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胡一刀」
謝小萌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小西服,下身是藍色牛仔褲配高跟短靴。上衣和褲子都很緊繃,將身體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現場的每一個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去了。好多人都說不出話,要麼是張著嘴流口水,要麼就是一個勁地咽唾沫。田丹就屬於前者。
謝小萌跟在秦太淵的後面,裊裊盈盈地走來,先是跟吳太沖和陳湧泉打了招呼,然後來到田丹面前。田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收攝心神,微笑著說了一句:「美女好!」
謝小萌先沒有答腔,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疊紙巾,遞給田丹,然後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田丹會意,急忙把他下巴的口水擦了。
眾人的目光一直跟著謝小萌,現在自然也不會漏掉田丹擦下巴的這一幕,看到他出糗,大家放聲大笑。
秦太淵也注意到田丹,就向身邊陪同的陳湧泉說道:「那個小夥子叫什麼,看起來很面生嘛!」
陳湧泉連忙把田丹叫了過來:「小田,這是我們秦鎮長,快來談談你最近來無憂村的體會!」
田丹看著秦太淵的眼睛,感覺這個人還算是平易近人,就盡量用一種不亢不卑的語調說道:「你好!秦鎮長,我叫田丹。去年剛剛大學畢業,一個多月前通過我市的大學生村官選拔,前幾天剛剛來無憂村報到。」
秦太淵雖然只是個鎮長,上面還有朱勞宮壓著,但是也見慣了很多人在他面前低聲下氣,現在看到田丹這種不亢不卑,就感覺很新鮮,他本來對這種剛畢業的大學生不大搭理,今天卻給田丹一個表現的機會:「大學生好啊,人才!你來村裡這段時間有什麼感想?」
田丹能有什麼感想,除了壓抑就沒別的了。可是他不能說實話,昨天晚上陳湧泉交待他的細節這個時候就派上用場了:「我上大學的時候,就想著將來回到家鄉做點事。現在看到我們子虛鎮的新農村建設搞得如火如荼,更讓我熱血沸騰。我只恨自己沒有足夠的社會實踐經驗,無法把自己所學的知識充分地運用到實際工作當中去。」
接著,田丹還就無憂村的村容村貌建設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這裡有昨天晚上陳湧泉的點化,也有自己的現場發揮。旁邊幾個人包括秦太淵在內,都連連點頭。謝小萌看著田丹的眼光也有了異樣的神彩。田丹心中一樂:「看來我在謝小萌的心中的分量在一點點的加重!」他轉頭看到吳太沖,發現老吳也正往這邊看,這傢伙的臉色並沒有「多雲轉陰」,真是奇哉怪也!
秦太淵拍著田丹的肩膀,鼓勵說:「小夥子,剛來幾天就有想法,不錯,好好乾!」
婦檢工作開始了,田丹幫著謝小萌核對婦檢通知單。那邊林成彪和吳全跟在吳太沖的後面幫著維持秩序,他們回頭偷看謝小萌的時候,竟然看到了田丹,眼中都直冒火。田丹的感覺更好了。這兩個傢伙是吳太沖的人,跟自己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田丹根本沒有必要再顧及他們的想法。
就在大家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有人大罵著走進了無憂村大院。「吳全,你個***!我說不生,你非讓生;等懷孕了,你又送來婦檢單子,**的耍我呢!」
田丹正在清點手中的通知單,聽到罵聲,連忙抬頭,只見一個肥胖的老女人衝到了吳全的面前,伸手就要揪他。吳全連忙躲閃,那老女人卻緊追不捨。兩人就繞著一個花壇轉圈子。
田丹問謝小萌:「這個老女人是誰呀!」
謝小萌笑道:「你連她也不認識?她就是子虛鎮赫赫有名的『胡一刀』呀!」
「胡一刀?」田丹懵了,「這不是金庸小說里的人物嗎?」
