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危情午宴(三)下
汴梁,宋河茶樓。
快到晌午,來吃茶的客人漸漸多起來。宋河茶樓位於汴河北岸,因自家茶食做的好,平日里客人甚多。最近,聽聞茶樓里新近來了個極會做羊肉汆面的廚子,慕名而來的人就更多了。
此時,九妹跟李逸尋正坐在靠盡樓梯的一處坐頭,要了兩碗羊肉汆面跟幾碟子茶食。面前的茶食只九妹動了幾口,李逸尋卻是看也沒看,只凝神瞧著對面樓層的一個年輕男子。
這個男子身穿短衫,面容白皙,瞧著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正一壺壺的喝茶,像是等待什麼人似的。
李逸尋觀察了他半天,並沒覺得他跟尋常討生活的後生有什麼不同,只是形影動作像是個練家子,但對於這點他依然不敢十分確定。九妹將水杯住滿,悠悠道;「你猜他要等誰?」
李逸尋搖頭,但視線仍舊沒有回來,手指下意識的摸索著杯沿,隨時準備抓捕。但他試了幾次終還是沒有,對於王懷慶等的那個人,他十分的好奇,當然他也知道這可能只是個陷阱。如果一個人深知有被發現的危險,還敢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公眾場合,那只有兩種可能:一這人並不如他料想的那樣狡猾老練,二此人對自己非常自信,對自己所做之事十分有把握。李逸尋左右掃了掃,此刻宋河茶樓布滿了大理寺的官差,不怕王懷慶不就範,只是他隱約覺得事情絕不會這般容易。
過了一盞茶的光景,樓下傳來了咿咿呀呀的胡琴聲,一位打扮入時的女歌人正在翻唱一曲正時新的《蝶戀花詞》,歌人聲音柔媚圓潤,字字鑽入昏昏欲睡的茶客耳中。
九妹自詡是個粗人,對曲子本就沒什麼興緻,但那胡琴拉的是在太嘈,不禁往看台上看了一眼。她剛將目光鎖定在那位個人身上,就發覺哪裡似乎不對頭。
這首《蝶戀花詞》曲子並不複雜,也沒有高音,但不知為何那人臉卻越唱越白,九妹甚至瞧見了她額頭上滲出的細汗。不對頭,十分不對頭啊。她剛想對李逸尋說些什麼,就聽見看台方向傳來一陣騷動。九妹起身看去,吃了一驚,那個人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來人呢!快救人!」不知誰喊了一聲。
這一聲更加引起了人們的騷動不安,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九妹正想著什麼,就聽旁邊什麼東西卡嚓碎裂的的聲音。她回頭,旋即眼前人影一閃,李逸尋已經箭般射了出去,她再朝對面看去,王懷慶已經不見了蹤影。
中計了!九妹立刻意識到了,她隨後朝李逸尋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王懷慶好似已經料到有人追自己,他掀翻了幾個茶客,疾如脫兔般朝門口奮力奔去。剛才四散在茶樓的差役也已經朝門外堵截,很快王懷慶被差役圍在了垓心。
王懷慶出手如電,頃刻間已經打翻了幾名高大差役,而且招招狠辣,力道用老,被他擊中的差役非死即傷,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厲害,九妹不禁大奇。她猛然想通了一些事,驛站馬生病,店主舉薦馬夫,看來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可她仍舊不明白的是,為何王懷慶這一伙人會對沁怡郡主下手,目的是什麼呢?殺了郡主誰是受益者呢?她沉思的片刻,李逸尋也已經加入了戰團。
但顯然對方不是李逸尋的對手,兩人過了幾招,王懷慶已力不從心。李逸尋挽個劍花,出手留有餘地,他只想生擒此人,並不想將招式用老。但兩人顯然想的不一樣,他力道沉猛,招招向李逸尋攻命門進攻。
雙方如此僵持了半盞茶的時刻,李逸尋猛力一擊,將王懷慶打到在地。差役立刻圍了上去。忽然,九妹聽見幾聲撲撲入肉之聲,再定睛瞧去,卻見四五個差役中有兩人已經被一隻短箭穿喉,兩道血柱噴涌而出。
這人竟袖中藏箭!王懷慶趁眾人愣神間,縱身一躍,試圖跳出包圍圈。
這時,一輛馬車出現在了街道上,一個人正從馬車上下來。
九妹一瞧,今日可真巧了,柴玉竟然也來湊熱鬧。九妹見他一臉從容,見此景象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顯得有些不耐煩。
