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二天，閔英姑同劉瑞青把所有的俘虜都放了，包括肖家老三也放了。

肖敬卿一下子丟了幾十支槍，他有生以來何曾吃如此大虧。一天夜裡，他把小兒叫進屋關上門說；「小五，咱一家人不能坐以待斃，你得想辦法出去，給你大哥報信，讓他多聯絡一些人打進來。此仇不報，哪有出路？咱家裡現在就你身強力壯，一家人性命全寄托在你身上。」

「咱家人連前兩排房子都去不了。我咋出得去呢？丫環們雖能在院里走動，但二門樓里住著兩個女人，她們出不了二門。即使我把那兩個女人殺了，可是還有大門呀，那個大門肯定有他們的衛兵把守，不會放我出去。我們原來只想防守嚴密，層層設防，不曾想被他們搶了南院，佔了二門，咱們反被困在裡面。那個女人真狠，連咱們要買吃的用的，她都不讓人出去，非要咱開好單子，由他們的人買回送來。我真恨不得一刀宰了她。可話說回來，宰了她們倒容易，我一個人就夠了，但宰了她后又咋辦？很快就會讓她們的軍隊發現。軍隊要是打進來，咱這裡只有一把槍，除了咱爺兒倆，剩下的不是小孩就是女人，我是投鼠忌器才不敢動手。爸，你有好法子嗎？」肖敬卿的小兒也是個敢想敢做之人，因有家人拖累才沒敢輕舉妄動。也正是因為這，閔英姑和紅姐才敢在虎穴安身，危而不險。閔英姑算得真准。

「不是讓你從大門走，你現在就搬梯子上房，從房子上翻出去，天亮前必須趕回來。因為白天她要清點人數，我看就是為了防你逃走才清點人數的。你見到你大哥后，告訴他南院住有百十人，讓他多帶些人來，少了不中。」肖敬卿說。

「爸，你咋曉得他們的人數？」

「他們吃的，用的都由咱供給，每天花多少錢，我都記得呢。多少人用多少錢那是定的，他們不會超過一百人槍。」肖敬卿果然精明，他通過開支把農工自衛軍的人數掌握個大概。但是他是按軍隊的正常開支來計算的，而農工自衛軍官兵清正、廉潔、節約，實際上是一百二十二人。

「好，我這就去。」父子二人商議已定，搬來梯子，靠在房檐上，又拿出新麻繩，一端系在房門框上。

小五爬上房子，他把繩子扔過房子，準備抓著繩子溜出去。「誰？……好，我拉你上來。」肖敬卿嚇了跳，以為被人發現了，不想過了一會，卻見四兒子出現在房頂上。老四和老五從房上下來，父子三人連忙進屋。

肖老四急問：「爸，家裡情況咋樣？」

「都還沒死呢，這麼長時間，你們也不來救我。」肖敬卿劈頭來了一句。

「爸，我三哥和團丁們一上山說家裡出了事，我兄弟三人和陳教習立馬商量拯救方案。二哥也跑到山上，大哥和二哥分頭去聯絡，現在已聯絡了四個民團，準備明天來打。我今天是先回來探聽情況的。我已在這裡察看了一天，他們防守很嚴，一直進不來。晚上我正要翻牆進來告訴你們，正好碰上老幺，把我拉上房。」

肖敬聊說：「我準備讓小五去給你們報信，你回來正好。他們有一百人槍，都住在南院，我們被關在這裡也出不去，外面的情況不清楚。」

肖老四說：「他們整天派人去建農會，但方圓的人向著咱們，沒人同他們接觸，他們只好白天出去，晚上回來。我們現在聯絡到四百人，而槍少些，有六七十支吧。」

「打這一仗，關鍵是要救我們家人。咱們這樣干：明天晚上，我和小五在屋裡，先把后牆挖個洞。你們把有槍的人都帶來，沒槍的就甭來了，從洞里鑽進來，然後由咱家出去偷襲他們。他們偷襲咱，咱也偷襲他。」肖敬卿說道。

肖敬卿的小兒子補充道：「南院四周都有房子，這個辦法好，也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既救家人，又能偷襲得手。但為了以防萬一，明天我和爸各挖一個洞，下半夜三點時統一行動，把咱家人先撤走，再打仗。」父子三人又計議一會，肖老四翻房返回。

第二天夜裡，肖敬卿帶著家人從牆洞溜出來，沿河灘向北走，團丁們魚貫進入肖家。肖老五掂一把大刀，先偷偷來到門樓，他要先殺閔英姑和紅姐。不想二人這晚沒來住，被窩是涼的，院門僅關著，也沒鎖上。他伸頭到外看了看，只見兩個院落間的過道里寂靜無人，便從丫環屋裡返回後院。

