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梟雄末路
蕭萱頗覺尷尬,既不好違背丈夫的意思透露她所知道的消息,也一時想不到其它措辭安撫眾人。
卻在這時,夏一世的傳音在所有綠瞳存在的耳中響起:「怎麼,姚長老與各位是信不過本侯了?」
姚昶臉色微變,連忙朝向夏一世看去,微微垂下頭顱以示謹聽其言。
「正如內子所言,本侯確實已有後手對策,但並非不信任諸位而將其隱瞞,若如此的話也不會請各位襄助於我了。你們有所不知,犬狨殿的照靈鐘不光能探測煉瞳者的方位,若距離極近的話甚至能窺聽到傳音。本侯並不知曉對方是否將此法器攜於身上,因此也不能冒險給各位傳音透露。」夏一世略帶嚴肅的聲音繼續傳來。
眾綠瞳宿老聞言皆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申請,唯獨姚昶對那照靈鍾竟具有如此奇特的功效微感驚訝,若有所思。
「補給丹藥耗盡之前,或是出現其它萬不得已的情況,本侯自會率各位拚死突圍,絕不會任人宰割。何況犬狨殿那鎮天伏狨印的威能也越發的衰弱,這麼僵持下去未必就對我等不利。言盡於此,本侯信得過諸位,諸位也應當信得過本侯才對。」
這數天以來,雙方多次功法應酬,眾人也看出犬狨殿的圍困壓制力隨著時間的流逝確實有所降低,對方兩名藍瞳境存在似也有黔驢技窮之感。就拿眼下半空中三人對峙的光柱來看,犬狨大司獠一方早已不佔絕對優勢,甚至隱隱有退卻的趨勢。
烽火國眾人的軍心當即穩定下來,各自暗中積蓄著瞳力,以便在可能再度猝然開戰的情況下有所準備。
……
天梟部,阿匹佬大陣。
承載整個大陣的平坦地面,如今像是被隕石群砸擊了一遍,出現深深淺淺的大坑,最小的也有磨盤般大小。鮮血如同雨水灌溉土地,入眼之處幾乎全是赤色。
天梟部血祭阿匹佬的數千族人已不見了蹤影,在大陣之中鏖戰的人馬也盡皆化作了斷體殘肢,夾雜著同樣難以找出囫圇屍體的靈獒部陣亡甲士。
稍遠處,天梟狼主大帳的巨大篷頂熊熊燃燒不熄,落下紛亂的灼熱火苗。其下方密密麻麻的房屋營帳雖然沒有遭到太多破壞,但仍顯示出一種渺無人煙的荒涼感。
驚天動地的大戰似乎結束多時,那隻洪荒巨狼阿匹佬已然不見了蹤影,僅存於此地的靈獒大軍看上去也損失頗重的樣子。
曾經雄踞狼顧、耀兵神陽的天梟部,在自己部落的中心一敗塗地,元氣喪盡矣。
雨褐子站在大陣前,右手泛著瑩黃霧氣氤氳在自己腰腹周圍,臉色微顯蒼白。細看之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掩映在霧氣中,像是被極其兇惡的猛獸給生生抓出。
「雨兄,你的傷勢不要緊吧?」頭戴兜帽的南院幕使立於其身後,關切問道。
「不礙事。」雨褐子擺了擺手,「阿匹佬乃洪荒異獸,區區天梟部血祭出來的不過是洪荒狼族中最弱小的一隻,還造不成太大威脅。」
南院幕使頷首道:「我觀這阿匹佬雖然僅僅臻至黃瞳凝光境,但展現出的一身蠻力和怪異功法著實不可小覷。若非雨兄實力過人,以一招『八方屠靈』重創此獠,說不好就功虧一簣了。」
雨褐子笑了笑,顯然不將這場戰績放在心上。
「不過此獠倒也機敏,重傷之下果斷遠遁。我們的人馬折損不少,也無力追擊了。」
「哦?我們傷亡幾何?」
南院幕使低聲道:「摩柯寨與這大陣前後消耗了數千人馬,阿匹佬現世后傷亡激增。出發奔襲天梟的五萬大軍如今還能全力作戰的,最多不過三萬人。南北兩院的高階煉瞳者也死傷上百。至於八魁……雨兄應該有所知曉。」
雨褐子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情緒:「拓脫葬身阿匹佬腹中,溫台、闊都重傷。他們的八魁法陣為擊退阿匹佬著實出力不少,傳令重重獎賞吧。」
南院幕使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雨褐子扭頭看向他,忽然露出一絲微笑道:「當然,這個襲擾四部諸落、誘使他們抱團會盟、然後聚而殲之斬其首腦的計策,全出自先生之謀。先生居功至偉,此間事成后,雨某定然加倍履行承諾。」
南院幕使拱手稱謝。
靈獒部幾乎所有人馬都開始了原地修整,唯獨有一個百人規模的小隊正前往那片篷頂之下的建築群。
輕微的腳步聲在二人身後響起,一個長袍男子出現在雨褐子另外一側站定,正是雨櫟。
「雨櫟來了?可有發現?」雨褐子問道。
雨櫟遲疑片刻道:「涅槃法座沒有感應到天梟部的神骨。」
「怎麼回事?是法座出了什麼問題嗎?」
「不太可能。我部神骨都能夠清晰地感應到,沒理由在另一塊上出現差錯。唯一的解釋便是犬狨神之怒,並不在此地。」
雨褐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費這麼大的力氣,拼上無數人的生死,卻竟然連目標都丟了。
南院幕使這時探身道:「雨兄,天梟狼主術烈尚有一口氣在,不如……」
雨褐子聲音沙啞著打斷道:「立即帶他來叫我!」
原來,阿匹佬不光用了數千天梟族人作為血祭之物,在其出世的剎那,術烈為了提升它的實力竟割肉飼狼,將自己的血肉也作為了血祭的一部分。
阿匹佬敗退後,虛弱不堪的術烈雖未身死,但也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戰鬥力,被靈獒部擊成重傷后輕易擒獲。
他一身的銀色絨毛早已被血漬污濁,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原本雄壯的身軀也因獻祭了阿匹佬而變得乾癟如枯柴。
雨褐子見得此景,不由得心生惻隱,屏退眾人後,在原先大陣的中央與術烈相對而坐。
術烈艱難地呼吸著,甚至已經很難支撐自己的軀體,但依然挺直了腰桿。
「你也本是叱吒一方的梟雄,實在想不到竟落得如此田地。」雨褐子率先道。
「你若是,咳咳,專門來嘲笑本座的話,還不如,咳,不如給我一個痛快!」術烈像是受到了侮辱,有些激動地道。
「卻不知何時,我也可能變成你這樣,燃盡了熱血,卻什麼也沒有得到。」
術烈奇怪地看著雨褐子,默然半晌,忽而仰天一笑道:「我術烈,求仁得仁,問心有安,咳咳,與你這劊子手可大不一樣。」
雨褐子自嘲般搖了搖頭:「所有人都不懂我,你也不例外。」
「咳咳,廢話少說。我已是將死之人,你究竟,咳咳,究竟想從我這裡問出什麼?」
「犬狨神之怒,在哪兒。」
術烈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了暢快的大笑。
「你,笑什麼?」
一種釋然與欣慰的表情出現在術烈的臉上:「我無數次地向天梟的列祖列宗懺悔自責,卻不想,在臨死前是你雨褐子讓我贖了丟失神骨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