不想死……讓我……回家行嗎？」

它只想回家而已。

「我們……一樣……為什麼……不、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