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驟雨前夕

陸莞爾覺得自己做了很沉重的夢，夢裡是一片昏暗，好不容易看到點光，卻沒想到光的另一端是萬丈深淵。

「莞莞。」夢裡，裕晞伸出手喚著愛人的名字。

陸莞爾看著他，終於可是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可是她剛一伸手就聽到旁邊響起了不少人的聲音。

「陸姐姐，陸姐姐——」

「娘娘，娘娘——」

陸莞爾突然睜開眼睛，大口的喘著氣，就在剛剛夢裡的人突然不見了，任她怎麼去抓都抓不到，她眼睜睜看著裕晞的身影破碎，消失在自己面前。

「太好了，娘娘，您總算醒了。」仙兒的哭泣聲，將陸莞爾拉回了現實。

陸莞爾看著眼前的人和景象，知道自己剛剛是做了夢，現在夢醒，人有些混沌。

「這裡是哪裡？」陸莞爾起身，揉著自己的額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仙兒看著自家娘娘醒來，終於放鬆下來：「咱們鳳羨殿西殿。」

陸莞爾想起自己和畫瑤一同來到鳳羨園，在殿外碰到了韓攸，聽他講到北馳戰場大營遭到偷襲，裕晞和司馬凌空下落不明的消息。陸莞爾還記得聽到消息后的畫瑤暈倒在地，自己在確認急奏之後，也恍惚到天昏地暗，什麼也聽不見了。

「畫瑤公主呢？」陸莞爾問。

仙兒擦了擦眼角說：「畫瑤公主剛剛醒過來，聽到了司馬將軍在前線的消息去了皇上的寢殿，當時司馬占元帥也在場，聽聞此事後老人家狀態也不太好，現在畫瑤公主隨著司馬元帥回去了司馬府里。」

司馬占膝下就這麼一個孫兒，眼看著北馳戰場就要大獲全勝，突然來了這樣的噩耗，肯定讓人一時接受不了。

陸莞爾穩住自己的心神，努力讓自己冷靜幾分，問道：「現在寢殿那邊如何了？」

出了如此大事，裕濟那邊肯定是亂的不成樣子。

仙兒剛要開口，小寧子阻攔說：「仙兒，去給娘娘拿些清水來。」

仙兒點頭，立刻走出殿外。

小寧子來到陸莞爾身側輕聲道：「皇上聽聞之後震怒不已，立刻派了大臣趕赴前線。皇上藉此吐血不起。」

藉此機會，吐血不起。裕濟這是趁機布下了機會，引北鮮珺上鉤。

陸莞爾此時心緒不寧，暫時想不到如何讓自己忘記裕晞的危險去配合裕濟的計劃。

「我們去皇上寢殿。」陸莞爾借著小寧子的力氣下床起身，顧不得收拾有些憔悴的妝容便趕往了皇上寢殿。

裕濟住在東殿，陸莞爾在小寧子的攙扶下剛到殿外，就看到門口跪著不少的御醫，不僅如此，外面還有不少大臣焦急的走來走去。

陸莞爾只是看了一眼，便讓小寧子去找李公公通報。最後還是皇后允許了陸莞爾獨自進入。

陸莞爾剛進寢殿，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看來裕濟的「病情」遠比一路聽來的狀況要嚴重許多。

陸莞爾沒有走進內室，而是在外室就看到了面帶憂愁的裕士和韓攸。

看到陸莞爾來，韓攸先是上前行禮：「王妃娘娘。」

陸莞爾看著他，艱難的開口問道：「前線——是真的嗎？」

這一刻，陸莞爾心中忐忑。從醒來到現在，她一直在思考各種可能性，可是每種可能性她都想不到如今北馳戰況，裕晞是不會失敗的。除非，是韓攸在騙自己。

韓攸自知早晚要面對陸莞爾的詢問，所以實話實說：「北馳皇城殊死抵抗，我軍已經遲遲不動多日。前不久在營中發現了羅親王死之前安插的眼線，耽誤了不少時間，給了北馳喘息的機會。現在北馳國君聯合了北馳境內的護國起義軍，夜裡偷襲大營，雖然他們偷襲失敗，但也有不少殘兵逃走。殿下和司馬將軍為了追查這些殘餘，直接奔出營中，多日後不見歸來，杳無音信。林京擔憂害怕，才經陸將軍之意，寫了急奏。」

