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大結局 八年苦行事,盡在今朝釋。
皇帝從回憶當中逐漸脫出,目光中破天荒地流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情緒,往事在眼前略過,叫他心神失守再難做偽裝。
值此時,堂下的周政忽然發出哈哈大笑,笑聲竭力而瘋狂,令全場看客不禁心生疑惑,紛紛聚焦目光。卻見周政自方才飲下一口湯后便捧著小碗楞在當場,半晌后忽然爆發瘋了一般的狂笑,且笑的聲嘶力竭,笑得淚珠掛在了眼角。
笑了許久后,他突然捧碗咕咚咕咚將小碗中的食物和湯汁在嘴裡大口咀嚼吞咽,隨後摔碗在地一聲脆響。他看著一地碎片忽而又大笑起來,笑的聳動了肩膀,好一陣子似乎是他笑夠了,面上帶著嘲諷意味的笑,看向白將行,大聲叫道:「我不如他!你們沒錯!我不如他們!哈哈哈,可笑呀,我周政,一把年紀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不如這幾個初出茅廬的黃頭小子,哈!哈!哈!哈!」
他說完這一番話以狂笑結尾,隨即猛然一個轉身,朝著幾個御廚同僚無聲地笑了笑,忽而朝著人群的方向狂奔,他在人群中衝出一條道路跑遠了,再見不到身影。
高台上的皇帝被他這一番舉動喚回了神志,他第一時間就收攏了心神,讓自己渾身再次充滿防備的偽裝。他看著場內笑話一般的情況,低頭看了看周政烹煮的湯,心裡已然得知不必品嘗了。他昂起頭,展露一個帝王最高傲的尊嚴。
這一局,周政輸了,但不是朕輸了。普天之下任何人都能輸,但是朕不會輸。
周政逃跑了,車萬擔對於本場比賽攙和的不深,更何況他和林輝兩個如今看了周政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必然是輸了比賽,眼下恨不得鑽進土地里,好避開皇帝的視線。至於衛權,更一早就是白將行的人,對於如此境地沒有半分意外,只淡淡地站在那裡。
如今再無人對比賽結果有所置喙,白將行身影挺拔地站在那裡,睨著雙眼巡視了一便全場,回身恭敬地向皇帝行禮,隨即道:「回稟陛下,本次廚神比賽,最終勝者小組乃萬尚志小組:隊長萬尚志、隊員邵天宜、隊員郝明月……隊員,陸拾玖。」
「經由全場評判共同評分認定、雙方小組對比賽結果無異議、場內監察人員並未發現作弊情況,臣斗膽向陛下為四人討個彩頭,請陛下宣讀魁首獲得者!」
「斗膽?」皇帝沉默了半晌,忽然極富嘲諷地重複了詞語,隨即眸光漆黑落在場下,「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朕看你可不僅僅只是憑藉一句斗膽而已。白將行啊白將行,朕可當真小看你了。」
白將行並未接茬,只是仍舊做著那個躬身禮。
皇帝見他不語,猶然一副逼迫之狀,便再不看他,向身旁劉珏道:「起駕回宮。」
一旁的劉珏聞言面帶猶疑之色,及至皇帝半晌也等不到他的回應,偏頭看向他眼底的糾結神色后,霎時明白了什麼。皇帝眸色愈發漆黑,他緊緊抿著唇,半晌才十分荒唐地笑了出聲,連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一個劉珏,好一個白將行。」
笑罷,皇帝神色猛一個嚴肅,高聲呼喚道:「周大江!」
周大江是皇帝親衛首領的名字,本次皇帝出行所帶的儀仗隊以及暗中埋伏的兵馬俱是由他掌控,一路布控防線,避免意外發生。是以當皇帝的呼喚一響起,周大江便迅速從人群當中飛奔而出,直到高台之下行一軍禮:「臣在!」
皇帝站起身,看也不看身旁尷尬地劉珏,徑自吩咐道:「起駕回宮。」便直接沿著階梯而下。
「臣領旨!」周大江起身向身後大軍比了幾個手勢,大軍當即沖入賽場之內,一旁圍觀的百姓唯恐遭受波及,連連向旁側避去。
身後,劉珏目光難掩糾結,最終也只是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不再願見後續。畢竟主僕一場大半輩子,事到臨頭,他終究是有些不忍心。
皇帝走下最後一層階梯,身前忽然伸出一雙手臂將他前路阻攔,皇帝冷冷地看向那雙手臂的主人,聲音沉沉:「怎麼,白會長你這是要阻攔聖駕么?」
白將行道:「臣不敢。」
「不敢還不讓開,朕看你敢的很。」
白將行雙眼看向遙遠天際,聲音淡淡地:「臣不敢,臣只是想讓陛下見幾個人,聽幾句民意。」
皇帝心底閃過一絲冷意,他恍然明白了什麼,且不由自主地懊悔起今天出宮來此觀賽,但很快他就將這些懊悔化作憤怒——他是皇帝,他怎麼會錯?
