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八章 虛空寫意
鬼哥笑吟吟的割破手臂,將臂血分別滴入五個玉瓶之中。這些玉瓶中的靈泉在渾合了他的血之後,還要再行稀釋,調劑出一個讓龍蠶可以承受的比例。照年豬狗估計,這幾滴血便已夠八十八條龍蠶用上半年了,倒是惠而不費。
其實這些龍蠶在聞得鬼哥氣息之後,便一天比一天活潑起來,這讓萬壽蠱母心情大好,笑臉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半月過去,在這天餵過龍蠶之後,萬壽蠱母終於答應讓他見牧蘭衣一面。
牧蘭衣的病室就在萬壽庄內,與萬壽蠱母的居所毗鄰。不大的卧居之內裝飾十分典雅,重重簾障之內飄浮著陣陣清香。不少靈蠱早晚諸時攝來生陽天露,亦有許多奇蠱於簾上不停散發出異色光霞。霞露相蒸,生靈怡氣,極得益魂養命之道。
讓鬼哥高興的是牧蘭衣醒了,看見她時,她正坐在一個繡花蒲團之上,抿著嘴撥弄著靈玉盞內的一隻蠱蟲。雖然還很是憔悴,但看起來臉頰已經有了點血色,且容顏嬌痴,透著一派純真可愛。可讓鬼哥鬱悶的是,牧蘭衣竟不認識他了。
「這位先生,有何貴幹?」對於這個直闖閨房者,牧蘭衣似乎有些不悅。
鬼哥皺眉道:「你不識得我了?」
牧蘭衣蹙眉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像是很努力的回想了一番道:「好像在哪裡見過,可……大概是不認識得吧?我病了,有些事情想不起了。先生可曾與我相識么?」
鬼哥微笑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顆丹藥放在她面前,便轉身離開。牧蘭衣的呼喚從後方傳來,他也只是揮了揮手,並未回頭。
來到院落萬壽蠱母面前,鬼哥悵然道:「她不認得我了,這正常么?」
萬壽蠱母點點頭:「神魂重創,能回復一些神智已難能可貴,記憶傷缺不足為奇。若能彌合魂傷,還有恢復之望。怎麼,信不過老身?還向那老東西求了葯來。」
鬼哥訕笑道:「那位前輩一番好意,晚輩自然不好推辭,諒來一顆補藥不會礙了您老人家的事。」
「濟天補神丹自是返魂絕品,多多益善。」萬壽蠱母哼了聲道:「看起來,你與那老東西相處得不錯。如何?不曾打出他幾分火氣來么?」
鬼哥搖頭苦笑道:「那位前輩深不可測,憑晚輩這點力氣,怕是只能傷他幾寒毛,慚愧。」
萬壽蠱母冷然道:「不見得吧。我聽年丫頭說,你在對戰相柳時可是鋒芒畢露,不會是出功不肯出力吧?」
「絕無此事。」鬼哥連忙道:「我那手段極耗真元,一日里也只能施展一二次,勉強只能及藥王內腑。蠱母不信,便請與我同去。」
「藥王?他可不是。」萬壽蠱母斜了鬼哥一眼,從袖中拿出一石盒遞予他道:「此中有驚神針九枚,若有機會,刺他心脈。」
鬼哥揭開石盒打眼一掃,其中九枚透著青光的長針陳放其內,略一聞也知其上淬有奇毒。他臉皮抽了一抽,似是有點猶豫,卻是欲言又止,只是重重點了頭去了。
鬼哥去后,萬壽蠱母臉色一下子陰了下來,重重的冷哼一聲。乾不仁連忙從她身後轉出,拱手道:「蠱母,這小子言語不實,是不是我進去看看?」
萬壽蠱母揚手道:「不必。仙府已開半月有餘,那老東西最多只能撐四十九日。殺他不急在這一時三刻,不必打草驚蛇。咱們與他耗了這許多年,豈能就此功虧一簣。至於這個小子,既然把柄在我們手上,還怕他玩出花樣。你只需做好一件事,盯緊了無生老魔,一有異動,立刻報我。」
「是。」乾不仁答應一聲,一拱手人便立地消失。
鬼哥回到地穴仙府之內,將萬壽蠱母交予他的石盒打開,放在神農面前。
神農睜開眼睛,看著盒中散著青光的長針哂道:「老妖婆好歹的心吶,百鳴驚神針,她一千八百年才能煉製一枚,更需耗天鳴蠱九隻,這是下了血本啊。」
鬼哥抱臂對坐,應道:「不僅如此。她說前輩並非藥王。」
「那是自然。」神農微微一笑道:「藥王既已他化,自然也就不是藥王了。如何?我說的沒錯吧,你的小情人還認得你么?」
鬼哥摸著下巴點了點頭。這半月以來,他與神農之間一改初見時的狀態,不曾再相互攻殺。同是天涯淪落人,又大抵互相難以奈何,倒不如一起想想辦法擺脫困境。