「她姓胡,是東街菜市上賣肉的老楊的老婆,前幾年跟老公吵架,扎了老公一刀,因此得了個外號『胡一刀』。」謝小萌解釋。
「她姓胡,她老公姓楊,兩口子跟吳全一點瓜葛也沒有,她怎麼罵吳全都罵到村部里來了。難道『胡一刀』紅杏出牆,被吳全搞大……」田丹想說「搞大了肚子」,卻看到謝小萌的臉色突然一紅,這才意識到在她面前說這話不合適,連忙把下面的幾個字給咽了回去。
「你說什麼呢,這『胡一刀』都快五十了,而且胖得象北極熊,吳全怎麼能看中她?」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田丹也覺得剛才的想法太不靠譜,笑道。
「『胡一刀』的兒媳婦生了第一胎后,根本不符合生二胎的規定,吳全卻跑上門慫恿人家再生第二胎。」謝小萌小聲說。
「這不就是超生嗎?吳全身為計生專干,怎麼能做這種事?」田丹見謝小萌如此小心,知道她是怕別人聽到,只好也把聲音壓低。
「你不知道,有些計生專干就是靠這個發財的。假設將來你老婆生了第一胎后,正猶豫著是不是要生第二胎。不生吧,只有一個孩子你嫌少;生吧,計生部門要罰款。這時,你就可以找吳全。」
「找吳全又能怎樣?」他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想:「你要是我老婆,那我們還找什麼吳全,想生幾個就生幾個!」又一想:「不對,你這麼公事公辦,我們可能最多只生一個了。」
「吳全會告訴你,你可以生,但是要交罰款。罰款還有一個專有名詞,叫『社會撫養費』。」
「罰多少?」
「按我們龍城地區的規定,社會撫養費按該超生戶六年的純收入徵收。」
謝小萌說的這些田丹略有了解。他大致算了一下,每超生一個孩子,可能要交大約八萬元社會撫養費。「罰八萬,也太多了吧?」他說。
「這時,吳全就會說,你只要給他點好處,他就可以讓你免交罰款。」
「他要多少好處?」
「起碼也得幾千塊吧。」
「不多,幾千塊錢能生個孩子,值!」田丹笑道。他已經知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卻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是啊,一開始大家都這麼認為,有的人就給吳全幾千元,然後就讓老婆懷孕了。可是,吳全是不會只滿足於這點錢的。等女人一懷孕,他就送來婦檢通知單。」
「這不是坑人嗎,既然懷孕了,就絕不能來做婦檢的,否則查出來就給流了。」
「那好,你不來,就得給錢,然後吳全找個沒有懷孕的婦女來替你查。一個女人,從懷孕到生產,怎麼也要經過兩三次婦檢,就得花兩三次錢。而且,平時吳全還會暗中唆使一幫地痞去你家嚇唬你,要帶你老婆去流產,你說,你是不是還得表示表示?」
「**,象吳全這樣三番五次的要錢,不會比罰款還多吧?」
「當然不會比罰款多,但是也得三四萬。就算你最後順利地生下了孩子,也不能上戶口,這樣,將來孩子入托、上學都是個問題。」
「這麼說,吳全這幾年弄了不少錢吧?」
「你說呢,沒錢誰干!指他那一千多點的工資,怎麼能在市區里買房子,怎麼能開上轎車。吳全有一輛黑色『現代』,就是坑村民的錢買的。」說到這裡,謝小萌也有些忿忿不平。
「村民沒有人去舉報他嗎?」
「吳全是支書的侄子,支書在上面有關係,誰能把他怎麼樣。當然,也有不好騙的,就象這個打上門來的『胡一刀』!」
這時,「胡一刀」鬧得更凶了。她沒有追上吳全,就躺在村部的大廳里打滾,邊滾邊脫自己的衣服,同時大聲罵街,上到鎮黨委書記朱勞宮,下到吳全一家,中間還包括吳太沖,都被他罵光了。
秦太淵早已按捺不住,他大聲斥責吳太沖和陳湧泉:「你們用的都是什麼人,怎麼把事情搞得這麼糟!」
陳湧泉雖然挨訓,卻是心裡輕鬆,因為吳全不是他提上來的人。吳太沖卻是汗出如漿,他雖然有朱勞宮做靠山,但是如果工作做不好,還有包庇侄子之嫌,弄不好就要挨批。正在為難,他一眼看到田丹,立馬有了主意:「秦鎮長,那個小田對村裡工作極有心得,我看就讓他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