瞧見此狀況的周大江迅速從場地內衝上前,從白將行背後將之一把擒拿住,白將行亦然未做什麼反抗,周大江隨即道:「臣護衛陛下回宮。」
皇帝正要下最後一階高台,人群中忽然出現騷動,隨即數名人影從人群各處同時走出,皇帝每見到一個人影,心都涼上半分,尤其是當他看見影一同王旺並肩從一方人群走出,當即如同胸口遭受一擊,令他窒息的無法言語。但很快他就強自抑制下了這股氣悶,他是尊貴無比的皇帝,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脆弱。
王旺面帶微笑,一步一步朝著萬尚志三人走去,直到近前,他攬住三個小子的腦瓜子在身前大力揉搓,笑道:「好小子們,真爭氣呀,如今是連御廚都敵不過你們,看來我也再沒什麼能教你的了。」最後一句話,顯然是沖著萬尚志而去。
此刻的萬尚志激動的滿臉通紅,他眼底閃爍著激動的光芒,當他們的名字從白將行的口中吐出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些年所一直背負的沉重包袱突然之間消失了,渾身輕鬆萬分仿若充滿了力量。他原本尚可壓制住這股激動令自己顯得平靜,可是在看到觀眾席中走出的幾人後,他再也忍不住了激動,淚水幾乎盈滿眼眶欲墜,他連忙以掌捂眼抬頭,大張著嘴角做笑狀。
有王旺、影一、衛建寧、宋玉崢、周柏秦、白鍾友等人,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渾身用黑衣遮攔住的人,頭上盯著一個帷帽。
當眾人走近后,還不待說些什麼,便見郝明月雀躍地撲向周柏秦,後者被他衝擊的一個趔趄,直叫肚子疼腰疼,但嘴角卻帶著無法斂卻的笑容。
「依濃兄啊,你看到了嗎?你的徒兒如今真的登上了這個廚藝的最高殿堂!」周柏秦在心底大喊。
衛建寧和宋玉崢不遠不近地站在旁側,衛建寧目光落在皇帝身上,眼裡糾纏著說不出的情緒,只兩顆拳頭捏的死緊,多日不見,他的臉上更添了幾道風霜,同時還有被效忠的君主背叛后,多日糾結在叛與伏誅之間,最後在宋玉崢的規勸以及考慮女兒的未來而強行做出選擇后的痛苦等許多情緒。
白鍾友帶著他那一幫手下站在王旺等人身後,臉上也是欣慰神色,正閉目念念有詞,或許是正在同死去的老友們訴說著如今的境況。
影一卻是孤僻地站在偏遠一側,一身黑衣低頭絲毫不語,彷彿想讓自己就那樣隱藏起來不為眾人注意。
而渾身被黑衣掩蓋且罩著帷帽的那個人卻突然上前兩步,走到萬尚志的身旁,忽而掀開帷帽,露出本來面目沖著萬尚志微微一笑,輕吐四字:「好久不見。」
萬尚志目光偏去,但見到他顯著的異域面孔,當即心中百感交集,身體自己想也沒想地一把抱住了對方,且激動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莫耐爾!」
是了,這位百般遮掩自己的黑衣男子,就是如今金國的大王莫耐爾,多年前,萬尚志曾同他有過一段並肩而行的生死歷程。
叫出對方名字過後,萬尚志突然懊悔了起來,如今是在大鄭國都,雖然如今金人已經臣服鄭國,但仍有許多新京百姓還沒有忘記多年前的那些提心弔膽的日子,當年金人刺客刺殺當朝宰執的那一幕。
他緊忙低下聲音,皺眉道:「你怎麼來新京了?如今你身為一國之王,理當謹慎小心,怎麼可以孤身入他國國都?」
莫耐爾那雙久違的緊小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看出萬尚志眼底的擔憂,不由笑彎嘴角,「不必擔心,我不是孤身來的,我是隨著衛建寧來的。」隨後他忽然低聲道:「當年,謝謝你。」
萬尚志如遭雷擊,衛建寧護佑北疆那麼多年,他痛恨弒殺的金人,雖然如今金國臣服於鄭,但他也絕對不會給金人王莫耐爾好臉色的,怎麼還會帶著莫耐爾來新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旁的宋玉崢瞧見他那副呆傻的神情笑了起來,淡淡道:「不必擔心,我們有求於金人大王,這才將他請來罷了。也多虧你,若不是我們提及你的名字,他也未必願意和我們走這一遭龍潭虎穴。」
「可今天的事和莫耐爾有什麼關係?」
宋玉崢眼底寒了下來,聲音也十分清冷:「你還記得當年趙平之事么?」
「趙平之事,我絕不會忘……」說到這裡,萬尚志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的目光猛然驚悚起來,直直地盯著宋玉崢。
當年,他們曾經調查分析是朝中某位大臣因派系鬥爭而透漏北疆軍行蹤,這才使得北疆軍連連遭受大敗,甚至陷入絕境,而趙平也因此而死。可後來萬尚志也因為趙平身死而心灰意冷離開北疆,再後來,他們離開金人朝廷,也再未同北疆這個傷心之地有過多逗留。可如今宋玉崢平白提起此事,萬尚志將往事勾勒在眼前,心裡忽然有一個很離奇但卻很有可能的念頭。
