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堂地獄

在漫長的歲月里，王越一直處在無意識狀態。

那段記憶似乎像是被刪減過了，完全不存在於王越的腦海中。甚至是在大災難之前發生的事情，很多人像愈發模糊。

昏迷是沒有時空的概念，乃至於連黑暗都沒有。虛無是沒有不具備顏色的，將人的記憶永遠停留在昏迷前一刻罷了。

隨著意識的逐漸清醒，王越的左手食指微微動了動，一片黑暗遮擋住了他的雙眼。

他試圖努力的去開清楚外面的世界，只是短時間內無法做到。

在這一段黑暗長河中，王越異常的平靜，至少他能判斷出自己目前還沒有死。

作為一個對死亡敬畏到極致的人，還能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呢？

身體血液的重新流動，心臟漸漸恢復了工作，這是王越能夠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證據。

突然間，一抹光亮射進了無盡黑暗中來。

第二道、第三道……原本維持著的黑暗一瞬間千瘡百孔。

世界的模樣漸漸出現在王越眼中，洪水已經褪去，入眼的是一個不算封閉的空間，僅有的光線只是從頭頂的一個縫隙處照射進來。

讓王越不覺得孤單的是旁邊還有一些人，有男有女，大致年齡相當。

或是抱緊雙腿躲在角落，亦或是依舊躺在冰冷的地上。

在黑暗中，彼此的目光在相互交流著，王越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到是疑惑與畏懼，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防備著其他人。

陰暗的背景下，不會有人率先開口。王越自然也不準備充當話題發起者，在陌生的環境中，要做的只是觀察與判斷。

王越是第四個醒來的人，前三者分別是兩男一女，由於看不清相貌，王越只能大致判斷那兩名男性的體型是一胖一廋。

除此之外，地上那些躺著的人遲遲沒有清醒。

王越將手指停在旁邊一人的人中位置，鼻息全無。

這時，一道男聲響起，嚇得王越立刻收回手指。

「沒有心跳，脈搏停止搏動，鼻息全無，瞳孔放大，他們……都死了。」說話的是那個體型消瘦的男人。

頓時，三人的目光一下就轉向了他。

「我是一名醫生，也是你們當中最先醒來的，所以提前觀察了所有人的情況，希望你們不要介意。我想說的是，除了你們之外，這裡的人都已經死了。」

聽到是熟悉的語言后，三人明顯鬆了一口氣，相同的語言總是容易獲得好感度。

只是這段話的內容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幾人隨便聊了幾句，只是壓抑的氣氛又讓幾人沉默下去，只是這樣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嘎吱——」不知道哪裡傳來了老舊式木門的聲響，在這座密封的空間內出現了腳步聲。

「歡迎來到新世界。」一個臉上布滿溝壑的老人出現在四人面前，他瞥了一眼還未醒來的人：「一共四個人，由衷的恭喜你們，能死人堆里爬出來。好了，現在你們跟我來吧！」

儘管這個人命令式的口吻讓人不舒服，但他似乎對這裡的一切很熟悉。

四人即可起身跟著他向外走去。四人中唯一的女性指著地上的人，忍不住問道：「那些人怎麼辦？」

「死人自然有死人的去處，不用你們操心。」老者面色如常，連頭都沒有回。

這是一條很長的地道，陰濕的環境是常態。

在道路兩側，有一些籠子式結構的屋子，裡面也躺著許多人。

王越不由皺眉，他們這些人恐怕也只是其中一間而已。

不知道走了多久，領路老者打開了一扇生鏽的大鐵門，外面世界的光線一點點照射進來。幾人下意識的遮住了眼睛，太長時間沒有接觸光亮，自然會有一種抵觸感。

不過相對於光線，更應該抵觸的則是另一樣東西。

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出來，在四人即將出門時，第一時間便在他們兩腳之間安上了東西。

