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王邵最怕的人

「呸呸呸，童言無忌，子軒，以後不準說這樣的話，聽見沒有！」麗質搶過兒子就是一頓教育，王邵也就一下，沒想到麗質更狠。

「你阿爺那是剃了！」

子軒覺得委屈，爭辯道：「宮裡的老師說，『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阿爺為何要將鬍子剃了？」

「小鬼頭，有了李二同志的前車之鑒，你以為你家老子會再犯錯？天真！」王邵心中暗自得意，這熊孩子連李二同志的鬍子都敢拔，那自己還能留？

心裡是這麼想，但王邵對兒子出口成章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也不知宮裡到底教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才幾歲的娃，居然學起了《孝經》，難怪幾個皇子打小就成精，肯定也是這麼灌的。

「吾兒居然識字？」王邵饒有興趣道。

「回父親大人，子軒勉強識得百字。」小傢伙聽著胸脯傲嬌道。

麗質聞言大喜，朝兒子臉上吧唧一口，贊道：「子軒可真聰慧！」

「切，嘚瑟什麼呀，想我小時候……呃，好吧，吾兒比你爹強，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對不對，這幾年宮裡沒白待。」王邵本想吹下牛的，但見幾女紛紛投來不善的目光，立馬就將牛皮吞了回去。

講完王邵身邊發生的事情之後，一家人的話題就自然圍著可愛的小傢伙展開了，譬如宮裡最喜歡吃什麼，玩什麼，幹什麼之類的，這一問，就問出大事件來了。

「子軒，你來說說在宮裡最喜歡的人是誰？」

子軒跟小大人似的拖著腮幫子想了半晌，出言道：「最喜歡姑姑了！」

「姑姑？！哪個姑姑？」

「姑姑就是姑姑呀！」

一家人面面相覷，這答案有些出乎眾人所料，不是李二同志，更不是和藹可親的長孫皇后，居然是一個子軒稱呼為「姑姑」的女子，看小傢伙模樣，似乎與其真的很親昵，便是一提起那人，小傢伙就是止不住的開心。

這又不金老爺的《神鵰》，你哪兒來的姑姑呀？

王邵連忙追問之下，答案立馬揭曉，可這答案卻換來了一家子的沉默。

子軒口的姑姑不是別人，正是王邵最怕遇見的那個女孩子——高陽公主。

子軒說著就從袖口中翻出一件小東西，這小東西一出現，便讓王邵的雙眼一下蒙上了一層薄霧。

「子軒，告訴爹爹，你是從何得到的此物？」王邵其實早清楚了答案。

「是姑姑贈子軒的，可好玩了，它飛的老高了，有這麼高，不，還要高，可高了！」

王邵看著自己兒子手中的竹蜻蜓，忽覺心中一酸，眼中的薄霧又加重了幾分，仰頭長吸了一口氣，但眼中的濃霧終是沒鎖住，不爭氣地從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滴答，滴答。

「下雨了？」子軒抬著小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接著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四周，彷彿在印證什麼。

可這是在涼亭裡頭，哪兒來的雨水，即便外面真下著大雨，涼亭之中也是乾燥如春。

「夫君，你……」麗質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默默地將手覆在了王邵的手背上，或許這樣的安慰更加適合現在吧。麗質可是甚少見到自家丈夫這般流淚，即便是在沙洲，即便是在戰場，即便是一次次歷經生死考驗，他也像是一座打不垮擊不倒的堅碑，可現在，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無助，迷茫，還有深深愧疚。

涼亭里的溫度彷彿提前步入了秋季，蕭索的令人發寒，明明晚霞還帶著炙熱的溫度，卻化不了那一滴滴砸在石桌下的淚珠兒。

「相公，還不是時候。」羅靜心的手也隨之疊了上來，一手輕輕擦拭著王邵的臉頰，一手用力緊了緊，似在提醒王邵莫要在自家孩子面前失態。

吸溜，王邵抹了把鼻子，低頭的剎那就換成了輕鬆的笑容，只不過這笑容在眾女眼中略顯牽強，但偏偏小傢伙卻足夠了。

王邵笑道：「那你姑姑近日可好？」

子軒狐疑了一陣，才如實相告：「姑姑她……很好呀，姑姑跟著許多大哥哥大姐姐出城遊獵，一回宮就給子軒講遊獵的故事，子軒前幾日還求過姑姑能否帶我一起出城，可惜姑姑沒答應，哼，子軒可不小了，是男子漢了！」

