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丫頭是青樓長大的

曉兒和翠喜急忙安份了，倆人鑽進了被窩裡，大氣都不敢出。漸漸的，張媽和祝媽發出了鼾聲，倆人都睡熟了。

曉兒低聲道：「翠喜姐，你說，二少爺和那個女戲子到底怎麼回事呢？」

翠喜正在發獃，回想著剛才和春曦瞎胡鬧的情境。春曦說過的那些話一個勁兒的在她的腦海里重複著。她像是得了強迫症似了，由不得自己。這會兒，她聽到曉兒的問話，終於擺脫了強迫症。

曉兒又跟著問了一句，道：「真不知道二少爺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非要和一個戲子糾纏不清！放著多少大家閨秀不喜歡，偏偏喜歡那種女人！」

翠喜聽到曉兒的話，心裡完全認同。她也覺得春曦喜歡女戲子的事情很滑稽。她說道：「誰說不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晚上的時候，太太都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了！」

曉兒想了想，道：「也許是月老註定的吧！那個女戲子真要是成了曹家的二少奶奶，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翠喜覺得這話很刺耳，她冷笑道：「怎麼可能呢？只要太太在一天，這個家還輪不到二少爺做主！大少爺娶親就是例子！他哪裡能自己做主呢？二少爺不過是白白的想一想罷了。到頭來，我敢打包票，他肯定還得乖乖的聽太太的安排！」

其實，翠喜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是有一輪月亮的影子的。她心裡的那輪月亮圓而大，代表著她對未來愛情的憧憬。她的心裡之所以會升起那輪圓滿的月亮，實在是因為春曦做的孽！翠喜簡直當真了，以為春曦對她早就有了好感。否則，他為什麼還會記得她當初哼唱黃梅調的情境呢！

曉兒道：「自然是這個話！晚上的時候，姨太太不是說了嗎？她認識一個大家閨秀，緊趕著就要去提親呢！」

翠喜的心裡又生出了厭惡，道：「姨太太不過是說了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你難道沒瞧見太太的臉色？她要是喜歡，豈能當眾問二少爺的想法？那會兒，太太給二少爺使了個眼色！正好被我看見了！她分明是要二少爺推辭！果然，二少爺說了讓姨太太懊惱的話！姨太太氣鼓鼓的回去了！」

曉兒和翠喜面對著面。這會兒，她又伸手捏了翠喜的鼻頭一下，笑道：「你這蹄子，簡直太細心了！我就沒看見太太朝二少爺使眼色！」頓了頓，道：「太太的心裡肯定有主意了！董槐園不是跟太太提起了麻糖許家的小姐嗎！太太正等著董槐園的回話呢！」

翠喜自然知道董槐園給春曦提親的事情。這會兒，她的心裡更覺得厭煩，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兒呢！能不能成，還真的不一定呢！不信，我們就冷眼瞅著吧！」

曉兒眼瞅著翠喜，嘖嘖的低聲笑道：「瞧你說的這些酸話！二少爺娶誰當老婆，和你這蹄子有什麼關係？看把你急的！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對二少爺動了心思？嗯？」

翠喜羞臊了起來，雙頰緋紅，道：「我哪裡這麼想！分明是你胡思亂想的！你真不是好人，就喜歡欺負人！」

曉兒看翠喜急了，急忙低聲道：「開個玩笑。你難道還當真？說真的，誰要是能給二少爺做姨太太，也是頂好的福氣！」

翠喜的心事竟然被曉兒說中了。她的雙頰愈發的通紅了。她在曉兒的脊背上擂了幾下子。曉兒發出了嬉笑聲。

這時候，張媽翻了個身。祝媽也翻了個身，她的枕頭裡塞著野菊花瓣子，引得枕頭髮出了吱呀聲。

翠喜和曉兒都不敢說話了。可張媽和祝媽都沒有驚醒，照舊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曉兒道：「翠喜姐別著急上火！我不過是說著玩兒呢！」

翠喜道：「懶得跟你這蹄子見識！」

曉兒引開了話題，說起了長安，道：「咱們大少奶奶竟然安份了！這半年來，她簡直把公館里折騰慘了！」

翠喜嘆息道：「大少奶奶畢竟是新媳婦，肯定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

曉兒道：「太太背地裡說過，當初娶大少奶奶的日子不好！」

翠喜道：「也有道理！如今，大少奶奶和大少爺和好了，恩愛的不得了！算是時來運轉了吧！」

曉兒道：「誰說不是呢！總算消停了，要不然，我們做下人的也得跟著倒霉！太太的氣不順，拿著我們底下人撒氣！上次，大少奶奶打碎了一隻景泰藍花瓶，太太竟然把氣都撒到我的身上了！說我不仔細，讓花瓶擋住了樓梯口！」

翠喜沒心思聽曉兒的絮絮叨叨。她想著自己的心事，翻過身，面朝著牆。

曉兒說夠了，也覺得累了，便翻身睡了。翠喜壓根睡不著，心裡亂麻似的。她的心裡想著許多個「假如」。假如春曦娶她當姨太太，她肯定會謝天謝地的！

在曹公館里，沒有人知道翠喜家裡的事情。其實，她是一個風塵女人的私生女。她自小都是在青樓里長大的。在那種香艷的地方，她眼瞅著很多紅倌人們都嫁做了姨太太，有的真的嫁的很成功，生兒育女，過起了錦衣玉食的無憂日子！

