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縣衙魅影(七)
「只是皮毛。」白玉堂道,「所以才想著借你們的力量來查清此事。」
九妹見白玉堂說的含含糊糊,料想他還隱瞞了一些事,便道:「如果只是皮毛,你又如何知道月華有賬冊之事?」又問:「那天那個刺客又是誰?」
白玉堂瞧了瞧九妹,笑道:「姑娘何必尋根究底。這世上有些事還是不知為好。」說罷嘆氣道:「知道了反而有殺身之禍。」
見他不肯說,九妹也不便再問,抬頭道:「那你此刻有什麼打算?」
白玉堂道:「我雖不知那賬冊之中究竟寫了些什麼,但可以肯定,兇手對其極其重視,否則也不會三番五次殺人滅口了。如今冊子在你表哥手裡,最多不過明日,兇手自然會找上門去。」
「你是想瓮中捉鱉?」
「不錯!」
九妹沉吟半瞬,開口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現下我還不能走,還有件事要做。」
說了這麼多,見九妹還是不為所動,白玉堂臉色一沉,「還有何事?」
九妹告訴他,要見見那名叫法從的和尚,又道:「我懷疑法從發瘋絕非偶然。皇甫謐死時,他定然是看到了什麼?柴玉說,法從是近期病情才變得越發不穩定。所以,我在想,那兇手很可能就藏身寺中,說不定還是一名僧人。」
白玉堂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我怕兇手不止一人,如果他們同時行動,那將會對我們非常不利。」
「是呀。這就要你白大俠幫忙了。」她狠狠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
他眉毛挑了挑,眼中滿是不解。九妹復又笑道:「咱們分頭行動,我家表兄的命就交給你了。。。哎!別跟我說什麼官盜不兩立這種鬼話,現在我們是合作關係,如果你想徹底查清皇甫謐的案子,就必須聽我的。」
白玉堂嘴唇動了動,硬生生將剛出口的話吞了回去,抬頭盯著九妹,肅然道:「下不為例。」
以他驕傲的性子,本沒想著他會讓步,如今見他如此,想起剛才那一場氣,九妹覺得倒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了。
「好吧!蕭大人之命就交在你手上了。我這裡寫一封信,你給他帶回去,量來他不會出什麼幺蛾子的。」說著,九妹轉回柴玉住的那間禪室,問他借了筆墨,給蕭有道寫了一封簡訊。
信寫好之後,九妹又道:「我將剛才發生的之事都寫在這信里了。月華死了,量來表哥此刻也無心管府里的事,你就多費心了。」
九妹在白玉堂那裡從來都是蠻不講理,如今突然變得如此多禮,白玉堂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他笑道:「咱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那我先走了。」話聲未落,人影早消失在月色中。
「你跟他很熟嗎?」九妹正低頭沉思,柴玉忽問道。
九妹轉頭,見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邊,目光沉沉,神情寡淡。
「見過兩次而已,不算特別熟。」九妹說。
柴玉冷冷道:「見過兩次?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點心!一個剛見過幾面的人也敢如此信任。」
他這話說的刺耳含酸,她抬頭瞧了瞧他:「是啊,我向來如此。況且,我也並非所託非人。他雖在官府里名聲不好,可在江湖上卻赫赫有名,是鼎鼎有名的俠義之士。這樣的人最重名聲,怎會親手砸了自家的招牌?」
柴玉轉身回到几案邊,半天沒說話。九妹瞧他那一張不咸不淡的臉,也不知是否生了氣,清了清嗓子,道:「我雖覺得他不是壞人,可畢竟你我才算至交。我對你的信任自然是他不能比的。否則,我也不會留下來。」
聽見這話,柴玉臉色緩了緩,說道:「說吧,你又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給人看穿的感覺還真不好玩兒。九妹笑顏如花道:「柴大公子果然心思過人。凈心長老之事你打算怎麼辦?」
他看了看她,避而不答,反問道:「姑娘有什麼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這人還真是狡猾的緊,九妹道:「從進門到現在都沒見到宋奇,他該不會去保護什麼人了吧?」
柴玉抖了抖袍子,重新坐下,淡淡道:「你倒是猜猜?」
九妹不是拐彎抹角之人,直截了當道:「我需要見法從一面,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
柴玉頓了頓,起身道:「你隨我來!」
......