韓攸的話沉穩和清晰，讓陸莞爾不得不相信他所言。她扶著椅子把手緩緩坐下，心中慌亂。

裕士說：「弟妹也不用著急，就算是急奏也有幾天行程，興許老七他們已經回營了，通知咱們的摺子還沒到而已。」

陸莞爾微微嘆氣，只能奢望但願如此。

「皇上怎麼樣了？」陸莞爾看向內室，看不到什麼。

裕士感到頭疼，擺手讓韓攸來說。

「皇後娘娘在裡面照顧，陛下的情況——」韓攸搖頭。

搖頭是給裕士看的。

陸莞爾和韓攸都知道裕濟裝病的事實，所以並不會發生生命危險，可是現在北馳的噩耗傳來，難免不讓人心生擔憂。

外面傳進來熙熙攘攘的聲音。

裕士想了想站起來說：「我還是出去看看那些大臣們，不將他們安撫下來，鳳羨園就不會安靜。你們在這等著五哥醒來。」

韓攸和陸莞爾送走裕士。

陸莞爾才緊張的看向韓攸：「孩子們還在宮裡。你知道前世北鮮珺是如何行動的，現在不僅是景令，所有孩子們都成了他的人質。」

一面是自己的夫君，一面是自己的一雙子女。陸莞爾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韓攸示意她冷靜下來，低聲說：「不要擔心。宮裡還有兩位太后，還有鄭意，還有——總之，不會出問題。」

陸莞爾只是看著韓攸，心中充滿著不確定性，只是現在的緊要關頭，即使自己再心有恐慌，也要表現的鎮定才是。

莫柴兒從內室走出來，看到陸莞爾和韓攸二人，只是提起了嘴角。裕濟是身體無礙，可是聽到北馳的消息還是受到了衝擊，好不容易才安然睡下。

「士王殿下呢？」莫柴兒問。

韓攸：「在外面安撫重臣。」

莫柴兒惆悵：「幸虧，這段日子還有士王，不然今日之況還不知如何應對。」

韓攸：「皇上在入睡之前可提到如何處理北馳的問題？」

莫柴兒看向韓攸搖了搖頭：「消息一傳來，司馬占元帥受到重擊，當時一直在忙活安撫元帥，然後陛下就感到了不適。」

莫柴兒問道韓攸：「現在的狀況該作何解？用不用本宮寫信到前線問問本宮的弟弟？」

前線的情況只有前線最了解，現在是兩位主將失蹤，最有資格統帥軍隊的人只有商國太子莫言卿。去詢問他狀況，已經是莫柴兒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陸莞爾也想說，至少陸佑輝也在其中，也是十分值得信賴。

韓攸先是感謝了皇后，隨後說：「急奏上只寫著親王殿下和司馬將軍失蹤的事，並無其他。說明莫太子殿下和陸將軍、孫將軍有把握繼續與北馳對峙。我們現在還是不要肆意擾亂他們的好。一切等陛下醒來后，再議。」

陸莞爾和莫柴兒相視一眼，只能聽從韓攸的建議。

「楚楚呢？」陸莞爾問到韓攸，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慕容楚也應該是最為著急的一個，可是從始至終就沒有看見到她。

韓攸看了二人一眼說：「慕容將軍在安排更重要的事。」

鳳羨園就是慕容楚最重要的事，看來他們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司馬占年事已高，聽到司馬凌空的失蹤的消息一時急火攻心，倒了下去。不過司馬占鐵骨錚錚一輩子，不會因為這種尚不確信的消息而徹底病倒。只能終日在房間里，翹首以盼捷報喜訊。

畫瑤忍著對司馬凌空的思念和擔憂，從公主府里搬到司馬府，一心一意的照顧爺爺。對她而言，這個時候她必須要同司馬爺爺一起頂著司馬府的門梁，任風雨侵來。

只是這樣一來，鳳羨園的事，司馬家徹底沒有了參與的機會。這也給北鮮珺一個很大的喘息，沒有了司馬家在朝中的施壓，他在朝中的拉攏工作更加如魚得水。

朝中無主，朝外動蕩。

北鮮珺將朝權狠狠的握在手裡，已然有了權臣之勢。韓攸和王朗之在朝中實力單薄，幾次與他針鋒相對都被北鮮珺的擁護者打壓，最後無疾而終。

大昌朝堂的天，終於在世經三年的春天，變了顏色。

鳳羨園內燈火通明。

北鮮珺的臉在火把的照耀下依舊是冰冷。

莫柴兒看著北鮮珺，微眯雙眼，滿臉的謹慎：「這麼晚了，北鮮大人來此何事？」

北鮮珺拱手向側說：「微臣是來見皇上的。」

莫柴兒：「皇上在休息，不見大人。」

北鮮珺呵呵笑了幾聲，隨後舉起手，動了動手指。旁邊士兵很快站出來，將擋在門口的莫柴兒阻隔在一旁。

「北鮮珺！你要做什麼！」莫柴兒心道不好，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整個鳳羨園的守衛都是北鮮琤的西北軍，現在北鮮珺過來強行面見皇上，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北鮮珺保持著作為臣子的禮儀對莫柴兒說：「微臣，只是向來看望一下陛下，既然皇後娘娘阻攔，微臣只能讓人送娘娘回去休息，以免傷了身子。」