來人看見柴玉竟徑直向他奔了過去,柴玉靜靜地看著他,好似看一隻脫了籠的兔子一般。就在王懷慶要接近柴玉之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他竟劈手打到一個差役,奪了差役手裡的長劍,又深深的回頭看了柴玉一眼后,長嘯一聲,自刎而死。此狀令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連一向冷熱不進的柴玉都不禁變了臉色。
柴玉的絕世容貌都已經可以讓罪人悔過了?九妹慢慢悠悠走下樓梯,但一縷陰霾爬上了臉龐。
李逸尋吩咐差役般屍體,清理現場,又吩咐將傷員送去醫館看傷。他只遙遙對柴玉點了點頭,便帶了幾個人走了。九妹知他是去查王懷慶的住處去了,猶豫片刻也跟了去。
有了王懷慶的畫像,李逸尋他們在汴梁近郊找到了他藏身的一處農家。那家只有一個修鞋的老頭住著,對王懷慶之事一無所知,只是說這人三日前才搬來這裡的,因出手闊綽,人看著還算正派就什麼也沒問。
之後,老頭領著他們到了王懷慶棲身的那間偏房。房中昏暗,除了一個土炕跟幾床破杯子外,最顯眼的就是一個紅木舊柜子。李逸尋吩咐人將柜子打開,裡面竟藏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女人。
九妹上前辨認,認得是沁怡郡主,又探了探鼻息,竟微微又些氣。差役將沁怡郡主放在炕上,九妹細細查她頸部,發現了一個細小的針孔。這證實了她幾日前的猜想。在《華佗醫經》中有記載,人的脖子處靠近耳部的地方有一處穴位,如在此處施針,人會出現長達兩個時辰的假死狀態。根據沁怡郡主當日的情狀,排除她患有舊疾的因素,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郡主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有人做了手腳。而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郡主施以毒手的人,一定就是她身邊之人,所以九妹才會想到她的貼身丫鬟。但不想,秋紅並非真兇,而真正的兇手竟然會是王懷慶。
王懷慶為何會傷害沁怡郡主,又為何要陷害鄭國公府呢?這恐怕是個永遠的秘密了。。。。。。
半個時辰后,昏迷不醒的沁怡郡主被送回了驛站,太后皇上派來了最好的御醫,所幸郡主只是被人封了穴道,身體並無大礙,只是被人在重要穴位施針傷了元氣,需靜養幾月罷了。
李逸尋將郡主之事簡單上了個摺子,正待回大理寺整理案件資料之時,卻發現九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她只在書樓留下短短一句,再會,珍重!李逸尋瞧著這短短的一句話,輕嘆一聲,望了望窗外的日色,竟已黃昏。
九妹是在流心踏出慈雲觀時趕到的。這之前,流心本以為九妹不會回來了,她已經打算回去向師父請罪了,不想九妹竟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夕陽中。
「姐姐,你回來了?」流心喜極而泣,朝她奔去。
九妹大方的替她擦去淚珠,又大方的背上竹簍,問街邊賣糖葫蘆的買了兩串糖葫蘆,之後兩人慢慢悠悠的朝玉新道觀走去。兩個人道姑竟在街上大搖大擺的吃糖葫蘆?街上行人都被這兩個怪人吸引了目光,紛紛駐足觀看。
九妹本就臉皮厚,全部在意,但流心還是有些不習慣,但在九妹的影響下,過了一會兒便好了。兩人一路吃著糖葫蘆,一路說說笑笑,在暖暖的夕陽下,人影被拉的好長好長。
她們越走越遠,兩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二人。
「公子,您當初送阿九姑娘去玉新觀看來是個正確的決定。」宋奇說。
柴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不正確嗎?為了九妹這丫頭,紅蓮那個老道姑不知貪了他多少畝良田,真是暴殄天物啊!他不無苦澀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