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赴天宮（1）

頭頂床帳，是她新換的黑色。

自夢境中醒來，她便一直睜著眼，她一眨不眨的，彷彿活死人一般。

無數疑問浮上心頭，她會想，她是女媧嗎？

可如今，她只是錦玉，蛇族的錦玉。

眉心的彼岸花痕不知何時已然隱去，只留下朱紅一點，是她最開始，因長生而留下的。

封印，已經解除了。

然而她整個人的靈魂，卻彷彿被帶走了一般。

還恨滄瀾嗎？

當所有恨他的理由都被他自己推翻！

嗯，當然還是恨的。

至少他在對不起自己這件事上，無從辯駁！

失去兄長的痛苦，神魂被撕裂的慘絕，都是她真切經歷過的，不會因為他的補救，而假裝不存在。

可要回到當初的絕望，卻是不能了。

無論怎樣也好，他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誰也不欠誰了。

真好。

她如此說服自己。

終於，從床上起來，更衣。

手指落在衣架上，依然是黑色為主。

黑與白，紅與黑，似乎都沒什麼差別。

一陣風吹過，她重新換上了一身黑裳，款款走出大門。

「小錦。」

迎上來的，是錦心。

她一臉擔心，看她的目光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沒事。」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繼續前行。

錦心緊隨其後。

「小耳朵呢？」阿濃問。

「他也沒事，只是嚇壞了，寸三正陪他玩呢。」錦心說。

阿濃腳步一頓，點了點頭，轉身朝寸三的所在行去。

邊走，邊問：「對了，我那些哥哥，現在在哪裡當差？」

「你回頭問問月老吧，和玉殿、魔尊都是交給月老負責的，我並不知道詳細。」錦心說。

「那我家三哥哥，六姐姐你一定知道的吧。」阿濃想了想，有意無意挑起了這個話題。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誒？難道他們沒成？

阿濃微微吃了一驚，詫異之下轉頭看向錦心。

果然，錦心臉上露出的，是黯然的神色。

阿濃忍不住想起從前。

那時候她還是相思，聽說了錦心三番五次各種理由約自家哥哥，忍不住跑到青城客棧與人叫囂，甚至大言不慚：「人和妖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就算我很喜歡你，你也不能跟我哥哥在一起！」

現在想來，真是有些丟臉啊。

「是不是他……」

「不怪他！」錦心率先堵住了話頭。

「從前人與魔就立場分明了，如今更是仙與魔。」她勉力露出一個微笑看著阿濃，說，「再說了，這些年了，我早就看淡了。」

其實現在的錦心，真的和阿濃入魔前的記憶中差距很大。

她是姐妹中的團寵，什麼好吃好喝好玩的，誰不先緊著她，而分明沒比她大多少，甚至資質也不如自己的錦心卻是孤零零的，若不是有五姐姐護著，怕是這姐妹情早就要崩。

「到了。」

阿濃還想說些什麼寬慰的話，錦心一聲提醒，卻是已到了寸三的住處。180小說www.xs180.com

門口的魔兵極為規矩地朝阿濃施了禮，又在她的示意之下並未向內傳喚。

她邁著熟悉的步子踏入，遠遠地，便聽到了小耳朵與寸三嬉鬧的聲音。

「咦？娘親來了！」

大概是母子之間有所感應，阿濃才入了院內，小耳朵便聞到了她的氣息，立馬丟下手中寸三為了討好他準備的玩具，一個轉身便溜出了門，直接撞到了阿濃懷中。

「娘親，你可算醒了，小耳朵好擔心你呀。」

他甜甜的童音聽得阿濃心頭跟灌了蜜似的，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腦袋，問：「玩得開心嗎？」

小耳朵點了點頭，「寸三叔叔這裡有好多好玩的，我很喜歡。」

阿濃聞言朝寸三望去，後者，在面對她的視線之時禁不住有些閃躲。

那一夜的侮辱，實在是太傷人了……

再多的喜歡，再多的卑微，也無法彌補受創的心靈。

明明期待她來找他，卻更害怕，她來找他。

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便是與她在人前逢場作戲，也做不到了。

他的眼神，會暴露一切。

「這些天，辛苦你照顧小耳朵了。」阿濃道謝。

寸三受寵若驚，舌頭有些捋不直連忙道：「是我，屬下應該做的。」

阿濃不再看他，也知道他心裡約莫有怎樣的結。

黃粱一夢，她知道的事情越多，看開的事情便越多。

這場戲，她也不再需要他陪自己演下去了。

「你……」

猶豫許久，阿濃將小耳朵交給錦心帶出去，走到寸三跟前，欲言又止。

「主子你什麼也不用說。」

寸三阻止了她的話頭，目光，反而因她的主動，終於有了一絲光彩：「我懂的。」

越是這樣說，阿濃便越不放心了：「你真的……」

「我不會再痴心妄想了。」寸三說，「只求主子不要趕我走，若我想走了，自然會走。」

都說出這樣的話來，阿濃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想了想，又是一番沉默。

「好，此事終究是我做的不厚道，有朝一日若我不在了，這魔神殿，便送給你吧。」

「主子這是什麼意思？」寸三大驚。

阿濃笑了笑：「別誤會，只是，我可能要上天庭了。」

寸三不解。

「答應人的事，總要做到才行。」阿濃又笑，「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神仙總比妖魔要強，不是嗎？」

她的語氣聽在寸三耳中，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

「那，主子你還會回來嗎？」若你走了，我執著留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不知道。」

阿濃轉身望著窗外，魔神殿的天空，依然是一片灰濛濛。

滄瀾能讓他的哥哥姐姐們有機會復生，能讓鍾離家的兄長們輪迴成仙，可是，離城還是毀了，離城的數千條人命，終究不會有鍾離家那般的好後台，那些補償，終究是一己之私罷了。

「替我好好照顧小耳朵。」

說完，她一步邁出，隨即騰雲而起。

「娘親——」

小耳朵撕心裂肺的哭吼聲叫她的身形一頓。

回頭，小耳朵已不知何時回了院子，這會兒更是掙脫了錦心的手朝自己奔來，那一張小臉掛滿了淚。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小耳朵施了術腳下生雲追了上來，直接撲向了停在半空中的阿濃。

小手瞬間掛上了她的脖頸。

小傢伙哭得跟花貓似的一張臉在她臉上擦啊擦。

「娘親，小耳朵不許你再丟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