莫柴兒向前一步，阻攔她的人多少忌諱她皇后的身份，不敢硬攔，但也阻隔著她。

「北鮮珺，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犯君之罪！」

「犯君之罪，輕者流放，重者三族斬首。」北鮮珺笑著，「刑法是微臣修的，微臣自然知道該如何定罪。」

莫柴兒看著北鮮珺有恃無恐的樣子，冷聲笑著：「北鮮大人終於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北鮮珺微微皺眉。

莫柴兒甩開當著自己的士兵，面向北鮮珺，呵斥道：「你等當真敢以下犯上？」

北鮮珺舒展開緊蹙的眉頭，什麼也沒說，直接讓人將莫柴兒請走：「等微臣與皇上說完話后，會請娘娘回來的。」

「你——」莫柴兒被兩個士兵架起，向後移走。

「北鮮珺，你這是犯殺頭的罪！」莫柴兒大喊著，直至被送進了偏殿，被關在裡面。

不遠處的宋洛看到殿外的場景，握緊了手中的摺扇。

「看守住殿外，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說罷，北鮮珺推門而入。

當他邁進鳳羨殿的這一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裕濟住在東殿，此時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北鮮珺來到內殿，此時周圍無人，只有氣若遊絲的皇上。

裕濟閉著眼睛，咳了一聲，緩緩開口：「皇后，水。」

北鮮珺聽到，來到桌旁，在茶杯里倒了一杯水送了過去。

裕濟恍惚中聽到有人過來的聲音，慢慢睜開眼睛，視線從茶杯轉移到來人身上，從模糊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待看到來人時，裕濟開口道：「原來是北鮮大人。」

「是。」北鮮珺將水放在一邊，扶著裕濟坐了起來，隨後將水遞在他的手中。臣子對皇上的恭敬也不過如此。

裕濟抬起茶杯喝了幾口水，嗓子舒服了很多，這才看向北鮮珺：「北鮮大人可是有急事找朕？」

北鮮珺站在一旁說：「只是微臣有些話想對陛下說。」

裕濟：「天色已晚，北鮮大人如果沒有急事的話，明日可再過來。」

北鮮珺搖頭道：「明日，可就來不及了。」

······

宋洛走出鳳羨園，正好碰到了陸莞爾，看她的模樣已經是等候多時。宋洛回頭看了一眼鳳羨園的守衛，加快幾步來到陸莞爾面前。

「跟我過來。」宋洛直接拽著陸莞爾手臂來到一個拐角處。

宋洛確定鳳羨園的守衛看不到這裡的時候，才開口對陸莞爾低聲說：「你是傻嗎？現在還敢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這？」

陸莞爾看了一眼鳳羨園門口說：「二公子不是還沒動手嗎？我出現在這，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宋洛：「是，你是親王妃，就算是二公子下令，他們也不敢為難你。不過，現在二公子的計劃已經開啟，你也在這計劃當中。」

陸莞爾握緊拳頭：「就因為我的孩子們入宮做了人質？」

宋洛詫異：「你已經知道了。」

陸莞爾：「利用士王妃，將孩子們帶到宮裡，不就是方便北鮮珺威脅鳳羨園嘛！哼！北鮮珺口口聲聲不會將自己的姐姐捲入其中，但還是利用了她。」

宋洛將陸莞爾向更深的地方拉了拉，知道她此時心中憤怒，但只能開口安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

陸莞爾：「那是哪版？」

宋洛嘆一口氣說：「好吧，事到如今我與你說明。二公子想要皇子將皇上的皇位取而代之，目前已經選定了小皇子景令，年紀小好操控。除了兩位皇子，他無意動其他人。不然也不會利用士王妃，將她的兩個孩子也捲入進來。」

陸莞爾此時終於可以確定，今世的北鮮珺所做計劃，與前世無異。這就說明，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陸莞爾：「那北鮮珺入鳳羨園做什麼？」

宋洛看向鳳羨園，想起剛才莫柴兒被抓住的模樣，一字一頓的說：「坦白！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