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縣衙魅影(五)
樓里死了人,客人們都慌了神,眨眼功夫,樓上樓下便亂作一團,都往門外跑。
掌柜的愣了愣神,趕緊帶人直奔月華的房間。九妹跟白玉堂分開鬨鬧的人群,也跟了上去。
一進門,只瞧屋中桌椅凌亂,一具無頭女屍倒在血泊中,那兇手早已不知去向。掌柜的何曾見過此種慘絕人寰的景象,早嚇得臉色發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瞪著眼在旁邊發抖。
白玉堂跟九妹上前查看了屍身,九妹轉身叫掌柜的快去報官,又道:「把前門後門都讓人堵了,不許放一個人出去。」掌柜的慌的沒注意,見九妹如此說,便打發樓里幾個打手將前後門都暫時把住,待縣令來了再做分曉。
白玉堂看了看死者脖子上的傷口,手法乾淨利落,像是會家子所為,一時沉吟不語。
九妹見他默不作聲,心中著急,問他可有看出什麼端倪。白玉堂微一沉吟,剛要說話,忽見門口一個身穿彩緞的女子一閃而過。白玉堂似是想到了什麼,急忙拔足追了出去,朗聲道:「姑娘請留步!」
那人一聽有人喊他,心中一動,不但腳下不停,還撞翻了幾個客人,一路徑奔樓下而去。
「快攔下那人!他是兇手!」白玉堂大喊一聲,說話間人已躍出欄杆,往樓下追去。
上翠華樓的客人大半都是平日里養尊處優的有錢老爺,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聽兇手來了,嚇得登時亂了方寸,沒頭蒼蠅似的在廳里轉來轉去,都往門口涌去。那人借著眾人大亂之際,混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企圖奪門而出。守在門外只兩三個人,哪能擋住,很快門板都給人群沖塌了,還有好幾個人慌忙間給人撞到,坐了後來人腳下的肉墊。
白玉堂怕那人逃出,大喝一聲,一招鷹飛衝天,朝那人頭頂抓下。那人也絕非庸手,聞得身後勁風直響,抓起身邊一人當做人肉盾牌擋住了攻勢。白玉堂迅疾變招,那人已射出一把金針朝白玉堂面門飛去。只聞砰砰砰幾聲金鐵交擊幾聲那人已給白玉堂擋住了去路。
那人將手中之人向白玉堂擲去,腳尖輕點,翻身攀上欄杆,朝過道奔去。九妹閃身上前,左手探疾,手裡那柄摺扇已照那人的小腿環跳穴打去。那人只覺小腿一疼,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只是這一阻的功夫,白玉堂已仗劍而來。那人忍痛跟白玉堂過了數招,眼見不是對手,虛晃一招,只聽砰啪,那人已飛身撞破窗格,跳上房梁逃了。
「你留在這裡不要亂走!」白玉堂摔下一句話,人已飛出窗格子不見了。
九妹哪裡聽他的話,也跳出窗戶跟了上去。
那人腿腳靈便,待白玉堂跟九妹追出去,人已在數丈之外,很快便要消失在黑暗中。白玉堂提了口氣,拔足急追,九妹輕功不及,遠遠的落在後面,但也決沒有放棄意思。
三人一前一後奔出數箭之地,很快來到城門口。此時,城門早已關閉,那人將身上的衣裳扯了,腳尖點了點,剛要踏牆而上,右腿一重,回頭一瞧,竟被人死死的拉住了。
「你究竟想怎樣?」那人喝道。
白玉堂笑道:「自然是想請閣下跟我回去,交出那樣東西來。」
「做夢!」那人身子旋了旋,使出連環腿,將白玉堂迫住,又順手抄起一把金針激射而出。
白玉堂躲閃之間,那人已踏上牆頭,消失了蹤影。白玉堂也跟著翻出了牆頭。九妹見他二人離去,暗暗叫苦。自忖自己輕功不怎麼行,只得乖乖的連跳帶爬的翻了出去。
出了城,奔出十幾里地,那人便如魚入大海,轉過一片茂林就此消失了蹤影。
白玉堂不見那人蹤跡,正待尋找間,忽聽身後有人。一招探龍手,反手揪住了那人的臂膊。那人吃痛,叫出了聲,白玉堂轉頭一瞧,原來此人是包九妹。
「怎麼是你?」白玉堂吃了一驚,趕緊鬆了手,「不是讓你好好在樓里呆著嗎?」
九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邊揉胳膊邊道:「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抓我的犯人關你什麼事?」
白玉堂嘻嘻一笑,這丫頭還真是任性,「抓疼了沒有?我瞧瞧!」說著就要瞧九妹的傷勢。
九妹趕緊躲開,「不要臉,又要佔我便宜。男女有別你懂不懂!」
什麼男女有別?他白玉堂才不在乎腐儒那一套,將九妹拉過來,也不管她大叫大嚷,推拿數下,這才放了手。
「你這個。。。」九妹氣不過還要罵幾句難聽的話,卻發覺自己的胳膊給白玉堂推拿之下,竟然疼痛立解。九妹詫異的瞧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怪不得在江湖名頭響亮。
「兇手呢?」九妹掃了林子一眼,問道。
「跑了!」白玉堂雲淡風輕道。
切!還以為他真有本事呢!九妹不屑,一瞥眼間,見地上有幾滴還未乾涸的血跡,在暗夜密林中發出幽光。料想來人定然還未走遠,便要追上去。
「去哪裡?」白玉堂一把拉住她。
「自然是找兇手了。」九妹甩開他,「不過,我可警告你。這人是我的,沒你什麼事!」
白玉堂瞧了她一眼,似是不以為然,笑道:「好歹這人也是我先抓的,怎地就是你的人了?」
「我可是奉本縣縣老爺的命來查案的。可誰知被你這麼一攪和,人證死了不說,連兇徒也跑了。你還有臉來跟我搶人?」說罷頭也不回,走出了林子。
......
