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九.傳道、授業與雨夜中

「啊吼……啊吼……啊吼……」枯藤老樹昏鴉，夕陽西下……

彷彿在嘲諷某個不自量力的傢伙同時，預示著一天的結束。

「嘛，今天就到這裡吧，」用鳥銃士給予對手最後一擊，游昊之宣布了下課，「現在已經不早了，所以大家回家路上一定要小心，好了，下課。」

「老師再見！」

「明天見。」

小鬼頭們三三兩兩的走出了體育館，一邊離開一邊討論著今天的經歷。

「老師好強！大家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沒錯！而且看起來還遊刃有餘的樣子，相比之下，游馬就弱太多了……」

……

「游老師講課好明白啊！連我這種沒有決鬥過的人都能聽懂的樣子！」

「明明像是個國中生的樣子，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像是教了很長時間書呢？而且態度也好親切！」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總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哇！好帥的感覺！」

……

游昊之一邊收拾著場館內的道具，一邊聽覺不可抑制的將所有人的交談盡收耳底，然後無奈的一笑，「這幫人小鬼大的小鬼。」

「老師！我們來幫忙！」班長等等力孝跑了過來，同時游馬的小夥伴們拖著游馬跑到了游昊之面前。

「哦，幫大忙了。」

「哼！」看到游昊之，游馬將頭撇到一邊發出一聲鼻音。

看起來是對自己之前手下留情心懷芥蒂了。

「老師是從哪裡來的？」等等力孝一邊幫忙搬黑板，一邊問道。

這是在試探我的來歷嗎？

「很遠的地方，」游昊之笑了笑，「我從宇宙之外來的。」

「咔……」游馬瞬間噎住了，這傢伙！就這樣說出來真的好嗎？

「哈哈……老師您真會說笑。」

游馬：「……」

不是啊！！！他說的是真的！！這傢伙是個外星人！

游馬原本想要大吼出聲，但是在看到游昊之的視線掃過來之後，立刻閉嘴了。

那是在威脅我吧？絕對是在威脅我吧！？

「那老師，你的決鬥是和誰學的呢？」

和誰學的？

游昊之的動作停了下來，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個幾乎快要模糊掉的面容，「同伴……」

「誒？是老師重要的朋友嗎？」

「沒錯，是很重要而且優秀的朋友們。」

「那完了……」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極其失落起來，「一個老師已經這麼強了，如果再加上老師的同伴也參加WDC的話……」

「誒？WDC？」游昊之聽到這句話，一臉的莫名其妙，「怪不得你們打不起什麼精神來聽課，是因為擔心我參賽之後你們拿不到好名次嗎？」

被一語道破心中的想法，小鬼們的表情變得尷尬起來。

「我不會參加的哦。」

「誒？」

「騙人的吧？」

「我來這裡只是暫時有其他的事情要做，WDC暫時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歸根到底，老師你不會參加WDC的對吧？」不只是班長，連其他人的表情變得期待起來。

聽到這個問題，游昊之表情閃過一絲古怪，「那，你們是想讓我參加還是不想讓我參加呢？」

「額……」這個問題好尖銳……

游昊之咧咧嘴，昨天才剛教育完這些小鬼，今天就又要開講了嗎？

昨天是友情，

今天給他們講身為決鬥者的人生觀嗎？

「最初還沒有決鬥者這個稱呼的時候，總有那麼一群人，他們在聽到自己前方是不可逾越的天塹的時候，想的不是繞開或是放棄，而是想辦法渡過並以此為樂，會因為艱難而感到興奮，因為對手的強大而感到高興。」

「就算是在這個過程中或許會失去很多，或許會在途中倒下，但是，如果能找到能讓生命綻放出光芒的決鬥，那些人就滿足了。」

「在我看來，你們的決鬥是一種快樂的事情，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也沒有什麼可以得到的，只是單純的決鬥者之間心靈的溝通罷了，在可以歡笑的時候盡情的歡笑，在悲傷的時候盡情的哭泣，在憤怒的時候痛快的大吼，這是人類獲得的最珍貴的禮物。」

小鬼們再次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他們心裡明白自己距離游昊之所形容的那種決鬥者還差得遠。

「抱歉，老師，我們……果然還是……」鐵男率先低下頭，平時能對游馬說出許多大道理的他此刻卻詞窮了。

「不需要自責，你們的經歷比起那些人來還是差太多了。」

游昊之打了個響指，讓大家回過神來，「嘛，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暫時不會考慮參加WDC，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們能夠放心的划水，至少給我全員打進第二輪！聽到了嗎？」

