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金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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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
高誠回到長安,也見到了自武陵千里歸來的功臣金旋。
「臣,拜見陛下!」
金府大門外,金旋帶著長子金禕快步來到御駕前,躬身見禮。
高誠自駕攆中走出,看著金旋,不由贊聲道:「這麼多年,辛苦元機了!」
金旋如受重寵,匆忙言道:「陛下言重了,旋於武陵,既不能助三軍越過江埑,又為劉磐奪去郡縣,失地喪土,羞愧難當!」
「嗨~元機此言差矣!國朝無南渡長江之意,欲先專制北方,而後南圖。元機在武陵十餘載,為國朝鞠躬盡瘁,武陵之事非元機之過,實乃國朝錯意。否則,有元機為應,大軍早已踏平江南。」
高誠看著金旋,感受著這位金氏長者的恭敬之意,心中也不禁感慨。
這就是金氏!
作為歸化之人,四百年間,屹立於京兆世族之林,從未傾倒!
而金氏族長几百年來,也一直秉持著金日磾那篤厚謹慎的性格,包括眼前的金旋。但,為什麼....
想到這,高誠目光轉向金旋之子金禕,暗嘆一聲。
「臣不過庸碌之徒,當不得陛下如此盛讚。」
金旋明白自己的位置,雖然早就投靠了周朝,但畢竟遠在荊南。即便有些功勞,可絕對當不得陛下之言。今日,還有別務!
於是,又開口言道:「陛下,府內已置備妥善,請陛下移步!」
「朕聽聞元機自武陵帶回不少好酒,需得品嘗一番這南國醇酒,元機可莫要心疼啊!」
高誠捋著鬍鬚,跟金旋說起了玩笑話。
金旋一聽也樂了,笑著言道:「陛下大駕親臨寒舍,臣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吝嗇醇酒。陛下,請!」
「嗯。」
高誠帶著微微笑意,沖著金旋點了下頭,抬步向金府內走去。
途中,自是說道那南國美酒。
「唉~如今,益州每年也沒少上貢當地佳釀,但每每品嘗,終有失意。」
高誠長吁一聲,頗有些感懷平夷的丟失。
那地方可是有著後世大名鼎鼎的茅台鎮,有著中國酒鄉的美稱啊!
聞言,金旋也不禁點頭贊同道:「巴蜀富饒,氣候宜人,雖比不得關中酒烈,可味香性柔。臣於武陵,亦是常飲蜀釀及荊揚諸醇,多有類同。倒是南中一帶諸夷落所釀酒水,各有所異。」
「噢,怎麼個異法?」
「彼等部落星散,聯絡甚少。即有所良釀,亦多為豪長所用,少有流露於外爾。臣治蠻夷甚久,與諸豪長也多有聯繫,倒是品嘗過不少。性和、性烈、味醇、味柔者皆有之,亦皆有所異!」
金旋這麼一說,高誠倒是理解了。
於是,又問道:「如此來看,元機亦是酒中佳人啊。那,以元機之見,何酒可列甲等?」
「這.....」
金旋不由沉默了下,思忖了片刻后,言道:「若言甲等,南中唯有一酒!」….
「噢~」
「武陵蠻夷長沙摩柯所獻佳釀,名為枸醬酒。此乃其下一夷落所釀,甘醇味濃,特托臣呈獻於陛下!」
金旋說完,便微微低下頭。
高誠聽完,略微一想,便曉得其間曲折。不過,也沒有在意。
「看來,那沙摩柯與元機相交甚好啊!」
「臣也是仰仗陛下威名,若非如此,那沙摩柯未必與臣傾心相交。」
「嗯,走,先嘗嘗那枸醬酒如何!」
高誠嘴角一莞,沒有繼續說下去。
金旋亦是不著急,側身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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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禮,而後默默跟在高誠側后。
......
酒,
的確是好酒!
人,未必就是佳人了!
酒宴散了后,高誠在金旋的陪同下,來到書房間。
「元機對沙摩柯怎麼看?」
兩人側案對座,又擺了兩杯濃茶。
高誠呡了口茶水,目光間帶些迷離與擔憂。
金旋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后,言道:「陛下,依臣之見,沙摩柯此人可用不可重用!」
「也就是說,沙摩柯能力不行?」
高誠也緩緩皺起眉頭,沙摩柯不行的話,自己就只能將限制南中的後手,放到更加遙遠的交趾了。
金旋搖了下頭,說道:「若言勇武,那沙摩柯倒是不差,要不然他也坐不穩武陵蠻夷長的位置。但此人終歸是蠻夷,陛下之憂,臣多少也有所耳聞。讓沙摩柯擔負重任,只怕會累及國朝。」
「可是,除了沙摩柯帳下的武陵蠻外,朕還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牽制雍慎了。」
「雍慎實力很強,於南中的威望也很高!但,南中之人對其並非皆是心服口服!」
金旋嘴角一莞,意思很明顯。
高誠疑惑的側了下頭,言道:「益州調查司在南中開展了幾年的工作,但始終找不到一位肯與吾大周合作的夷長!」
「陛下與國朝諸公久在長安,對南中事了解的較少。調查司那邊,雖然能接觸到不少夷長,但說到底時機不對,人也不對。反倒是頻頻出擊之下,讓雍慎心生警惕,更加難以尋找合適的人。」
金旋兩句話便道出了調查司在南中的尷尬局面,高誠聞言也不由一怔,隨即無奈苦笑,作嘆一聲。
「唉,倒是朕心急了!詔命之下,調查司不可避免的出現些許錯誤,以致於現在越來越難在南中發展。元機,汝在武陵立足十餘載,對南中的事務了解也更多,可有良策?」
「陛下,臣是在武陵十餘載,並非在南中十餘載啊!」
金旋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這下把高誠整不會了。
好在,後面一句話,打破了尷尬。
「陛下,南中爨氏、孟氏!」
「爨氏、孟氏?」
高誠低吟一聲,陷入沉思。
調查司不是沒有找過南中這些漢族大姓,但.....
