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能完全變一個人嗎
慕朝在醫院醫生和顧佳妮的精心照顧下，恢復迅速。現在已經可以去掉呼吸機自主呼吸，因為身上的石膏還沒有拆除，所以不能下床走動。
他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少，戴著呼吸機的時候不能說話，去掉呼吸機可以說話的時候，他話卻變得很少。
除了顧佳妮有時候和他閑聊，偶爾他會接上幾句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句話不說。
顧佳妮覺得焦慮，像林凱說的那樣，慕朝所有的事都藏在心裡。遭逢巨變，他如果調整不過來，影響病情不說，可能還會患上抑鬱。
顧佳妮話越來越多，在病房裡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她能說的東西來來去去就只有那麼點，說著說著顧佳妮都覺得膩了。
她捧著臉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慕朝病床圍欄上，慕朝臉上的傷開始結痂，上次顧佳妮聽到林凱和醫生的對話，準備在慕朝身體能承受的時候，進行整容手術。
如果慕朝的心態一直轉變不了，整容對他來說也是一次打擊。
顧佳妮腦子裡能想的辦法全都想了，但一點用都沒有。
慕朝半卧在病床上，看她苦惱的樣子。她為了讓自己高興，使出渾身解數。慕朝其實貪婪著她身上的熱量，看著她蹦蹦跳跳心裡會好受一些。
但，顧佳妮還能有多少熱量供自己汲取的？
慕朝胡亂想著，他伸出手想碰碰顧佳妮的手臂，卻忽然聽見顧佳妮開口。
「其實我也理解你，慕總。」顧佳妮目光落在被子上，「我以前學習很好的，最好的高考成績是年紀前十。老師都說我考一本絕對不是問題，可……等我真的考上一本了，卻不能上。」
顧佳妮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這件事。
這是她心底最深的痛，無論多少年都無法釋懷。
她奔波打工，每每被一些還不錯的工作因為學歷問題而拒絕後，都會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她和高中同學都斷了聯繫，也從不敢回復老師的信息。
自卑把她包裹，她再也沒有敢去面試一些看起來就很光鮮的工作。只能拚命賺錢，考自考上在職研究生。
只是這個希望，又被家裡給澆滅。
顧佳妮擦擦眼淚，她坐起來，一雙淚眼笑著看慕朝：「我認為我已經很慘很慘的時候，林總來了。我現在又回到A市，還能在慕總身邊，我所有的希望又一點點的回來了。所以慕總，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成為我們自己人生路上的絆腳石。我們的路，我們自己走。」
顧佳妮起身，一腳並在另一隻腳前，一步一步的歪歪扭扭的走出直路：「一定可以走的更好！」
她險些跌倒，慕朝一驚。
顧佳妮嚇得岔開腿，等站穩了才知道是虛驚一場，她回頭朝慕朝燦爛一笑。
慕朝整個人都被笑暖了，他跟著顧佳妮笑，為她拙劣但真誠的安慰而笑。
顧佳妮見到慕朝的笑容，更加開心，她轉過身面對慕朝，道：「慕總要快點好起來，總在醫院待著，就是心情再好最後也會變得不好。」
慕朝點頭，道：「好。你以後不要總是慕總慕總叫我了，叫我慕朝就可以。」
顧佳妮瞪大眼搖頭：「您現在是我的僱主，我對僱主要尊敬。」
「林凱給你工資嗎？」
「他幫我還了很多錢。」
「很多是多少？」慕朝看著顧佳妮。
顧佳妮伸出兩根手指。
林凱沒有對慕朝說太多有關於顧佳妮的事情，但是零零碎碎的，慕朝大概也猜出一些。他沒有多問，道：「還是要正經找一份工作，慕朝傳媒有一個崗位，是行政助理。一般就是做一些雜事，對學歷什麼的要求不高。但是便於你就近學習和了解這個行業，怎麼樣？」
「我要照顧你。」顧佳妮看著慕朝。
「我不用你照顧，平時有護工，她們也很盡心。我恢復要很長時間，你也不能跟著我耗那麼長時間，可以先去公司學習一段。」
「是是是。」林凱走進來，拿了一套音響，放在電視櫃旁邊，「你最喜歡的品牌出的限量版，我專門找專業的人好好兒煲了煲。」
林凱從袋子里拿出一部新手機，遞給慕朝。
在慕朝接住之前，林凱又縮了回來，他看著慕朝，道：「不能看不利於你恢復的任何消息。」
手機放在慕朝手心，慕朝點開：「你管得著我看什麼新聞嗎？」
「我是管不著。」林凱又零零碎碎的擺了一些東西出來，他看了一眼旁邊幫忙的顧佳妮，道，「前幾天就說安排你的工作，一直忙，沒顧上。」
「我得……」
「我不用你照顧。」
「他不用你照顧。」
兩個人異口同聲。
顧佳妮眨眨眼看了看林凱，又看看慕朝。
慕朝看了一眼林凱，林凱閉嘴。
「我剛才說過了，我有專人照顧。你好好工作，好好學習了解這個行業。等我恢復回到公司，希望能看到你的成績。這也算對我和林凱給你就業機會的一個最好回饋。」
顧佳妮一直擔心慕朝的情緒，如果自己走了，那誰在他耳朵邊不停事兒的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林凱看了看顧佳妮，道：「你還得還我錢。」
這簡直是瞬間擊散了一個病房的溫情。
顧佳妮沒了立場說話，她垂下頭，道：「我去看看小廚房熬的粥。」她快速的跑了出去。
林凱回頭看著，忍不住笑出聲。
慕朝在病床上冷冷看著林凱，林凱笑了一頓後知後覺的才發現慕朝生氣。
他走過去，道：「我要不那麼說，她得在這兒跟你墨跡半天。有點經濟壓力也好，工作會更用心。」
「她欠了多少？」
「不是她欠。」林凱說起這個就有些來氣，「你見過親爹媽把女兒坑害成這樣的嗎？重男輕女到令人髮指！她弟弟把人打成植物人，要賠錢了，親爹媽捨不得花給兒子存的錢，跑去用顧佳妮的身份證貸高利貸。二十萬，一個年翻到四十萬。」
林凱拖了椅子，坐在旁邊拿了水果削皮：「他們四口人，人家三口過得小日子特別滋潤。顧佳妮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兼三份工，其中還有一個是到凌晨四點。一個月就是乾死幹活也掙不夠還高利貸一個月的錢。」
林凱嘆氣，蘋果皮斷了，他撿起來繼續削。
慕朝靠坐著看林凱，道：「你把顧佳妮帶過來，他父母呢？」
「交給余年了。」林凱分了一半蘋果給慕朝，自己拿了一半咬了一口，「對了，余年。余年前段時間處理完回來就一定要見你。我是覺得你當時那個狀態也不適合見，所以就給拖過去了。天天跟怨鬼似的看著我，我什麼時候帶他過來？」
「隨時。」慕朝說。
林凱看了一眼慕朝，他總覺得慕朝經過這件事後，性子有些說不上來的改變。
「那個……過幾天你可以進行整容修復手術了。」
「嗯。能恢復和以前一樣嗎？」
「有一點點不能。」
慕朝看著手裡的蘋果，沉默半晌，道：「那，能完全變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