月亮如水,九妹一路追蹤血跡,不覺間來到了一座寺廟。那寺廟前後古柏參天,孤零零的立在前方。九妹探了探地面,見血跡到了這裡就消失無蹤,料到此人定是進了裡面,避開前門來到了后牆。
此時已過初更,寺院里一片寂然。九妹將腰間的長索輕輕一甩,鉤子便攀上了牆頭。她拉住繩子,翻進了院中。
這寺院甚大,除東南角露出幾點光亮外,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看著還真有點滲人。
九妹定了定神,打算先去有燈光的那間屋子瞧瞧。
不料,她剛來到東南角那間廂房,就給房裡的人發覺了。只聽噗噗幾聲響,一柄摺扇飛掠而出,正中九妹面門打來。九妹給這勁風一迫,登時覺得呼吸困難,卻待閃身,已然不及。好在,白玉堂及時趕到,揮劍將那摺扇擋開,救了九妹一命。
「怎樣?沒我不行吧?」白玉堂笑道。
九妹驚疑不定,還未說話,屋中已掠出一人。白玉堂將九妹擋在身後,九妹定睛一瞧,驚訝非常,「柴玉!」
柴玉本以為有歹人闖入,此刻見到九妹也甚是驚訝,欲待說話,只見她身邊跟著一個白衣男人,眉頭微皺,冷冷道:「你怎麼在這裡?他是誰?」
白玉堂見面前之人貴氣逼人,一副有錢人家公子哥兒的模樣,問九妹道:「這人你認識?」話是如此說,但手裡那柄長劍卻並未放下。
九妹察覺出兩人之間有些不尋常,急忙打圓場道:「認識,認識!」指了指柴玉道:「這位公子乃是我的朋友,柴大公子。」說罷又轉身對柴玉道:「這位是白公子,白玉堂。」
白玉堂?柴玉冷冷審視了對面這人一眼,說道:「閣下可是曾大鬧皇宮的白玉堂?」
「不敢!」白玉堂拱拱手,傲然道。
九妹見兩人都神色不善,打岔道:「我說柴大公子,你怎麼在這廟裡?難不成幾日不見,你真的看破紅塵,打算出家不成?」
她說這話本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卻不料柴玉並不領情,淡淡道:「這裡的方丈跟我是舊識,半月前他說廟裡出了怪事,我特地來瞧瞧。」又道:「你怎麼來了?」
九妹將今夜翠華樓有人被殺,自己跟白玉堂追兇之事簡要說了,又道:「我們追到此處,那人就不見了。」
「哦?你是懷疑兇手是廟裡的人?」柴玉道。
「正是。」九妹想了想忽然道:「你說廟裡出了怪事?什麼意思?」
柴玉告訴她,這廟裡一個小和尚一年之前下山化緣,回來之後就不明不白的瘋了。
「近來,他更是說自己見到了鬼,鬧得廟裡不得安寧。方丈知我就在附近遊歷,所以就邀我過來瞧瞧。」
一年之前?「他去哪裡化緣?難道沒人跟他一起嗎?」九妹摸了摸下巴道。
「方丈打算建造一座佛堂,苦於沒有銀兩。正巧聽聞那新上任的縣官老爺是個敬佛之人,所以寫了一封書信,希望能籌借一二。送信之人一共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這名叫法從的小和尚。可誰料,他卻不明不白的瘋了。同行的師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這件事一直懸而未決。」
「新任縣令。。。那不就是皇甫謐嗎?」九妹恍然道。
「正是如此。聽你的口氣,你認識這人?」柴玉道。
「何止認識!這人一年前不明不白的死了,否則我表哥也做不了這新縣令。」
「你是說,上任縣令之死很可能跟法從之瘋有關了?」
「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嗎?」九妹問道。
柴玉沉吟片刻,忽然抬頭道:「走!咱們即刻就去見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