小鬼們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舉起拳頭，「好！！！」

「嗯，現在已經太晚了，所以回家吧，明天見。」

「老師辛苦了！」大家鞠躬道。

正要轉身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了游昊之的聲音。

「等一下。」

「老師，有什麼事情嗎？」

「今天講的東西，你們聽懂了嗎？」

「誒？」大家都沒有想到游昊之會突然間問這個問題。

愣了一下之後，「聽懂了，老師今天講得非常細緻，就算不懂決鬥的人也能聽明白吧？」

游昊之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某人的背後靈。

從講完課之後就一直在沉思的某個星光體一愣，隨後猶豫著對游昊之點了點頭。

「那就好。」游昊之笑了笑，「好了，趕快回家吧。」

……

「這裡是……哪裡？」

青年從一堆垃圾袋中醒過來，眼前是被高大的建築物鎖成一線的灰濛濛的天空，身邊傳來的腐爛的氣息鑽入了呼吸系統，讓視線更加混亂。

想要回憶起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記憶卻在某個時間節點戛然而止，腦海中傳來一陣陣欲裂的痛楚，讓他清楚的記起自己的記憶並不是那麼美好的東西。

從垃圾堆中站了起來，就算是腦海中的劇烈疼痛也無法掩蓋心中的巨大悲痛，卻只讓記憶變得更加模糊和混亂，最後變為了遠處通明的燈火。

「我……死了嗎？」

青年攥緊了拳頭，用力的捶在了牆上，手上傳來的痛楚清晰的告訴他，他還活著。

「為什麼……我沒有立刻死掉！？」青年的拳頭越攥越緊，鮮血從拳頭縫隙中滴落，一滴滴的融入了黑暗。

「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我站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青年抬起頭，看著天空，「神啊，如果你真的在傾聽著一切的話，聽我說……」

「我有罪……沒錯！我真的有罪！！殺了我！讓我忘記這一切！就算是化為虛無也好過一遍又一遍清晰的回放！」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滴又一滴落在額頭的雨滴。

下雨了。

青年笑了起來，拖著疲憊而又帶著痛苦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巷子外走去。

遠處，人類的都市燈火通明，但是卻和這個青年毫無干係。

因為下雨的關係，或許是因為這個落魄青年身上散發出的濃郁絕望氣息，人們紛紛躲避，站在屋檐下看著這個青年步履蹣跚的消失在大雨中。

或許是終於覺察到了自己和這個燈火通明又充滿了快樂氣息的城市格格不入的關係，青年腳步一轉，再次朝著陰影的巷子里走去。

人在孤獨的時候希望尋找同伴。

但是最終，出現在青年面前的傢伙，並不像是能和他分享黑暗的同伴。

「喂！你這傢伙！避雨的話請去其他地方！這裡已經有人了！」

青年沒有回答，被雨水打濕的頭髮一綹綹的貼在臉上，眼中布滿了血絲，只是瞪了那個人一眼，就將對方嚇得後退了一步。

「大哥！有人找事！！」

「啊？什麼啊這個傢伙？」另一個人上下打量了青年一圈，「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流浪漢嗎？」

「喂！小子！膽子不小跑到我們這裡來惹事？哪條道上的？」

「躲開，」臉上帶著蜘蛛狀疤痕的壯漢推開了小弟，攔在了青年面前，在他的臉上，某個瞬間閃過一組灰藍色的字元。

「哦！老大！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喂小子！」那個蜘蛛臉壯漢俯視著青年，「原本從我們這裡路過，不交一筆是不可能的！但是今天大爺們心情好，只要你低下頭將大爺們的鞋子一隻只的舔乾淨了，那麼我們就一筆勾銷，怎麼樣！？」

周圍的跟班發出一聲聲怪笑。

「沒錯沒錯！不舔乾淨不許走！！」

對於周圍無聊的傢伙發出的噪音，青年只是像回過神來一樣，緩緩的抬起頭，視線落在了壯漢臉上那個蜘蛛形的傷疤上。

凝視著那個傷疤，直到壯漢感覺發毛，才緩緩的開口。

「我！討！厭！蟲！子！」

壯漢的臉皮抽搐了一下，隨後高高的舉起拳頭猛地對著青年的面門砸去，「你這傢伙！！」

面對著壯漢越來越近的拳頭，青年的只是眼睛猛然間睜大。

……

雨淅淅瀝瀝的在下著，隱藏住了躲在黑暗中的悲慘世界。

一張卡片從倒在地上的不良勢力群體中落下，飄到了青年的腳邊，隨後，一個詭異的紅色字元出現在了青年的瞳孔中。

——撿起我，你的願望就會實現。

青年低下頭，看著腳邊的那張黑色卡片，沉默了許久。

「你不行，也沒有人可以。」

——你的願望猶如黑洞，只有我一個自然無法填滿，但是集齊我的同伴，就會有超越神跡的事情發生。

「我討厭蟲子！」

卡片沉默了許久。

——但這是你最後最後的希望。

雨越下越大，像是形成了一層朦朧的紗，遮蓋了整個城市，吞沒了青年俯下身子撿起卡片的身影，最後，將一切吞噬在黑暗中。

等待著微弱的光芒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