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干戈守一

西郊，碧柳林。

此時太陽的輝光盡散，夜幕降臨，純凈的月光籠罩著鬱鬱蔥蔥的碧柳，繁茂的枝葉互相覆蓋，像是染上一層濛濛清煙，遮擋住了人多半的視線。

安謐，又隱隱透出某種刺骨的涼意。

「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女子的聲線平淡，不帶一絲波瀾。她長得很美，明明是一個女子，柔順的柳葉眉間卻帶著幾分邪妄和傲慢。

殷或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悠悠地從交疊的枝葉中走出來，站在女子前方不遠處，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你不是薛洋，你究竟是什麼人？」薛洋不過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何曾有過這般氣勢？洛菁調查過薛洋的檔案，她根本沒有接觸過黑客，那她的技術哪來的？

雖然檔案可能是偽造的，而且薛洋比她厲害，更有可能是假的。到底怎麼回事？想到這裡，洛菁禁不住一陣頭痛。

「同類人。」殷或輕飄飄地扔出三個字，絲毫不在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丫也是黑客，當然是同類人，洛菁狠狠吐槽，媽的！

但是，洛菁三周之前見薛洋的時候，薛洋還無理取鬧與她針鋒相對，雖然現在也和她對著干，但是都玩上命了。

最可怕的是，她還玩不過薛洋啊！

雖然是同一張臉，但總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像是，換了一個人。

換了一個人？

對！

應她所想，殷或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極有禮貌地回答：「我是執行部的。」

WTF？

某所學院里的執行部？

難道薛洋小朋友是二次元的小迷妹？不要開玩笑了！

洛菁有點想笑，薛洋技術確實厲害，但到底是個小女孩，雖然來勢洶洶，但洛菁不認為她能帶來什麼致命的威脅。

「洛菁，你以為這是哪裡？」殷或依舊笑眯眯地，「平行空間？」

下一句話，宛如晴天霹靂。

「這裡不過是數據構建的虛擬世界。」殷或微哂，漫不經心。

「你是系統的人。」洛菁瞪大了眼，想起許多年前，那時，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有一隻鬼系統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她又額自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樣精密的數據，完全重現人。」

在洛菁的認知里，科技對人體的解構尚未完成，人腦更是極其玄奧的結構，模擬世界簡單，模擬人？等人類的科技再前進幾萬年吧！

洛菁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系統的那套鬼話！

殷或不管她腦子裡的百轉千回，「所以你以為你進入了平行空間。」

陳述句，沒有疑問。

洛菁的思考被打斷，只是獃獃地點頭，她就是這麼想的，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洛菁根基尚淺，只能放任系統蹦噠，後來她有本事查了，系統又詭異地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她只能放棄。

洛菁心裡鬱悶，她好不容易混出點名堂，這人又冒了出來。

「你是首次執行任務吧。」新人吶，難怪，如此天真。

活著，是要付出代價的。

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恐懼的，最初的表現就是質疑它的真實性並且致力於用已知去詮釋它，解釋無能時才會選擇嘗試接受，天之驕子也逃不過這樣的思路，如果流程走不下去，結果千差萬別，這個系統為何休眠殷或不得而知，結果卻要殷或來達成。

殷或調出任務信息，粗略地掃一遍。

攻略部，洛菁。

洛菁不是這片位面的原住民，她原來生長的位面，也是現代位面，而她，是一名技術頂尖的黑客。

即便她遊走於黑暗之中，依舊心懷正義。

為了她所信守的道義，她慘死敵手，而她死後，為了生存與系統達成交易，執行任務，然後，活下去。

但是洛菁違背了與系統的交易規則，干涉位面既定發展軌跡，成為Bug。

殷或這次的任務就是抹殺這個Bug。

這片位面和洛菁生長的位面時代背景十分相似，她的所有手段在這裡都可以使用，而且身份極為隱蔽，洛菁在這裡如魚得水。

在系統灌輸給他們宿主的概念里，他們經歷的位面，都是虛擬世界。而洛菁更熟悉虛擬世界，對現實並沒有太深的執念，這本還是她巨大的優勢。

但是，錯就錯在這裡，洛菁前生孤獨，最是渴望溫暖，這方位面，她遇到了這個位面的一個人——宋銘，他給了她此生最大的溫暖。

洛菁不惜一切代價護他周全，違背規則對身懷大氣運的主角出手，使這片位面完全與既定的發展軌跡背道而馳。

意識到殷或的身份，洛菁忽然就笑了，化開了眼中的冷意，像極了盛開在六月的鳳凰花，高傲張揚。

她當然沒有忘記她答應系統的協議，一開始的時候，她是很警惕的呀，可是那個人，太好了。

是啊，宋銘，太好了。

她只記得幸福了，卻忘記了，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不過值了，得此一人，此生足矣。

