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顯貴未必是好
今日,隆安城發生了大事,一眾得了消息的朝臣盡皆惴惴不安地候在勤政殿外的廣場處,等候早朝。
卯時,皇帝司馬琛身邊的大太監王得貴出現時,不是來宣布早朝開始,卻是來傳皇帝免了早朝旨意。另外宣召了大司徒兼侍中李輔靈、中書監盧慎梓、尚書令杜永靖到慶元殿議事。
見一眾朝臣神色各異地離開皇宮外院,司馬長寧沒有隨著眾人退出,反而向內庭遞了牌子求見他的母妃,貴妃李氏。
司馬長寧,大慶朝皇帝司馬琛的第三子,亦可算是現存的皇長子。
司馬琛年五十有餘,有子十一人,除皇長子、皇二子、皇七子未能長大成人外,其他的兒子均順利長大。其中,除十一子司馬承頤年十一,尚未出宮建府,其他皇子都已有各自的皇子府。
喜福來到慶寧宮的時候,三皇子司馬長寧正好坐在貴妃的吉慶殿中吃茶。
待喜福說明了來意,李貴妃將手上的茶盅擱於身旁的案几上,和煦地說道:「承頤這孩子極是孝順,自打端淑皇後去了,每年都會到龍隱寺為先皇后祈安,一年也不曾落下。供奉長生佛的事,本宮也聽說了,讓承頤仔細的與了願大師商議,好生選出要供奉的佛,本宮這裡隨一百兩銀子為奉。」
貴妃的話剛說完,便有慶寧宮的管事姑姑端了托盤出來,十兩一個的銀元寶整齊地碼放在托盤上。
喜福忙伏地行禮叩拜貴妃娘娘的恩賜,然後躬身小心地接過托盤,對著將托盤遞給他的管事姑姑道:「有勞芳姑姑。」
待喜福捧著托盤,小心地倒退著出了吉慶殿。三皇子司馬長寧開口道:「一個連族序和字輩都未排的稚兒,母妃何苦給他這個體面?」
貴妃李氏眼神掃過,芳姑姑忙招手,示意殿內一干人都隨她退下。
見殿內只留得自己母子二人,李貴妃方才對著自己這個已經三十齣頭,卻不甚精明的兒子說道:「你父皇一向不信僧佛,卻在月前突然許了承頤供奉長生佛,當是心中有所掛礙。不過是趁著承頤為先後祈安之時,讓他代為供奉長生佛,祈求一些心安吧!母妃拿出一百兩銀子隨奉,也是附你父皇的意。」
司馬長寧不解、亦不憤地嘟嚨道:「兒臣實在是替母妃不平!外祖官居大司徒,舅父任左都御使,李氏一門均皆顯貴,何以父皇不立母妃為後,倒讓無權無勢的郭家一門出兩后。雖然那郭賢妃死後方追謚為後,卻無端端讓承頤小兒有了嫡子的身份。如今還要為小郭氏供奉長生佛……」
「住口。」李貴妃著實聽不下去了,倘若長寧現在不是她唯一的兒子,倘若她那聰明乖巧的七子能存活下來……她也不會將李氏一門的榮辱盡皆託附於這個已經不只是不甚精明,甚而是有些蠢笨的兒子身上了。
李貴妃壓低聲音斥責長寧道:「你今日一早巴巴地遞了牌子進來,不就是想說昨晚發生的事?昨晚上出事的兩家,是姜家不顯,還是趙家不貴?」
見司馬長寧抬眼想說話,李貴妃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道:「整個大慶朝,要說世家,有哪家一門出了十餘任宰相?有哪一家能越過姜家三百餘年的世家底蘊?何況姜家還有開國的功勛在那擺著。」
稍緩一口氣后,繼續說道:「再說趙家,慶安年間的大變,若非趙家兒郎捨身保國,哪裡還會有今日的大慶?趙氏一門從此男丁不旺,慶安帝覺得對趙氏一門有虧欠,不僅以輔國之名封趙氏為公卿之家,許趙氏輔國公一職世襲罔替;還於商道上,給了趙家許多寬厚與便利。兩百餘年下來,無論是沉澱下來的貴氣,還是積攢下來的財富,哪一樣比不過興盛只有百餘年的李氏?」
司馬長寧已經三十有二,長子都已成親,兒媳婦已經有了身孕,轉過年都是要抱孫子的人了,還被母妃這般搶白,就算只有母子二人在場,亦覺得臉上無光。爭辯道:「就因為他們太過顯貴,父皇才千方百計地尋了他們的錯處,將他們除……」
司馬長寧的話末說完,貴妃李氏的手便捂上了他的嘴,臉色鐵青、咬著牙,強壓住心中的急怒,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也知他們太過顯貴,才惹的殺身之禍?那你為何還把『顯貴』二字掛在嘴邊,硬要與李家扣在一起!你是嫌自己的命活得太長了,還是嫌李家死得不夠快?」
聽了這話,司馬長寧猛然間醒悟過來,臉色煞青地轉眼看向李貴妃。
半晌,李貴妃見他終是不言語了,方才放開了捂在他口鼻處的手。
抽出手絹擦了擦手,將手絹往擺著茶盅的案几上一丟,抬起茶盅,啜了兩口茶,方緩緩地道:「以後,莫要再將『顯貴』二字掛在嘴上。昨晚的事,不要隨便說,尤其是在事情還沒定性的時候,最好閉緊了嘴。就算在你父皇面前,若你父皇不問,你萬不可提。將你府中的人的嘴都管嚴實了。」
司馬長寧老老實實的應了聲『是』。
見司馬長寧仍坐著,李貴妃心裡暗嘆了一口氣,道:「無事,你便先回去吧!」
司馬長寧的屁股在錦凳上扭了兩扭,終是不甘心地應了聲『是』,方才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