後來，翠喜長到了十六歲。她母親已紅顏色衰，再加上擔心翠喜會被人玷污，便金盆洗手，退出風月江湖，專心的開了一家雜貨店，成了老闆娘。她母親替翠喜打算，覺得她最好的前途就是去公館里做姨太太！所以，她找來了薦頭，幫翠喜聯繫到了曹家的事情。自從翠喜到曹家幫傭之後，她便盼著女兒能飛黃騰達！

翠喜自然銘記母親的教誨。偏偏她剛到曹家做事不到半年，春霖和春曦便各自留學了。三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翠喜已經二十齣頭了，她母親有些等不及了。誰能想到，就在這時候，曹春霖和曹春曦都回來了！

翠喜對春霖不報任何希望了。因為春霖畢竟是娶過親的人了。況且，長安實在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所以，翠喜把希望統統的寄托在了春曦的身上。

偏偏，今晚，曹太太讓翠喜做楊梅湯給春曦喝。翠喜喜出望外，總算得住了機會。在春曦的房裡，她顯得那麼的嬌羞矜持。本來嘛，她只有二十齣頭，也正是害羞的年紀！雖然，她在青樓里長大，可她卻被母親嚴加管束著，沒有跟那些紅倌人們學壞！

用文化人的話說，葛翠喜簡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這也算是人世間的一樁奇迹吧！

春曦也一夜沒睡。他的心事很重。事情都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了，他必須拿出主意了。

他決定，明兒一早立即去「歡喜月」戲班子里見蘇細煙，把事情的後果跟她說清楚。她不是打包票說能想出妙計嗎？春曦就看她的了！

至於翠喜，春曦不過是借著酒醉的戲弄而已。一個蘇細煙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翌日，春曦趁著家裡人還沒起來，就獨自悄悄的溜出家門，去了細煙那裡。偏偏小夥計告訴春曦，戲班子昨晚上突然得到通知，臨時要為大帥唱戲。這會兒，蘇細煙還沒回來呢！春曦等了一會兒，峨眉春正好回來了。春曦看到峨眉春滿頭大汗，猜到可能出事情了。

峨眉春看到春曦，顧不得歇息，急忙上前笑問道：「曹家二少爺來了！真不巧！煙兒去大帥府扮戲了！那個大帥真他媽的婆煩，非要再聽一遍《白蛇傳》！昨晚上，一直鬧得半夜三點。我們還沒歇息多久，又得到管家的通知，要我們今天傍晚照舊演出《白蛇傳》。聽說，今晚上有一個貴客來！」

春曦很擔心細煙，生怕她的身子吃不消，便急忙問道：「細煙怎麼樣了？可有地方歇著？」

峨眉春道：「少爺放心！煙兒正歇著呢！我趕回來，是安排家裡的！你也是知道的，我老婆的身體不好，三病九痛的！昨晚上，我們臨走前，她又犯了心疼病！」

春曦急忙問道：「我也進去看一看師母吧！」說著，便隨峨眉春進了后宅。

在曹公館里，曹太太已經打扮好了。她準備去龍騰拍賣行，為董槐園聯絡拍賣的事情。春霖和長安也下來了，倆人準備去外面逛一逛。曹太太沒有見到春曦，以為他還在睡覺呢。她還叮嚀張媽為春曦備飯菜。可張媽卻告訴曹太太，二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曹太太沒有功夫說什麼，要張媽備車。

等曹太太走後，春霖和長安也準備出門了。昨晚上，春霖和長安回房后，倆人沒有多說話，緊趕著就收拾了睡了。春霖照舊睡在外間，長安照舊睡在裡間。昨晚上的法國紅葡萄酒度數有些高，偏偏春霖和長安都是不勝酒力的人，所以很快就都睡熟了。

長安反而覺得慶幸。假如，她沒有喝酒，肯定會輾轉反側一晚上的。在昨天短短的一天時間裡，她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先是去外灘的大鐵橋上和春曦見面，隨後又和春霖在後園裡盤算將來，緊跟著又在晚宴上看了一場家庭鬧劇……她實在是太疲憊了，關鍵是心累！

這會兒，長安隨著春霖出了門。曹家還有一輛備用的汽車。春霖親自開車，帶著長安去了遊人如織、繁華熙攘的南京路。

像很多普通的情侶一樣，春霖握著長安的手，倆人隨著熙攘人流緩步走行著，時不時的會被街邊的小攤子吸引，走上前看一看熱鬧。碰到喜歡的東西，春霖和長安也會試著和攤販還價。春霖並不缺錢，他那麼做，是為了讓長安覺得開心罷了。他哪裡真的會在乎那幾個小錢呢。長安既然已經答應嘗試西方流行的柏拉圖式的戀愛，她就由著春霖安排各種精神愉悅的活動了。

春霖真的是興緻勃勃的，領著長安買東西，看電影，聽音樂會，吃西餐，把那一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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