整個過程可以說是行雲流水，看樣子已經不是第一次。

王越晃了一下腿腳，隨即發出「鐺鐺」的響聲。

「你們這是在幹嘛。」

「這是把我們當成什麼了，憑什麼給我們帶腳繚。」

四人中一下就有兩人對他們的做法十分抗拒。

王越沒說話，剛剛他就注意到有人了，只是這些人的數量不少，強行反抗似乎並不起什麼作用。

「哈？難道你們還沒搞清楚現狀嗎？看來你需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比如熟悉一下新世界的法則。你們的命是我們救的，這點毫無疑問。那麼按照規則，你們的一切都將屬於我們，甚至，包括你的生命。所以你的腳上戴上了腳繚，這是在提醒你們作為奴隸的象徵。」

領頭老者的話比凍結他們的寒冰更要冰冷得多。

王越仔細的咀嚼這兩個詞：「奴隸？」雖說他剛剛就猜到了這些人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沒想到他們將事情做得如此徹底。

僅是隻言片語卻咄咄逼人，這種巨大的落差不僅是王越的心裡空落落的。

在場的這幾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原以為他們來到了天堂，作為僅存的少數人類，難道不是應該抱團取暖嗎？直到腿腳上戴上了冰涼的腳繚，他們這才反應過來。

天堂距離地獄的路程，只需要一瞬間。

接下來領隊的老頭告訴了他們一些事情，大災變之後發生的事。

按照這個老頭的說法，洪水褪去后史前人類四分五裂，被衝散到各地。

而外面的世界不像以前這麼安全，一些新興演化的物種極具危險，許多流落荒野的冬眠的原始人類會死在那些東西的嘴下。

而他們這些提前蘇醒者去尋找並帶回一些暫未蘇醒的人類，按照他們的說法相當於變相的救了很多條性命。

「那麼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們是真的救了你們，能夠蘇醒的原始人類本就沒有多少，醒來后還得自己摸索這個世界，難道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嗎？在這個地方，我們可以提供給你相對安全，穩定的食物，而你們，只需要付出一些勞動，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領頭老者見到四人中的那個小胖子眼珠子轉了兩下，不屑的笑了笑：「對了，我善意奉勸你們一句，最好別打什麼歪主意。你們可以嘗試著戴著這把腳繚出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如果你不怕死的話。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咱們的身份不管用了，明白了嗎。」

此人的這套說辭都已經快成了一套體系。

邏輯縝密，恩威並重，看樣子已經非常熟練了。

他們不是第一批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批。四人面面相覷，卻又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在領頭老者的帶領下，一行人出了地底，他們剛剛的確被埋藏在地下監獄。

出了地底王越才算是看清楚了他們那批提前蘇醒者建立的社會。

極其原生態的環境成了主旋律，零星的人為建築零星的分散在各處。不過大部分的住所都是用木頭或是石頭搭建的臨時性建築，不說觀賞性，就連住人都成了大問題。

倒是也有很多之前人類文明留下來的房屋建築，除了破舊一些外看著倒也不錯。

讓王越唯一值得稱讚的是在毀滅后的世界變得更加美麗，藍天白雲，晴空萬里，還有新鮮到極致的空氣，這些都是以往王越在城市裡無法享受的體驗。

在半空中，一個散發著炙熱光芒的火紅圓球在維持著基本的自然運行。

那光芒與太陽不大一樣，從底下的視角看去天空都在扭曲，溢散出來的光芒被扭曲得不成樣子。

濃濃的原始氣息籠罩著這個支離破碎的小社會，這個地方簡單得就像原始社會一般，難怪那個老頭喜歡把他們這些人叫做原始人類。

這一路上，自然也少不了不少戴著腳繚的人來來往往，那群戴著腳繚的人特別的安靜，他們像極了在工廠中做流水線的員工，持續重複的做著某些事情。

例如修補住處，要麼去收集資源，每個人都只是默默低著頭老老實實的做著程序化的事情。可這份工作量十分驚人，每個人所抗的東西都遠遠超越自身體型。

他們的神情尤為麻木，看樣子已經在新世界感悟頗深。不出意外這些人就是領頭老者所說的奴隸，每個人身上都有特殊的編號。

光是在此流動的人數，粗略估計一番都不會少於一兩百人。這才是讓王越最震撼的畫面，奴隸制度重新現世。

這個地方是個真正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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