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憂傷的胖紙
在S市的某個藝術院校的宿舍里。
「阿嚏!」宋澤安重重的打了個噴嚏,鼻樑上架著的眼鏡一下子越過畫板飛了出去,「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讓此刻已經很煩躁的他嘴裡蹦出了一個單詞——「shit」。
對他來講,雙眼上千度近視,尤其是在室內光線不佳的環境下,基本上已經等同於瞎子。嘆了口氣之後,小宋同學放下了手中的調色板和畫筆無奈的搖了搖頭,朝著剛才打噴嚏的方向摸了過去。
可誰知才剛踏出去一步,他就發覺右腳腳下正踏著一個硬物,心裡暗叫不好,祈禱著千萬不要是顏料盒,畢竟現在的顏料都不便宜,而且若是踩壞了顏料漏出來的話不論是收拾打掃還是清洗褲子鞋子都是件麻煩事。
雖說宋澤安已經極力控制身體,試圖把重心重新轉移回左腳,可縱然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架不住0.1噸的體重帶來的慣性衝擊。
「咔嚓!」聲音很清脆,宋澤安也知道了腳下的是正是剛剛飛出去的眼鏡,原來剛才眼鏡經過畫板時有所磕絆,所以落地離的不遠。
小宋同學不禁微微抬頭,眼角有淚。
當他再次坐到那張重新加固過的椅子上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眼鏡右邊的鏡片已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鏽鋼勺子,左邊的鏡片雖說也開裂了,可好歹也還在鏡框內。
由於學校周邊沒有眼鏡店,要換鏡片得坐車去市中心,可宋澤安現在的情況是五米開外人畜不分。別說是坐車不方便,就算到了市中心找不找得到眼鏡店還不好說。
所以一番思量之後,宋澤安打算先一個眼睛湊合著看,等同學回來了之後再找個人帶自己去重新配眼鏡。
但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副殘疾眼鏡因為右邊沒了鏡片影響了平衡,帶上之後老往左邊斜。宋澤安翻箱倒櫃試了十幾分鐘,發現只有勺子跟鏡片重量差不多,便用膠帶將勺子固定在了鏡框上。
可誰知剛一坐下才發現,剛才打噴嚏的動作太大,畫上除了噴上了許多唾沫星子之外,之前拿在手上的調色板,也在上面添了不少顏色。
一副即將完成的春意圖如今變成了廢紙一張。
「為什麼我總是這麼衰!!!」小宋同學不禁有些抓狂!
其實宋澤安的家境還是不錯的,他的外祖父曾是s市某協會的委員,父親是一位有名的現代畫家,有一幅畫作曾被拍出上百萬的高價,母親是一位藝術品鑒定專家,在業內也頗有名氣。同時,家裡還經營著一家藝術品交易公司。
這一家人在s市雖然說不上是呼風喚雨,但也可以說是如魚得水,生活的頗為滋潤。
只是這一切在宋澤安出生的那一刻都改變了。
首先是外祖父陳建興因為收受賄賂被判了五年。
第二年宋澤安剛過哺乳期,母親陳麗因為虛假交易被判了三年。
第三年父親宋德偉也出事了,不過這次倒不是因為違法犯罪。在家裡接二連三出事之後,宋德偉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在一次喝醉之後,半躺在沙發上點煙,卻不小心將毯子點著了。
火越燒越大,在高溫和濃煙的雙重打擊下,宋澤安差點就當場犧牲了。
不過所幸鄰居散步回來后發現情況不對報了警,才讓父子兩人幸免於難。
千恩萬謝之後,宋德偉尋思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於是隔了幾天張羅著叫了些親戚朋友商量個對策,這每年都有家人出事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在聚了第十八頓餐之後,眾人終於也是暫時統一了意見——先去找個算命先生算算吉凶。
經過一番打聽之後,得知隔壁h市有個很出名的算命先生。
宋德偉帶著孩子連夜驅車前去。
在被自願捐助了五千八之後,算命先生告訴他,他們這一家從事繪畫藝術,屬木,而給孩子取名宋鎮鑫,金克木,所以家裡諸事不順,這孩子得改名。
原來孩子出生后,外公給他取名宋鎮鑫,不外乎要聚財鎮財的寓意,誰都沒想到還有風水相剋的說法。
再一次被自願捐助三千八之後,就有了老宋同學現在的名字——宋澤安,說是水生木,能給家裡帶來好的運道。
說來也神奇,自從改名之後似乎家裡一切又都好起來了。
陳麗刑滿出獄之後,在外面低價淘到了幾件不錯的物件,大賺了一筆。
外公也因為在裡面表現良好被提前釋放了,出來之後被幾個藝術品公司高薪聘請為顧問。
至於父親宋德偉,也辦起了自己的巡迴畫展。
家裡看似前途一片大好,可這似乎都抽光了宋澤安的運氣,讓他變成了一個十足的「衰神」,甚至已經有多次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五歲那年和狗搶吃的被狗咬。