原來肖家人到後院后，肖敬卿把中排房子中間通往後院的門插死了，英姑又找了把大鎖從外面把門鎖上，這樣前後兩院只有走西廂房丫環住處和廚房間的通道。

肖老五回到後院同四位哥哥帶著團丁蜂擁出了肖宅，來到過道。忽然，東大門旁的房間里一挺機槍吐出火舌，團丁們頓時倒下一片，南院房子上手榴彈如冰苞似的落下。房間各窗戶也同時伸出了槍，子彈如雨點般射向團丁，團丁們又倒下一片。沒出肖宅門的迅速返回，跑到後院，鑽進屋子，慌慌張張的如漏網之魚。當他們剛暗自慶幸逃離伏擊，準備穿過牆洞，沿河灘逃命時，不料河灘西邊又射來密集的子彈。那裡也埋伏有農工自衛軍。先出去的幾個立被撂倒，餘下的只得返回屋內。這一下團丁們成了瓮中之鱉。

今晚的戰鬥，閔英姑和劉瑞青早有準備。肖敬卿隱瞞槍支不報，引起閔英姑的警覺。劉瑞青分析敵人偷襲只能從肖家後院出動。於是他便白天帶著戰士出鎮發動群眾，晚上帶人回來。而每次出去的多，回來的少，留下部分戰士。留下的戰士分著兩批，一批埋伏在肖家寨附近的林子里，一部分埋伏在鎮西的村子東頭農戶里，日夜監視肖家寨和河灘。這夜敵人從肖家寨一出動，肖家寨旁的農工自衛軍就有人來報信。肖敬卿父子兩人挖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由於他的房子四周相連，牆體傳聲，閔英姑和紅姐在肖宅大門聽得一清二楚。所以閔英姑，劉瑞青事先做好了充分準備。

回到肖敬卿家裡的敵人缺吃少喝，堅持了兩天，全部繳械投降，肖家五子三死兩傷。肖家寨駐守的敵人也被事先埋伏的農工自衛軍騙出來，全被活捉。陳華強被俘后，立即投降。在他的帶動下，不少民團團丁加入了農工自衛軍。肖敬卿及其家人逃出肖宅，走不多遠，在河灘里，都被圍住活捉。

解決了肖敬卿民團，麻田鎮的工作順利地開展起來，長期受肖敬卿欺凌的農民紛紛加入農會。一周后在麻田鎮召開了公審大會，肖敬卿和兩個兒子以及幾個民團頭目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槍聲響后，突然一群年輕女人衝進刑場。士兵們趕忙上前阻擋。那群女人瘋子般地撿起石頭向肖敬卿的屍體砸去。邊砸邊罵：「你個老色鬼，吸血鬼，你也有今天呀。總算有人為我們報了仇。」「青天大老爺呀，你們總算為我伸了冤。」她們哭著罵著，士兵們怎麼也阻止不了。

「把她們帶到肖宅，問清是怎麼回事？」閔英姑命令道。

一個女人被帶到肖宅門樓。閔英姑看了一眼，認得她是帶頭衝進刑場的女人。那女人一進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閔英姑的大腿就喊：「閔七俠，你可要為我做主哇，救我出這火坑。」

「不要哭，起來說話。先說你是誰。」

閔英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人是肖敬卿的小姨太青兒，那群女人是肖家的丫環。原來，青兒也是窮人家的女兒，她十二歲時被賣到肖家當丫環，侍侯肖敬卿。她白天端茶倒水，晚上鋪床疊被。令人髮指的是，肖敬卿為了保養身體，提高**，天天要往這些丫環**里塞紅棗，吸少女的精血補養自己。青兒十五歲時，被肖敬卿收了房，做了小姨太。做肖敬卿的小姨太並不是享福的好事。肖敬卿有老婆，還有一個大姨娘。大姨娘原是他老婆的貼身丫環。這兩女人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聯合起來欺負小姨太。她倆在丫環被肖敬卿收房之前，設計給她灌藥，使丫環終身不育。小姨太不生育，在家裡始終都沒有地位，連普通的丫環都不如。這叫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更可恨的是，當小姨太被肖敬卿玩弄夠了，或與肖敬卿感情深了，她倆又想法把小姨太賣給妓院或人販子，再榨取一筆錢。然後肖敬卿又重新挑選丫環，周而復始。幾十年來，不知被他摧殘了多少貧困少女。上樑不正下樑歪，肖家五虎也跟他老子一樣，個個是淫棍，肖宅整個淫窯。舊社會中國婦女受壓迫最重，冤讎最深，從肖家裡可以看出端倪。

閔英姑聽了青兒的講述，恨不得把肖敬卿再弄活槍斃十次，她抱著青兒，陪她一同流淚。不知過了多久，紅組進來。閔英姑說：「紅姐，好好地照顧青兒她們，她們同你一樣都是苦命的女人，把她們先安排在肖宅住下。任何男人都不準進這裡。誰敢擅自闖入，軍法從事。」說完閔英姑出去，邊走邊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