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真相
皇帝已是驚得胸口劇痛,他直瞪瞪看著錦淵,只見後者露出一絲苦笑,道:「我見你時,一直戴一副珠貝面具,那並非凡品,乃是父皇親手為我煉造的——我母后出自方家旁系,我假託身份,說是方家小姐,也是順理成章,當時我經常借故在方家小住,家主身為表舅,也一直為我的身份作遮掩。」
她目視地上的皇后,恨道:「可我並不曾想到,方家父女兩人,卻在暗中打著別的算盤…」
聽到這裡,殿中眾人已經明白了大半。
只聽錦淵帝冷冷道:「五年前,我與你情深意篤,那時,我的計劃就在逐漸進行中,內庫的軍械輜重源源不斷地流入你軍中,你的義軍聲勢日盛,遠近來投;而我也逐漸在朝臣面前淡出——我修了紫宸殿,朝會便居於高闕之上,不再讓臣子輕易窺見容顏,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新朝,我們的未來。」
皇帝霍然動容,咬牙道:「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些,從來沒有!」
「那是因為我不希望你知道這些暗流鬼蜮——那些都是元氏百年間沉澱下的腐朽之物,你應如初升旭日一般意氣風發,這才是一個開國之君應有的風範!」
錦淵的聲音也逐漸低沉下來,「我一直希望,有一日,我可以與你並肩站在神武門的城樓上,接受萬民發自內心的祝福和景仰——我再不用男扮女裝演著殺伐決斷的少年帝王,而是方家某位從小寄養在外地小姐…」
她的聲音幽幽傳來,聲音淡漠。卻引得人莫名鼻酸——
「而人們會口耳相傳:方家的那位小姐,雖然聲名不顯,可跟新皇帝站在一起,真真是神仙眷侶,天生一對——後世史書上。都會留下我們這段傳奇佳話…」
她娓娓說來,舊日的甜蜜和今日的破碎難堪,都在這淡淡幾句中道盡,晨風吹起她漆黑地長發,她的眉目逆光,任誰也看不清表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聽她輕不可聞的嘆了一聲,終結道:「可我沒有想到。我為你做的這一切,卻都被有心人利用,生生為他人做嫁…」
這一聲低不可聞,卻如琴弦乍崩,銀瓶急破,其中沉痛悲鬱,非言語所能表述。
皇后在一旁聽得睚眥欲裂,聲嘶力竭道:「一派謊言!誰能證明你這些胡言亂語,你不過是恨煞我夫妻二人,這才編出這等可笑的謊言!」
她彷彿眼前一亮。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急忙道:「說什麼珠貝面具,真是可笑!那面明明出自方家,是我一直戴著的。即使出閣,也是我嫁奩中最愛惜的寶物——這可是萬歲親眼看到的!」
皇帝點頭道:「那面具隨嫁妝來后,便在她宮中珍藏,雖然很少示人,我倒是一直見著地。」
錦淵瞥了這一對帝后一眼,露出一道難以琢磨的冷笑——
「既然如此,你何不把面具當場拿出來,也好讓這些人開開眼界!」
皇後面色一白。隨即卻鎮定道:「我以為宮變兵險,又怎會把這物件帶在身上,那麼些看見的人,都可以證明此事。」
錦淵微微一笑,眉目間宛如冰雪初融,卻帶著貓戲鼠一般的明燦笑意——
「婉芷你向來設想周全。這樣關鍵的寶物。就算是逃難,你也會隨身帶著的。」
她笑容加深。看向皇後身后的琳兒,「既然帶了,何不讓你這侍女拿出來讓大家見識一下?」
皇后的面色頓時慘白,她哆嗦著嘴唇,又急又怒,卻無法可想,一旁眾人已經看得眼花繚亂,紛紛在心中納罕道:這兩人忒是詭異,明明先前一個說無,一個說有,卻一下又顛倒過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隻小匣子里就是吧…你的手哆嗦什麼,為何不開呢?!」
錦淵的冷笑加深,朝陽下化為修羅般地陰森,皇帝在一旁再也忍耐不住,從琳兒手中奪過匣子,也不用鎖,一下便硬掰開來。
匣中果然有一道珠貝面具,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奪目非凡,一旁的寶錦乍一見此物,卻禁不住驚呼一聲:「這是我借用姐姐的…!」
錦淵回首,深深看了她一眼,五彩晶瑩的神光中有慈愛,有關切,有歉疚,更有別地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對著皇帝緩緩開口道:「凌宣,你仔細看看,你在她宮中見到的是這樣嗎?」
皇帝的目光停留在面具的下頜處——那裡並非是珠光清瀲,而是以黃金鑲嵌,生生彌補了瑕疵,他皺眉道:「我先前看到的光滑如鏡,根本沒有以黃金補
「那是因為,你先前看到的,是我父皇給她煉造的一隻,而我戴著與你會面地,卻是這另一隻。」
錦淵柔聲細語,一字一句,卻是咬牙吐出,連齒縫裡都透著森森寒氣——
「你大概已經忘記了…城破宮傾之日,你快馬沖入內苑,我高踞於御座之上,大笑將它擲出,跌碎了一角。
「後來我的部屬得到了它,便以黃金鑲之,再然後,便是寶錦因緣巧合得到了它,她報仇心切,便戴著它在夜間連殺數位武將——很不幸的,他們在起事之時,都曾見過你戴了這珠貝面具,和皇帝在沙場上並駕齊驅——你為了盡善盡美的替代我,真是煞費苦心哪!」
皇帝和寶錦聽到這裡,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先前京城武將連續被殺之時,死者會拖著最後一口氣,留下指向皇后的暗示——因著面具,他們都以為是皇后要剪除帝黨,卻也惹下了帝后二人反目的開端,冥冥中造化如此,真是陰差陽錯,讓人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