「咯咯咯，你個小不點兒膽子可不小，竟還想著出城遊獵，小心被那些虎豹豺狼反叼了去，到時候，看你怕不怕。」崔鶯鶯捂著嘴咯咯直笑，順便嚇唬道。

「遊獵么……」王邵不禁緊蹙眉頭。

遊獵，這不是歷史上高陽公主最喜歡的運動嗎？甚至因為高陽公主喜愛遊獵，才跟歷史上的辯機和尚廝混在了一塊兒，以致於釀成之後不可收拾的局面。

可據王邵所知，他熟悉的那個小高陽可從未真正喜歡過打圍狩獵這等殘忍的活動，她心地善良，雖然有時候比較任性，但也極為克己，有時候像個成熟的都市白領，有時候卻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懵懂女孩，即天真活潑，又浪漫熱情，若非要在她身上下個定義，應該是個大智若愚的小財迷吧。

即便她參加了遊獵，那也絕對是應了李二同志的號召，私底下，絕不會興高采烈的主動要求。

可自家孩子沒必要騙自己，只能說他熟悉的那個小高陽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忽然開始轉性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這麼一想，王邵的雙眉便越皺越緊，都快趕到一處了。

「姐妹們，時間也不早了，想來后廚也已準備妥當，咱們不若移步一起用膳吧。」麗質看了看天色，主動牽過小子軒后，就四下招呼幾女。

「子翊他……」崔鶯鶯不放心的看了王邵一眼。

「就讓相公靜靜吧，他會想明白的。」羅靜心當然知道麗質的用意，輕聲解釋了一句。

「哎，好，好吧，那我去廚房叮囑一聲，萬一他餓了也好及時送來。」崔鶯鶯看著心上人為另外一個女子大眉緊促，說不吃醋那是假的，但她也明白高陽公主在王邵心中的地位及其他們之間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遂只能幽幽一嘆。

「可，其餘人都散了吧。」麗質大手一揮，涼亭附近的僕人皆散了個乾淨，只留下王邵一人在亭中坐蠟。

……

不知不覺間，明月已上了屋檐一頭，比起悶熱的天氣，那擾人的蚊蠅更顯討厭，沒過一個時辰，王邵就被叮了幾個大包，腿腳一癢，想什麼事兒都不專註了。

「嘶，怎麼這多麼蚊子！咦，不是，人呢？」噼里啪啦一通報仇，王邵消滅幾隻，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涼亭里僅剩下了自己。

看著掌心那灘炸開的血滴，王邵忽然明悟了起來，自嘲道：「看來是我著相了，將來的事兒誰又能算的准呢，王邵啊王邵，你怎麼變得這麼慫了呀，能不能爺們一點！」

「啡」的一聲，王邵只覺眼前一黑，隨即一個食盒就在眼前晃蕩了兩下，穩穩地丟在了他面前的石桌上。

「靠，嚇我一跳，我說大姐，雖然你功夫高，這點我也完全認同，可武功高就可以為所欲為嗎？記得下次跳出來的時候提前打聲招呼知道嗎？不然我怕早晚被你給嚇死！」王邵拍著胸脯一臉怕怕，嘴上也跑起了火車。

來人正是龍宇，她輕哼一聲，似是不屑，那表情彷彿在說：「沒錯，功夫高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這才像你！」龍宇帶著複雜的神色掃了王邵一眼，最後嘴角微微上揚道了一句。

「什麼？」

「本以為你會過來，卻不想等了這麼久，晚膳都熱了三遍，公主不讓我們來打擾你。」

「可你卻來了，帶了什麼好吃的？正前胸貼後背呢！」王邵嬉笑著掀開食盒，一臉陶醉的嗅著飄出來的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