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邊(四)
「屬……屬下的意思是您今日比昨日更加英明神武了。」
莫風顫著小心肝回了一句十分拙劣的謊言。
稀奇的是容硯沒有深究,反倒是挑眉應了一聲,笑著走了,連氣勢都比往日了溫和了不少。
莫風看著容硯的背影,悄然鬆了口氣。
稀奇!太稀奇了!
*
汴京城。
吱呀一聲,一名圓領長衫的老者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老者五六十歲左右,髮絲鬢白,兩手交握,脊背微佝,神情肅穆。
「王爺,西北那邊出了點差錯。他正候在外頭,等著給您賠罪來了。」
老者朝書桌前的人俯首,嗓音沙啞低微,神態十分恭敬。
桌前人正執筆揮毫,聞言筆尖一頓。
上好的墨洇開了一團,聚在潔白的宣紙上,在昏黃的燭燈下更顯濃郁暗沉。
桌前人狼毫微頓,眉宇微皺,似是對面前洇了墨跡的宣紙有些厭惡。
「嘖。」
那人輕嘖一聲,緩緩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挪開了桌上的鎮紙。
那人手上肌膚雪白,骨節分明,細看還能看到細小的青筋,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齊乾淨。
那一雙白的過分的手竟比白玉鎮紙更加瑩潤通透,好看至極。
撤了那張被污染了的宣紙后,他又放回了鎮紙,繼續新的宣紙上下筆揮毫。
老者低眉看著被丟棄在地上宣紙,神態依舊佝僂恭敬,絲毫沒有被忽視后的不耐之情。
那人寫完一首詩后,略微直身欣賞了一番,這滿意地放下了筆。
「誰做的?」
那人抬頭看向老者,溫聲開口。
昏黃的燈光照出一張儒雅溫和的俊臉來,溫潤的五官中隱隱帶著一抹矜貴之氣,微微上揚的唇瓣顏色鮮紅,黑眸眸底帶著一股邪意。
老者心中一緊,低聲道:「那邊傳來的消息是說被西北軍發現了,但蒼南軍一直與西北軍同行。」
「哦?」
聞言,那人眉梢微挑,嘴角依舊上揚,但眸中隱有嗜血殺意。
「所向披靡的黑甲軍居然淪落到與一介運糧兵同行嗎?我怎不知,他們腳程竟落後至此?」
不急不緩的詢問偏生讓侯在那裡的老者冒出了一頭冷汗。
「老奴查到了些許消息,那原本停在校場的蒼南軍本應在辰時出發,但不知為何滯留到了午時,竟是比西北的人還要慢些。」
那人輕嘆一聲,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來。
「有沒有查到蒼南軍滯留的原因?」
「沒有。」老者搖頭,隨即斟酌開口,「王爺,要不要派人去查?」
「不用了,容恭是個沒腦子的廢物,容硯可不是。不管是誤打誤撞碰上了還是其他原因,我們都沒必要去查。上趕著露馬腳的事,蠢貨才會去做。」
「本來也沒指望他這點小伎倆就能毀了那西北一百二十萬擔糧。庶子就是庶子,就算多活了幾十年,也只會一些上不了檯面的伎倆。」
「左右還有點用處,隨我出去看看吧。」
說完,那人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不急不緩地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