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拉勾勾

「嚶~~」

陳設相當夢幻的大公主床上，小丫頭顛了個身，鼻腔里發出了舒服的哼聲，小手無意識得在身邊拍了拍。

空的。

小丫頭一下睡意全無，掀開被子坐起身，四下看了看。

「媽媽！」

沒有回應，小丫頭推開被子，手腳並用從床上爬了下來，發現自己的房間變了樣子，門不見了！

「媽媽！媽媽！！」

小丫頭跑到原先門的位置，敲了敲，那裡只有一面光禿禿的牆，小拳頭在牆上砸得砰砰響，只是門確確實實沒了。

媽媽也不見了。

「媽媽~~」

小丫頭的聲音發顫，眼眶變得有些紅，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媽媽不見了，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

媽媽走丟了。

小丫頭焦急得找著程鈺可能去的地方，床底下，柜子里，桌子下面，浴缸，每個地方都找過了，但是媽媽好像就消失了一樣。

急匆匆經過衣櫃，小丫頭突然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又倒退了回去，發現衣櫃中央竟然多了一面大鏡子，而且鏡子里不映出自己的樣子，而是煙氣朦朦的，好像聯通著另一個地方。

「魔鏡？」

看見這玩意兒，心念眼睛一亮，臉上焦急一掃而空，她三兩步撲回了床上，從另一側床頭櫃取下一本大畫冊，那畫冊中央是一面白色的鏡子，就像現在房間里的鏡子一樣。

魔鏡的世界。

這是畫冊的名字，是心念最喜歡的一本畫冊，一直隨身帶著，這上面記載了一個名為魔鏡世界的故事，傳說中，只有好人才能看見的魔鏡，能讓人穿越到一個嶄新的世界，那裡鳥語花香，有會跳舞的動物，有會唱歌的花朵，有很多好漂亮的地方。

「媽媽是不是到魔鏡世界里去了？」

小丫頭站在全身鏡面前張望了一會兒，忽然氣鼓鼓道：「媽媽壞，自己偷偷去玩，不帶上我！」

畢竟畫冊是媽媽給自己的，媽媽肯定知道魔鏡世界，小丫頭很快就「想通」了程鈺的去向，嘴裡喊著媽媽，急吼吼得跨過了鏡子。

至於媽媽能不能進去，她卻是沒想過。

媽媽肯定是好人呀！

……

「來了來了！」

江無風精神一振，示意所有單位別發出響動，他們布置的幾處隱蔽點貼合環境，類似光學迷彩，但若是不注意，多少會對花園環境造成干擾，要是被小丫頭髮現附近有人，那就不好玩了。

「媽媽！」

「媽媽！」

喊聲漸進，江無風目光望向了鏡子所在的方位，小丫頭探頭探腦得從一處草叢裡鑽了出來，微微一笑，江無風也隱去了身形。

小丫頭沓著兔子模樣的拖鞋，小心翼翼得鑽出了草叢。

面前是一道土黃色的小徑，兩邊林木枝葉繁茂，曲折延伸向遠處的迷霧中，裡面，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築若隱若現。

這一切，好像都和魔鏡世界的描繪十分相似。

小丫頭驚呆了，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得吸引人，讓她情不自禁得沿著小路往森林深處走去，漸漸來到了那迷霧的外圍，踏上了那芳草如茵的野地。

好似雲霞的煙霧遮掩著花園朦朧的身影，就在小丫頭踏上草地的瞬間，景緻驀地發生了變化。

天空一下亮起來了，一顆顆五彩的珍珠好像弦上音符咚咚依次躍動亮起，好像繁星點綴著黑暗的幕布，自由地變換著位置，草叢分開道來，一簇簇嬌艷的花朵哼唱著不知名的曲調搖搖晃晃從中走出，圍繞著心念滴滴答答吹奏著，有飛瀑轟隆作響，有流泉叮咚輕靈。

美妙的合奏中，雲煙好像劇場的大幕布，一下向著兩邊拉開，一隻只憨態可掬的小動物挽著手，結著伴兒從煙霧中走出，那是地球上的變異動物，還有星海航行至今，江無風馴服的一些宇宙生物，今天全被江無風放了出來，承擔起逗笑心念這一光榮的任務。