「元機,雍慎威望高著,爨氏、孟氏皆為其羽翼矣。」….
這句話充滿了無奈,說到底還是自己作的,沒事非要讓無當飛軍去南中浪幹啥。損兵折將不說,還幫了那雍慎一把,要不然也不至於出現眼下這般局面。
「陛下,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雍氏一家獨大,沒少吞併其餘南中諸豪族的利益。眼下,也正是因其勢大,其他豪族為家族慮,不敢冒險。但五年後,乃至十年後呢?」
金旋倒是顯得很輕鬆,似乎對雍氏的威脅沒有理解透徹。
高誠冷嗤一聲,言道:「元機,也許五年後,那些豪族就被雍氏吃了個一乾二淨了。雍慎,並非庸碌之輩,這些道理他必然也懂!」
「那陛下可見吳郡四家?」
「嗯?這與吳郡四家又有何牽連?」
「陛下,吳郡四家中,鼎盛時期的陸氏、張氏,都只是對其餘各家多有打壓,卻從來未曾亡其種,滅其族!」
「吳郡四家實力相差不大,百餘年來互有姻聯,想要滅其一家,必然會導致其餘三家聯手。但吳郡的形勢與南中可不一樣,現在南中其餘豪族加在一塊,也未必能擋住雍氏的吞併!」
「陛下,無論是南中豪族,還是吳郡豪族,亦或者荊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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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與中原世族不能等同而言。江南豪族大多數都與蠻夷有所關聯,牽一髮而動全身!」
聽完金旋這句話,高誠渾身一震,丁點酒意也散的乾乾淨淨。
「元機的意思是雍氏至今沒有吞併其餘諸族,就是因為南中的蠻夷?」
「沒錯,南中夷種眾多,有以夷長為尊,有以漢家豪族為尊,各有所附、聯姻。雍氏的確強大,強大到可以在益州郡內毫無忌憚的吞併其餘豪族利益。但雍慎也明白,不能把那些豪族逼到絕路!就好比永昌呂凱、王伉二人,雍慎拿其毫無辦法。蓋因,整個永昌的夷落多奉呂氏為首。雍氏想要吞併呂氏,就需得做好與整個永昌夷落為敵的準備!」
金旋耐心的與高誠講解著南中豪族,與南中夷落之間的關係。
但高誠還是不理解,言道:「不對,雍氏大可以收買各部落夷長,以瓦解其餘豪族與夷落之間的關係啊!」
「非也!陛下莫要忘了,南中夷落之間更是私鬥甚重!其中,不乏有世代相仇者,且南中諸豪族既要拉攏夷落,自然也少不了欺壓其餘夷落。久而久之,兩者之間,互為姻聯,亦導致南中諸豪族間,也多生仇怨。最明顯的依舊是永昌呂氏,作為其中的失敗者,迫不得已只能去更加荒蠻的永昌發展,而永昌一帶的夷落,也多是為保存夷種,而遠徙至此。」
「再者還有牂柯朱氏,也是被迫遷離益州郡。不過,牂柯比於永昌,畢竟還靠近荊州。朱氏的力量雖然比不上雍氏,但雍氏也無法吞併朱氏。此外,還有朱提孟氏,與其餘豪族不同,孟氏的實力絲毫不弱於雍氏。」
「孟氏從自始自終都盤踞在朱提,遠離了益州郡之間的爭奪,也一直保全著全部實力。同時,一邊與諸夷落關係莫逆,一邊又有子弟北入荊益乃至中原為官。因此,孟氏的勢力範圍雖然只在朱提,但其在眾夷長中的影響力,絲毫不弱於雍氏。」
金旋一口氣說了很多,多到高誠都不禁暗自感慨。
不愧是在南邊呆了十多年,對南中百餘年前的歷史頗有了解。
可,關鍵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那爨氏呢,方才元機言道可以聯絡爨氏與孟氏,又講到孟氏的實力不弱,可卻始終沒有聽到爨氏啊!」
「爨氏,來南中的時間尚短,根基不如雍、孟、李、毛、董、朱、呂等。但爨氏與李氏已姻聯數代,倒也站住了跟腳。不過,也正因為其勢弱,便於拉攏。再者,國朝眼下仍專註於北方,短時間內顧不上南中。」
「如此,陛下何不將這口袋松一松,與雍慎交好,示之以弱,以盛其驕。待統一北方,大勢將成之際,只需二三天使,宣威南中。南中,自有不服雍氏者,奉拜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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