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要奢望自己夠不到的，顧佳妮

慕朝的衣服穿在顧佳妮身上非常寬大不合身，她把褲腿卷了卷，衣服袖子也卷了卷，還濕著的頭髮隨便拿皮筋捏了個團紮起來，從浴室走到餐廳的時候，三個男人正在聊天，一同看向她。

顧佳妮洗完澡心情也變得很好，看著一桌子好吃的，頓時有些飢腸轆轆。

余年很懂事，讓出了慕朝旁邊的位置。慕朝看著顧佳妮的還有些滴水的頭髮，道：「衛生間有吹風機。」

顧佳妮接過林凱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戴上，道：「不礙事，屋裡好暖和。」

她拿了小龍蝦吃，和林凱一起，辣的吸溜都不肯不吃。林凱和余年喝啤酒，慕朝和顧佳妮和飲料。

慕朝還沒有完全痊癒，吃不了辛辣刺激的食物，看著顧佳妮吃的酣暢淋漓，覺得自己今天定的那家法國餐廳看來並不適合她。

也許那種場合不如現在讓她覺得放鬆。

四個人，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尤其是林凱，一年多過的彷彿是和尚的日子，許多的憋屈話無處可說，現在好了，幾瓶酒下去帶點微醺，拽著慕朝可勁兒的細數當年。

話題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尹亞琳，還包括正在瞠目結舌的看著林凱的顧佳妮。

林凱指著顧佳妮道：「這姑娘好，比尹亞琳不知道好多少！你這眼神也算是被車給撞回來了！這姑娘是過日子的，是過日子的！」

顧佳妮脫了手套，拿了濕巾擦擦手，尷尬的拉著林凱，余年過來幫忙一起把他按回椅子上。

顧佳妮自己臊的渾身發熱，不敢去看慕朝。

慕朝倒是一直臉色淡淡，絲毫沒有被林凱的酒瘋影響。

他也知道林凱不會因為這幾瓶酒就醉，他只是藉由酒精發泄這一年多的憋悶。所以無論林凱說什麼，慕朝都不會介意。

只是林凱最後提到的顧佳妮，看起來是害羞極了，整張臉都泛紅，慕朝看她一直躲閃自己的目光，低頭喝茶，掩飾嘴角笑意。

最後幾個人風捲殘雲，一桌子菜吃了七七八八，林凱也真的醉了。

摟著慕朝不斷地說，兄弟，嚇死我了，我替你難受。他重複說著話，顛倒來去，說著說著就開始哭。一個大男人，趴在慕朝身上痛哭失聲。

一年又四個月，這日子過的多不容易，在座的四個人都太清楚。慕朝瀕臨死亡邊緣被拽回，經歷一場又一場的手術，一次次康複復健。

醫院那四方小地，活下來有多艱難，他們懂，可誰能有慕朝自己親身經歷更刻骨銘心？

他不說，他什麼都不說。

一個那麼單純，溫文爾雅的人，就這麼硬生生的被改變。林凱一邊覺得酣暢淋漓，又一邊覺得心疼，疼的難受。

所有該死的事情都他媽翻了篇，未來要重寫，要濃墨重彩的重寫！

林凱抱著哭了大半個小時，最後被慕朝強行推開，余年抱著人，道：「我去打車，我把林總送回去。」

慕朝拿了車鑰匙，道：「我送你們吧。」

余年連連拒絕，道：「很好叫車，不麻煩。」

林凱被余年架出去的時候，還在哭著說慕朝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慕朝站在門口，差點被這個醉鬼給氣笑。

顧佳妮踩著拖鞋跟到門邊，她倒是被林凱感動的不行，眼眶紅著，鼻子也紅了。

慕朝扭頭看她，皺眉：「外邊這麼冷，你穿太薄了，回去。」

顧佳妮被趕回去，慕朝關了門，看她跑去餐廳收拾殘局，說道：「放那裡，早上鐘點工回過來收拾。」

「隨手的事兒。」顧佳妮動作很迅速，把垃圾歸併進袋子里，拿了抹布仔細擦乾淨。然後掂著大垃圾袋想出去扔的時候，被慕朝給截下來，伸手接過垃圾袋，開門扔到垃圾間的桶里。

顧佳妮把四周仔細打掃乾淨，然後洗了手，拆掉頭髮，道：「我也走了。」

「你怎麼走？」慕朝道。

顧佳妮看著慕朝，她想說打車，但是想起來自己丟了包，身無分文不說，衛生間還堆著自己的臟衣服。

慕朝走到另外一個房間，打開門，道：「客房，將就一晚上。」

住在這裡，顧佳妮總是覺得有些說不上的彆扭和尷尬。

慕朝像是沒有看到，他把房間門和燈打開，然後走到衛生間，抱著她的臟衣服。

顧佳妮看到飛快跑過去，伸手接到懷裡，紅著臉道：「我去洗……」

慕朝看著她，忍不住笑，指著陽台方向，道：「洗衣機和烘乾機都在那裡，會用嗎？」

不會。

但是顧佳妮是不會說的，她可以研究一下。如果讓慕朝教自己，那今天這個氛圍就更無限尷尬。

慕朝知道她不自在，不想再逗她，交代了一下飲水機的位置和一些必需品的位置，然後指著外面的衛生間道：「我的卧房有單獨的衛生間，我不會出來用這個，你放心用。」

他接了一杯水遞給顧佳妮，看著她亂蓬蓬的頭髮，笑著揉了兩下，道：「晚安。」

溫暖的手掌在頭頂還殘留溫度，顧佳妮今天臉上的溫度一時半會兒是下不來了。手裡端著水，懷裡還摟著衣服，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應該放下哪個。

不要奢望自己夠不到的，顧佳妮。

她一遍遍的重複這句話，說了三四遍后，臉上的溫度終於褪下了一些。她把水放在桌子上，抱著衣服塞進洗衣機。

慕朝對她好，是記著當年自己救他的恩情。

其實他和她，哪裡能說得清楚到底是誰救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