一株好像花仙子的綠色生靈翩翩而來，提著裙擺悠悠轉了一圈，美麗而優雅，朝著心念錯開步子，緩緩一禮，像極了花中的公主。

「你真可愛！」

小丫頭一下被迷住了，猛地摟住小花仙又跳又笑，小花仙被勒得有些喘不過起來，嘰嗶嘰嗶叫個不停。

心念這才反應過來，不過沒有放開，就好像摟著洋娃娃一樣摟著小花仙：「你們是魔鏡世界的人嘛？」

「嘰嗶？」

小花仙沒有聽懂，呆萌得歪了歪腦袋，不過不回答也沒關係，因為心念眼前又出現新的玩意兒了。

躲在遠處，江無風確認著這場表演的歷程，看了下安排，等現在這群雜耍的生物表演后，旁邊的這頭獅子就會出去，馱著心念前往花園中心的妖精遊樂場。

「你聽著，待會走的時候稍微慢一點，別顛著我閨女。」

江無風身旁，一隻毛髮濃密的獅子正蹲在一旁，好像狗翹著後腿，不斷在頸毛中撥弄瘙癢，聞言吼吼應了兩聲。

見時機差不多了，江無風便將它推了出去。

這會兒心念正因為雜耍的落幕有些不舍，卻是見雜耍的動物們突然散開，圍著一頭模樣憨憨的動物蹦跳了過來。

「哇！！小獅子！！」

小丫頭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閃耀，飛奔迎了上去。

說是小獅子，其實也不過是外表看上去有些稚嫩，沒有成年獅子那麼威武，實際上這獅子光是站著就有大半個成人的高度。

「你真好看！」

小丫頭踮起腳摸了摸獅子的腦袋，卻見它朝自己吼吼了兩聲，尾巴折起，指了指自己的後背。

「你是想背我嘛，小獅子？」

「吼吼！」

這是自然的，畢竟是那位大人安排的，它頓下步子，等著小丫頭爬上來，只是小丫頭身高有些不夠，雙手勾在它背上，嘿咻嘿咻蹦躂了幾下，這才看向獅子：「小獅子，你能不能稍微趴下來一些呀？」

趴下來？

獅子眼睛睜得老大，想讓它像那些卑微的生物一樣趴在地上搖尾乞憐？

它的腦袋裡閃過了昔日匍匐在它腳下的那些猛獸，頓時拒絕了這個要求，別看它現在這般丑萌，在它自己那顆星球上，它也曾是稱霸一方的存在。

在那顆星球上，哪個生物不知道它九頭獅王的名號？

便是那些一天到晚乘飛劍飛來飛去的二腳猴，也得恭恭敬敬得稱呼自己一聲大聖。

它有屬於自己的風骨！

它有屬於自己的高傲！

它……

嗯，正當它意氣風發，回憶往昔崢嶸，卻是發覺腚眼一涼，尾巴下意識遮住了身後。

順著那涼意的來源望去，那位大人眯著眼，看著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又頗有深意得瞧了它一眼，一股寒意再度襲來。

嘶…

這股寒意比之先前更甚，好像自己再不行動，就會直接將它捅個對穿，來個涼上加涼。

「喵~」

心念小丫頭正愁著要怎麼爬上獅子背，卻是聽到身邊傳來貓叫，低頭看，才發現大獅子已經伏在了地上，輕噥叫喚著。

「喵，喵~」

「什麼嘛，原來你是橘貓啊！」

心念有些詫異，心想媽媽給的畫冊真不靠譜，這明明是貓的叫聲，怎麼說是大獅子呢？

這邊獅子剛起身，聞言頗有些不忿。

它是貓那種生物能比的么？

學貓叫，只是剛才受了寒，清嗓子的獨特方法，他是高傲的獅王，怎麼會把自己當成貓討好別人呢？

至於趴下來，哎，其實吧，長得太高大，容易招風，不保暖，還是矮點好，矮點好。

就這麼，一群奇奇怪怪的生物圍著獅子吹吹打打朝著中心去，江無風等人也趁機轉移，抄近路，先一步去中心的妖精遊樂場等候。

路不遠，沒一會兒，路便到了頭，那頭頂的五色珍珠隨著他們的移動也來到了這妖精遊樂場中。

燈火璀璨，這裡的遊樂場不像外頭色密林，顯得無比熱鬧，諸多可愛靈動的小妖精振翅穿梭於各處設施中，歡聲笑語聲中，一群群妖精靠近了，好像傳說中小人國的居民，齊聲嚷嚷，邀請心念跟他們一起玩耍。

孩子心性，自然不會拒絕，諸多聞所未聞古怪設施，讓小丫頭徹底釋放了天性，玩得不亦樂乎，摩天輪上，坐在輪車廂中，遠處煙火升騰，絢爛的色彩中，幾個大字依稀浮現出來，隔著玻璃，小姑娘指著那些字，一個一個低聲念了出來。