六歲那年和小夥伴玩捉迷藏躲在箱子里差點憋死。
七歲那年和父母出去旅遊在火車站走失,還好出警及時差點被人販子拐走。
八歲那年上樹掏鳥蛋摔下來斷了條腿。
九歲那年被新書割破手腕。
十歲那年騎自行車掉進池塘。
……
去年,因為椅子不結實,斷裂的木尖從背部刺入,就差一絲就刺到肺部。
這些年來,宋澤安都快習慣了,也不知道當初那個算命先生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有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
昨天老師通知了今天全班一起包車去郊外寫生,並且此次作品會計入期末考核成績。
因為居住條件的原因,現在就宋澤安一個人住宿舍,其他幾人都搬出去住了。倒不是他不願意搬出去或是家庭條件原因,而是大家都覺得宿舍必須得留一人應付檢查之類的事,通過抓鬮,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又落在了宋同學的身上。
宿舍就他一個人住,前一天因為看小說睡的太晚,手機也沒充電,到早上的時候已經自動關機了,其他幾個室友想打電話催他都打不通。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日上三竿了。心想現在就算趕過去也來不及了,倒不如就在宿舍趕著畫上一副應付交差,難得機智一回的他搜了一下寫生地點的全景地圖,於是便有了開頭的一幕。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宿舍門被推開了。
原來是他的三個舍友回來了。那三人晚上住到校外,若是下午有課的話中午會回宿舍稍作休息。
這幾人進來一看宋澤安的造型,都差點笑岔氣。
宋澤安沒好氣的說了下經過,因為下午還有課,幾人便約定下午上完課再去配眼鏡。
艱難的熬過了下午的課,那三人陪著宋澤安配完眼鏡又吃了晚飯便各自回住處去了。
宋同學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多,暗罵一聲「沒義氣」便準備回宿舍。
走在路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下午上課時老師說的話,若是兩次平時成績不合格那麼此科便不合格。自己上次已經因為畫錯東西被判了不合格,這次便是第二次了。
心中略作計較便想出了辦法,去老師辦公室找今天上午那些同學的畫,取幾張綜合一下稍作修改就能變成自己的畫了,然後再塞進裡面神不知鬼不覺。
為免夜長夢多,宋澤安去宿舍取了畫紙工具便溜達到了教師辦公室。
因為有的老師晚上也有課,所以辦公室門也沒鎖。很幸運,那堆畫正在桌上一旁放著。
宋澤安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在辦公室畫,若是被老師撞見就不好了。
這辦公樓樓上有幾間自習室,六樓還有幾間電腦室。
宋澤安略一琢磨,自習室可能會有同學上自習不太方便,電腦室應該沒人,畢竟現在的學生都有電腦,要上網的話在宿舍就可以,沒必要用學校的老古董。況且學校已經在教學樓新設了電腦室,不論網速還是配置都要比老電腦室高出一截。
想定之後便一口氣上了六樓,果然黑漆漆的一片,一個人影都沒有。
靠著手機的燈光摸進了一間電腦室,一看遮陽簾都拉的嚴嚴實實便打開了電燈,找了個最後面的位置坐下,翻了幾張畫出來準備動手。
畢竟從小就耳濡目染,而且對繪畫也頗有天賦,所以也就半個小時左右的功夫就大功告成,宋澤安也終於鬆了口氣。
趁著沒人趕忙將畫稿都送了回去。正準備回宿舍的時候突然發現,因為走的匆忙畫筆和顏料還留在了電腦室。為免節外生枝,他再次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六樓。
尋思著拿了東西就走也就沒有開燈,可當他來到了剛才畫畫的那個位置后,卻發現東西都不見了,猛然間覺得后脊背發涼。
這時候從窗帘后冒出個聲音。
「誰啊?」
宋澤安一顆心彷彿提到了嗓子眼,出於本能,撒腿就跑。
老式機房裡用的都是防塵地板,在兩百斤體重的衝擊下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音。
就在他快要跑到門口的時候,腳下似乎絆到了什麼,身上瞬間電光大作。
宋澤安一看,心道完了,這次恐怕神仙都救不了自己了,漸漸失去了意識。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耳邊似乎傳來了樓下在上自習的那些同學的呼喊!
「地震了!地震了!」
「大家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