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神釀
小鷹一聲長鳴,用盡最後的力氣扇動了數下翅膀,這一人一鷹斜掠過四十餘丈的寬闊河面,鬼哥在寬闊的沙灘上兩次點足,才最終栽進一個沙坑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鬼哥回過神來。他依稀記起,手裡這把劍好像是從那和尚的胸膛拔下來的,不過這把劍好像應該是金子鑄的,怎麼這一會的功夫,變得這麼黑乎乎的。
「剛才老子好像斬了這賊禿好些劍,他武功再高,也一定不會再追過來。說不定已經死了,對,一定是死了。」鬼哥坐在沙坑中,一面探出半個頭瞄著對岸,一面強屏著呼吸不出大氣。
「這個嚇的洪老大屁滾尿流的賊禿,真的讓老子宰了?」鬼哥呆坐了好半晌,仍不能確定這是真的,直到他看見左手的包袱,又將剛才的事情仔細想了一回,心裡才狂跳起來。
不知為何,鬼哥的全身無法抑制的顫抖,抖的無法動彈。鬼哥很熟悉這樣的顫抖,他從前害怕的時候就會這樣抖,只不過以往,他從來沒有抖的這樣厲害過。
但鬼哥這一次不全是因為害怕才顫抖的,鬼哥最大的感覺就是興奮和喜悅,待找來力氣爬出沙坑,更為讓他欣喜的是,這隻小鷹乖乖的躺在沙上,側著身正不斷啄弄早亂成死結的網繩。鬼哥一見此景,頓覺心花怒放,快美難言,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
抓一隻黎山鷹,是鬼哥人生理想的第一大目標。雖然經歷千辛萬苦,險些把小命搭上,但卻順利成功了。而且,他還有些意外收穫。他左手的這把黑色長劍,整個劍身都密布怪異的紋字,雖不算十分美觀,但賣相極為特別,充滿著一股古樸神秘的味道。雖然鬼哥不懂用劍,但是用它來唬人,那肯定是事半功倍的。
而且鬼哥在慌亂之中,將那和尚的行囊抓了來。憑鬼哥的鼻子,自然聞得到,這包袱中有一隻南正樓的香酥雞。鬼哥折騰了這麼久,身心俱疲,想不到此時竟有現成的美食,連忙將包袱打開。
鬼哥的運氣實在是太好,這包袱中不但有一隻香酥雞,還有兩個圓溜溜的不知道什麼蛋,不過看樣子應該是石灰燒制一類,味道比較特別。最讓鬼哥高興的是,這包袱里居然有一小瓶美酒。
單是拔開瓶塞,就一股醉人的芳香飄逸出來。再者便是一卷灰突突的事物,鬼哥展開一看,卷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想必便是從天劍門搶來的什麼秘笈了,可惜鬼哥識字太少,這鬼畫符般的小字更是一見就暈。
鬼哥收起卷子,提起酒瓶小嘬一口,只覺入喉甜美無比,清涼芬芳,入腹更是讓人飄飄欲仙。鬼哥哈哈一笑,香雞燒蛋統統笑納,極快一掃而空。不過鬼哥卻沒有料到,這酒雖香,後勁卻太大,一共不過二兩酒,鬼哥還沒喝盡便醉倒了過去。
鬼哥自是睡得不醒人事,但那雙爪被縛的小鷹卻聞香難耐,撲著翅膀掙扎過來,將那倒放的酒瓶中所剩,一滴不落的全數啄盡。憑鬼哥的酒量,尚且敵不住此酒,何況這隻小鷹,它喝過此酒,也是迷乎暈哉的醉了過去。
這一人一鷹睡在這荒僻的小河之畔,從日上三竿到天色漸暮,從月出東斗到天色漸白,整整一晝夜在昏昏沉沉中過去。天上風雲聚了又散,陰了又晴,只是沒有人知道,鬼哥的身體正在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鬼哥一覺醒來,只覺神清氣爽,四肢舒展,全身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只不過發覺此地一股惡人的腥臭之氣,讓鬼哥實在難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自己身上的氣味。不知何時,鬼哥身上的臭汗早已結成了泥跡。鬼哥先看了看小鷹,見它身體仍熱,用指頭捅了一捅,它翅爪還動這才放心,倒沒多想為何鷹也會睡覺。將繩索系在黑劍上,再將黑劍深深插入土裡后,便一頭扎進河水之中,連人帶衣洗個痛快。
幾近入冬的河水,已經有些凍氣,常人絕不會挑這個時節下河洗澡。但鬼哥自小在大正河邊長大,水性極好,此時又覺胸中一股暖洋洋氣息,倒感覺不出天氣的寒意來。這條四五十丈寬的小河,水流平緩,鬼哥便不用雙手也能橫渡。只不過對岸便是空玄身死之處,鬼哥卻萬分的不願過河一探。
本來鬼哥在水下潛游,與魚蝦為戲,斷無道理聽到水面上的聲音。但此時他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他的小鷹正在拍打著翅膀。更為怪異的是,他似乎感覺到小鷹像是在呼喚他。
鬼哥一頭衝出水面,眼前的景象與他聽到的幾乎一模一樣。小鷹雙爪抓在劍柄之上,雙翼完全展開,雙目神光翌翌,極為威武。鬼哥見小鷹並無逃走之意,雙翼扇出陣陣輕風,他濕淋淋的身體大感受用。由是笑道:「瞧不出你天生倒會拍馬屁。」
小鷹嘎咕嘎咕叫了兩聲,聽上去便像是人在笑一般,鬼哥登時發了一呆。奇道:「你知道我在說啥?」
小鷹吱啊叫了一聲,竟還點了點頭。鬼哥更加驚奇,喃喃道:「這不是活見鬼了么?」
其實這話,常常是旁人見過鬼哥以後背地裡說的。不過眼下對鬼哥來說,這隻鳥確實不能讓他理解。但如能與它好好嘮嘮,自然強似這般嚴捆之下,反沒什麼用處。
鬼哥從剛才多多得罪,一直與這小鷹談到斗鷹之會。從今時今日,不知怎麼就聊到了此去經年。若是有路人過往,看見這人與一隻扁毛畜生說個沒完,定然要視之為瘋子。但卻不知這頭小鷹,確是一隻通靈的神鷹。不但聽得懂鬼哥問話,還能回聲作答。
鬼哥一面為小鷹解下繩索,一面心滿意足的說道:「爺們說話一言九鼎,你可不能騙你鬼哥,打今兒起咱們就是兄弟。不過你總得有個名兒吧,不然說起話來多彆扭。」
小鷹拍拍翅膀,表示很高興。不過鬼哥想了一時,抓頭道:「鬼哥不太會取名字,不然你就先叫小臭吧,反正你也很臭。」小鷹立時一聲尖叫,爪翅亂撲,一陣陣飛沙灑上鬼哥頭臉,顯得極為憤怒。
鬼哥說了許多好話,這才使得小臭飛往對岸,再三確認,空玄千真萬確是已經死去,這心中才算一塊大石落了地。
就在此時,只聽得輕細的腳步聲遠遠傳來,小鷹連忙飛上鬼哥肩頭。鬼哥靈機一動,連忙迅速扒過沙子,將空玄的包裹埋在坑內。
鬼哥轉頭遠遠看去,心下大凜,只見一個光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身影似慢實快,越走越近。不過幾息的功夫,就來到了近前。
仔細打量此人,只見他面目頗為英俊,目光中一派凜然正氣,身著了一套麻衣,身後卻背著一個大大的行囊,囊上還罩了一個斗笠。
只聽來人遠遠道:「這位小兄弟,請問這裡是什麼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