好像和他永遠在一起呢。

殷或依舊一副懶散的模樣，雙手環抱，毫無攻擊的架勢。

好久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人了，這段時間光顧著打補丁了，果然修Bug才是正道！

殷或不動手，洛菁也巍然不動，她已經見識過殷或的手段，沒有逃生的絕對把握，也不會做無謂的嘗試，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坦蕩蕩地看著殷或，彷彿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她說：「你也是黑客，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一個真心待你的人，有多難得。」

停停停！

反派死於話多，造不造！少爺是來人道毀滅你的！

要打架趕緊打！

殷或嘴角倏爾揚起嘲諷的輕蔑，洛菁其人，孤高自傲，怎麼會放棄求生慾望，坦然赴死呢？更何況，她現在心有所求。

殷或指尖劃過幾束流光，洛菁的手腳便被封鎖。

洛菁也不見慌亂，動作間彷彿有光芒一晃而過，殷或眯起眼睛，偌大的柳林中月華流瀉，帶著一種迷幻的美感。

殷或笑容中的嘲諷之意更盛，環抱的雙手散開，右手憑空一握，黑色的長刀瞬間出現在她手中，刀鋒纖細，刀身上金色的花紋，華麗，神秘。

「傲慢。」

女生眼裡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神色，彷彿在做一件重複已久的事，遊刃有餘，好整以暇。

「吾以執法者之名，予以審判。」

下一瞬，世界彷彿靜止了，女生手中的長刀，貫穿了洛菁的心臟，然而，她還有意識。

好快，她甚至來不及採取行動。沒有花哨的招式，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幾乎是瞬間，洛菁雙手便無力地垂了下來，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她能感覺到，這把刀，在撕扯她的靈魂。

這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她，不會受到位面規則的約束嗎？

「後悔嗎？」嗓音輕飄飄地傳來，彷彿天外之音。

洛菁被驚醒，隱約被這聲音迷惑，在心裡質問自己，後悔嗎？

背棄自己的原則與信仰，奉上所有的信任和熱愛，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久到她身體里的血將要流盡，

「從不後悔，我愛他。」洛菁艱難地抬起頭，直視殷或的眼睛，自信堅定。

從不後悔，即使因此魂飛魄散。

「不要告訴他，我死了。」

「呵，」殷或挑眉，惡意地說，「那個宋銘么？他會忘記你的，別忘了，這個世界還有女主。」

「咳，咳，」洛菁臉色發白，靈魂力量幾近枯竭，精神開始潰散，「他不會，我信他。」

殷或毫不遲疑地將刀拔出來，鮮血四濺，洛菁閉上了眼睛，笑著倒在地上，女生抬起頭，臉上又掛起懶洋洋的笑意。

她漸行漸遠，漫天星月都沉默下來，依稀有聲音縹緲，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要妄得安寧。」

從承諾，到結束，容不得後悔與背離。

選擇背叛，她就來執行約定的懲罰，選擇的結果。

她是殷或，

執囗執戈以守一。

白色空間。

空間里沒有色彩，沒有修飾，只有一片佔據了視野的屏幕，右側掛著四個大字——任務完成。左側是視屏，裡面，英俊的男人抱著死去的女人，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殷或支著下巴，漫不經心，F級位面，沒什麼難度。

六子，攻略部的人，一如既往地智障。

系統難得沉默，隱藏在角落裡沒有狗腿地跟腔。

總部的系統並不是只能綁定一位宿主，當宿主違背條約時，就會被清除，這是規定。

小六子，怎麼了？好好的躺什麼屍，你吱一聲。

系統編號006，從最初綁定到現在混熟，很久了，殷或沒什麼起名字的天賦，就叫六子，高興了叫小六子。

【吱】

#論系統的從心#

殷或不再理會系統，看向視屏，笑意漸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人活著，總要有點追求。

【宿主想說什麼？】

合作很久，系統依然不理解突然抽風的宿主，但習慣使然，它生硬地往下接，

【比如？】

星辰大海，稱霸星際。

【……】

它家宿主一般情況下都是很正常的，它就原諒她偶爾的抽風行徑吧。

屏幕里畫面忽然被切斷，而後刷出一道指令：

【獲得神秘大禮包×1】

【是否開啟？】

冰冷的提示音在空間里回蕩，機械的聲音沒有波峰和波谷。

未待殷或回答，指令繼續向下走。

【確認開啟】

【開啟中……】

什麼鬼？禮包還是全自動的！王八蛋主神！殷或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系統升級中……】

【系統升級完畢】

【確認接受任務】

【傳送開始……】

偌大的空間里，屏幕上刷出宿主的信息，

姓名：殷或

積分：769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