這山間古寺名叫爛柯寺,寺廟雖不大,但前任主持卻頗為有名,曾是東京大相國寺的主持,名叫了緣。
十年前,了緣不知為了什麼事,突然辭去主持之職,孤身來到了這間僧眾不到十人的寺廟清修。自后一直在此潛心佛學,直到圓寂。了緣死後,弟子們為表崇敬,將師父的屍身火化之後,遺骨存放在了寺后的一座矮塔中。山中野獸多,僧人怕師傅的遺骨有什麼閃失,還特意派了一名僧人結廬在旁,以供每日掃灑。
「法從瘋癲之後,就隨這名掃灑僧人住在此處。」柴玉跟九妹講了這寺廟的來歷,又說道。
九妹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想來你已見過這法從了。其中可有什麼古怪嗎?」
柴玉道:「我替他診過脈,他脈象紊亂,確實得了失心瘋。而且,整日都在山上遊盪,問他也不說話,所以並未有什麼疑點。」
「可你明明說他近來情緒不穩定,常常大喊大叫的。如今又說他不說話,到底怎麼回事?」
柴玉見她吹毛求疵,又道:「他這病只在深夜發作。。。」
他話未說完,只聽前面的草廬中傳來一個男子的哭鬧聲。那聲音在夜裡聽著猶如鬼魅,讓人不寒而慄。九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走!」柴玉轉頭瞧了瞧九妹,垂手牽了她的手,往那草廬而去。
靜夜之中,一燈如豆,青光閃爍,遠遠望去,彷彿將這黑謐之夜跟塵世隔開,傲然矗立在另一個世界之中。
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宋奇迎了出來,「公子!」看到身旁的九妹后,彷彿吃了一驚,「包姑娘。。。」
他話未說完,柴玉便道:「裡面情況怎樣?」
宋奇邊跟著走便道:「情況不太好。大概是昨日受了風寒,夜裡發了燒,一直叫著有火在燒他,還喊著凈心長老的名字,讓長老救他。」
說著話,他們已來到了法從住的那間草室。屋裡十分簡陋,除了一床、一桌、一凳,別無他物。法從躺在床榻之上,形容消瘦,他身前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粗胖和尚,此時正一臉油汗的給法從敷毛巾。
「情況怎樣?」柴玉走到窗前探了探法從的體溫。
胖和尚見到柴玉恍如見到了救星,急忙道:「柴施主你可來了。法從一直發著繞,我們葯也給喝了,毛巾也敷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溫度還是降不下來,您說可怎麼辦?」
柴玉給法從診了脈,微一沉吟道:「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了。」說著從腰間拔出一個細刃匕首,又讓胖和尚拿來一個空碗,接著在法從左胳膊上輕輕一劃,紫黑色的血液立刻流到了碗里。約莫流了半碗,柴玉這才掏出一個細瓷瓶,從裡面倒了點白色粉末出來,又用白布將傷口裹住。
這一番治療過後,已然過了小半個時辰。法從由剛才的躁動不安,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就成了?」胖和尚盯著那半碗黑血,遲疑道。
「他只是受了風寒,放了血,血脈通了就沒事了。」柴玉拭去額頭上的細汗,又問胖和尚道:「法邊師傅,今晚可有什麼人來看過法從師傅嗎?」
那叫法邊的胖和尚搖頭:「沒有。今晚除了小僧跟這位宋兄弟。。。」
他還未說完,只聽宋奇大喝一聲:「什麼人!」跟著門扇大開,宋奇瞬間不見了蹤影。
隔了一盞茶的功夫,宋奇才回來。
「怎樣?發現什麼了嗎?」九妹急問道。
宋奇搖頭:「那人身法輕盈,顯然熟悉周邊的地形。我追到山上的松林里,他就不見了。」
身法輕盈?九妹忽道:「你覺得那人是男是女?」
宋奇想了想,肯定道:「從身法看,應該是個女子。瞧她的武功路數,似乎來自松江一個大幫派。」
「什麼幫派?」九妹沉吟。
「屠龍幫!」
柴玉一聽這個名字,臉色不易察覺的變了變,但很快恢復正常。
九妹詫異的瞧了他一眼,又問宋奇:「這幫派什麼來歷?怎地我沒聽過呢?」
宋奇瞧了他家公子一眼,說道:「不是什麼有名的幫派,就是普通。。。普通的水盜罷了。」
九妹見他吞吞吐吐不肯吐露實情,不知這中間有什麼貓膩,也不再追問。
想了想道:「既然法從師傅病情如此兇險,不如隨我回縣裡,可好?一來縣裡請大夫容易,二來也能好好養病。我聽說城東有位專門醫治失心瘋症的名醫,說不定能看好法從師傅的病也未可知。」
法邊一聽九妹這話,忙問柴玉道:「這位女施主是柴施主的朋友?」
柴玉聽九妹這話,已猜著她的心思,沖他點了點頭,「這位是阿九姑娘。」
九妹跟法邊見過了禮,問道:「不知法邊師傅意下如何?」
法邊道:「如此當然是最好。只是我這師弟神志不清,怕給你們添麻煩倒是真的。」
「沒事!柴公子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師傅不用客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九妹笑著睨了柴玉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