「心念，寶貝，生日，快樂，爸爸，媽媽愛你…爸爸！！」

小姑娘不敢置信得睜大了眼睛，急吼吼得就要下摩天輪，可是左看右看就沒找到出口，一想到自己的爸爸就可能在放煙花，小姑娘急得直跳腳。

要是走慢了，爸爸又走了怎麼辦！

好不容易挨到了摩天輪停下，三兩步跳了出來，遠處程鈺他們早就在等著了，見小傢伙跳下來，便朝她招呼：「心念，快過來！」

小丫頭一路飛奔來到跟前，卻也不理會程鈺，反倒是繞著程鈺周圍亂轉，附近的人一個一個看過去，轉了一圈又一圈。

程鈺有些奇怪，問道：「寶貝，在找什麼呢？」

誰知話剛出口，小丫頭一下坐在地上，哇得哭出聲來。

這是真哭了，而不是以往那種光掉眼淚珠子，好讓自己服軟的套路。

「哦，不哭，不哭，心念乖，今天是生日，咱們不哭。」

程鈺見狀安慰，哪知一向還算溫順的女兒推開了她揩眼淚的手，兇巴巴得大喊：「媽媽騙人，明明沒有爸爸，你騙人！」

「大傻~」

程鈺向江無風投來了求助的目光，江無風深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有些緊張，但看到小丫頭哭得慘兮兮，他也萬分心疼，終於下定了決心。

「心念~」

小丫頭止住了哭聲，身子一抽一抽得抬頭看他。

江無風摟住了小丫頭，輕聲道：「媽媽沒有騙你，爸爸就在這裡哦~」

這裡？

小丫頭四處找尋著，卻是沒見到有哪個人是不認識的，嗚嗚又哭出聲來：「媽媽騙人！熊貓也騙人！」

江無風一時間有些發寒，他沒想到這般含蓄的說法會讓小丫頭情緒更激動，不過一想到對方只是個四歲的孩子，他索性也不管含蓄不含蓄了，笑著揩去了閨女臉上的淚珠，憐惜和疼愛壓住了自己的心頭。

「我就是你爸爸。」

小丫頭眨巴著眼睛，看了他半天，扭過頭去：「你騙人。」

原以為表明身份，女兒就會心情變好，說不定還會跟自己親昵一會兒，不曾想竟是這般答覆，江無風當真是哭笑不得，「我怎麼騙人了？」

小丫頭指著人群中的努哈爾和芭拉拉一家：「畫冊上說的，兔子爸爸和兔子媽媽能生下兔寶寶，小鳥的爸爸媽媽也是鳥，努哈爾姐姐和芭拉拉姐姐的爸爸媽媽也是差不多樣子的。」

頓了頓，小丫頭淚眼婆娑，指了指自己：「我是人，你不是！」

「噗！！」

人群中響起一陣噴飯竊笑聲，就連葉楠也強忍著笑意，不住地拍著江無風的肩膀。

江無風眼角直跳，若說是其它人這般說自己，只怕會在說出最後一個字的0.0001秒內，光速去世。

只是對象是女兒…

老父親包容力MAX！！

「這個，那個，心念啊，這個問題爸爸解釋起來很麻煩，不如你問媽媽，媽媽肯定不會認錯爸爸的。」

「媽媽…」

小丫頭這才看向程鈺，程鈺點點頭，摸了摸心念的小腦袋，笑道：「你不是想爸爸么，這個就是爸爸呀~」

得到了程鈺的認可，小丫頭似乎認定了這一事實，只是看了江無風兩眼又投入了程鈺的懷抱。

「我不要熊貓是爸爸。」

江無風本張開了懷抱，等著閨女乳燕投壞，聞言頓時凌亂。

閨女是嫌棄自己么？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乘法口訣是啥來著？

程鈺也不曾想會是這般，苦笑道：「你這丫頭怎麼這樣，爸爸生日來見你了，你平時不是最想見爸爸么，怎麼現在又不願意叫了？」

小姑娘頭埋程鈺髮絲中，瓮聲瓮氣：「爸爸當了那麼久爸爸，今天才來看我，熊貓天天陪我，我很開心，要是熊貓變成了爸爸，他又不能陪我了…」

小丫頭臉上寫滿了傷心，江無風也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鬧彆扭，從程鈺懷中抱過了閨女，親了親她的小臉，笑道：「爸爸不走了，這次爸爸再也不會離開了，一直陪著心念好不好？」

小丫頭絞著手指，半晌才看著江無風，默默伸出了小拇指，弱弱道：「拉勾勾？」

望著面前孩子氣的舉動，江無風笑了，同樣伸出了手指。

「拉勾勾，記心頭，誰先違背，誰是狗！」

眾人無言，看著一大一小手指勾在一起，欣慰地笑了。

這不止是一個約定，也是一個生命正式接納另一個生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