鬼哥的難處顯而易見,有求於人,更是上了賊船。而神農的處境也很狼狽,仙災著體,一身實力十去八九,連個小輩都干不掉,外面還有不少人在覬覦著他的神功。
神農的這個仙府是依神宮打造,一經引動便不可逆轉。就如同先前與鬼哥交手時一般,本元激發而引動道天,隱伏壓制了多年的元神氣息便再也藏不住了,再過七七四十九天,他元神重新溝通天地之時,則大劫將至。
所以神農需要在此之前,將肉身調養至巔峰狀態,以備應劫。那麼此時此刻他面前的鬼哥,就是他的希望所在。對於他來說,鬼哥的力量並無大用,雖然潛力無窮,可一時半會卻絕不可能凌駕於仙君之上。他最為看重的,乃是鬼哥這一身浩瀚氣血與強大的生機。
他化自在天功之中,主動施展的他化天藏法需要自身元神牽引,神農自然不能去用。但被動激發的他化玄真法,卻可以借用對方的力量,轉化成自己的生機。這種功法雖然聽起來與自殘無異,其實卻是玄奧絕倫。這種功法意取大地生萬物之妙,來者不拒而無所不容,即使在最殘酷的境地里,仍能留一線生機。
在神農的指點下研習了半月的鬼哥,對於這等無上功法已是嘆為觀止。雖然還沒有正式修鍊更加高深的他化天藏法,但他卻已然可以確定,自己身上確實承載著這種他化玄真法。
犀利絕倫的煞白鋒芒破開血肉骨殖,深深刺入神農腹部,繼而一股青氣湧入其中,將他的一顆膽摧成了血肉屑末。神農輕發痛哼,但他的身體隨即便開始吸收融合那股青氣,不數息間一顆新鮮的膽囊便重新長出來。
這一番施為雖然時間短暫,但卻同時消耗了神農的大量精神與鬼哥的海量生機。完成之後,二人都是搖搖欲墜,會在數個時辰里陷入虛弱。
神農滿意的點點頭道:「看來這個路子是走對了。如此再有十日左右,我肉身當可復原。」
鬼哥卻是苦笑道:「十日?前輩是不是太過樂觀了?僅僅一膽復生,就耗去了在下半條命。真正的五臟神樞,還有前輩那顆神心,恐怕很難一蹴而就。」
神農微微一笑,揮手間一顆寶丹閃著光華飛來面前,道:「小友何須過謙,你體內氣血如龍似海,生機雖然損耗不小。但有老夫供給丹藥,更為你指授天功精髓,你還復生機何其易也。只要小友誠心助我,仙府中丹經葯書,隨你研閱。這部他化自在天功,待老夫渡劫通玄之後便是你的!」
神農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厚,鬼哥當然會動心。如此一位大能的精深丹道傾囊相授,其價值根本就無法估量。而且那他化自在天功,鬼哥也實在沒有不想要的理由。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在保得住小命的情況之下。
萬壽蠱母與乾年等並不是什麼好人,可這個神農恐怕亦非善類。攪進這個局裡,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可事到臨頭怕是沒有用的,如何能在這兩方數位大能手中周旋,這才是鬼哥此刻需要謀划的。
他拿起那顆小小的珠兒,一絲神意沉浸入去,感受著其中蘊藏了無數萬年的那種意境,而後一幕幕畫面於他腦海中浮現。
一個龐大的背影又一次呈現,伸指於虛空中指划書寫,一個個難以形容的文字沒入虛空之內,只留下若有似無的點點痕迹。這樣的文字鬼哥見過,他原本手中那部帝經便是如此。可以說這個背影寫下的文字,與帝經根本就是同一個等階的。
只不過二者間還有本質上的不同。帝經極其晦澀難譯,常常要經年累月之中,才能於其無限含義中得化一字。而這個背影所書,在鬼哥眼裡卻是更加清晰流暢。就彷彿冥冥之中這個背影已然料到,於無數萬年之後此經會展現在鬼哥面前,每一筆一劃皆是為他而留一般。
雖然受修為所限,鬼哥還不能體會全部經文的意義。但僅僅這半月里凝視其開篇,他就深感這般虛空寫意而無有遺漏之妙法的偉大。別的不談,若能將此法運用至符法之中,那麼他的符法威能將突飛猛進,可以說已至直窺符道的境界。
而且鬼哥另有一個重大的發現,那就是這所謂的他化自在天功,亦並非經文的真意。若按他的所見來譯讀,此功的真名實應為……他化修陀羅天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