萬尚志勉強看向宋玉崢,眼底掙扎,在最後求助般地向他詢問答案。但他看到的,是宋玉崢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萬尚志當即大悸。
一旁,皇帝無心看他們的悲歡離合,他只在看到影一的瞬間咬牙切齒地叫了幾聲好,而又當他聽到萬尚志叫那個陌生男人『莫耐爾』時,待得知對方便是那個金國新王時,心底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皇帝當即耳語於周大江,吩咐他立刻派兵擒拿場內眾人,若有反抗,則格殺勿論。而猶豫了片刻后,他又叫回了已走了幾步遠的周大江,添了一句,「別傷王旺。」
此時此刻,他再也不能怕背上一個無故殺人的罵名,因為事情若是真如同他所想,一旦讓這群人說出事情真相,他將再無迴旋一地,苦心經營一輩子的賢君美名,將在今日灰飛煙滅,化為烏有。
周大江領命,當即率領下屬向場內拔刀擁上。
場內眾人的敘舊被此情形打斷,彷彿危機驟臨,但只聽一聲刺耳哨聲響起,天空中忽然有無數的黑色身影閃出,他們逐漸形成一個包圍圈,背對著萬尚志等人,持著黑色鎏金刀,面對著周大江所率領的大軍。眾人回頭望去,卻是影一在以手做哨,喚來了執事門眾人。
白將行未有半絲懼意,從評判席上走入執事門的包圍圈,到了萬尚志等人周圍,以大手拍了拍萬尚志的肩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他輕輕地笑著,「道路我們已經鋪好了,這之後,就看你們怎麼走了。」而許多評判在瞧見皇帝通紅的雙眼,嚇得當即知曉皇帝的樣子是不會留他們的性命,連滾帶爬紛紛跟隨白將行進了小圈,外圍執事門人倒也沒有阻攔。
周大江見此情況頓時不知所措,只道執事門是皇帝親衛,如今許多在自己對面,他究竟還要不要動手,不由慌亂地看向皇帝。
此時此刻,無論是王旺、白將行、周柏秦,還是白鍾友、莫耐爾、宋玉崢、衛建寧、影一,所有人都站在他的身後。而他的左右兩側,是同他一路並肩而行的邵天宜與郝明月。他知道一切都已就緒,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舉動,無數人多年的夙願,眼下盡繫於他一人之身。
皇帝咆哮著叫周大江動手,可普通士兵一時間無法突破執事門人的守衛陣法,皇帝驚恐萬分,當即命令周大江下令放箭。可周大江苦著臉解釋道:「如今前方士兵迎敵,若是放箭恐怕不僅僅傷到對方,還會誤傷士兵。」
但見到皇帝怒火衝天的面顏,周大江終究是咬了咬牙,吩咐後方陣士兵準備放箭。
場內,萬尚志突然高喊一聲:「陛下若是不想叫草民將一切抖落,便讓士兵們放下刀劍!」
皇帝理都不理,再顧不得王旺死活,怒吼著令周大江射箭,甚至抽出對方腰間佩劍指著周大江的胸口,「若再耽擱一秒,朕便殺了你!」
正當周大江嚇了個半死喊出放箭的命令,場地內眾人齊齊的喊聲卻是將他的命令掩蓋,弓箭手們沒一個聽到他的命令,仍舊持弓屏息瞄準。
「吾皇陛下!當真有資格為萬民之主否?!」
待到場內寂靜無聲,宋玉崢突然站出身朗聲高喊,「昔年北疆軍再三遭受金人突襲埋伏!實乃當今陛下懼怕北疆大元帥衛建寧做大功高蓋主,意欲削其兵權,是以假借大臣名義外通金人,親口出賣自己的子民!前年橫川遭陳人屠戮,滿城萬萬冤魂泣血!眾人皆唾棄郡守李延壽,可又熟人知曉,其人世代忠心大鄭,為大鄭鎮守邊關!李延壽三子皆入軍伍,可卻為當今太尉之子構害,二子盡數慘死於自己人手中!一子為陳人所獲,迫李延壽為子而叛國,但誰知,這也是太尉之子的圈套?!這圈套只為逼迫李延壽叛國,從而勾引陳人深入鄭國境內。此事,亦為吾皇陛下默許而成就!以一郡城數十萬百姓的鮮血來鋪就自己的高官厚祿之路,鋪就自己的賢君聖明,敢問君心安否?!」
他聲音輕輕郎朗,語氣隨其情緒而不斷轉變,娓娓道來,令全場震驚!
宋玉崢仍兀自講述著各種皇帝所造冤孽,並將二十七年前那場塵封已久的舊案重新提及,事隔二十七年後,當年那場血海冤案終於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
皇帝無力怒吼:「一派胡言,給朕住口!都不許聽——誰聽了,朕割掉誰的耳朵!周大江,你還不放箭,你是不聽朕的命令了嗎?!」說著,抵在周大江身上的長劍終究是貫穿了後者的心臟。
周大江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幾個忠心的親衛緊忙上前扶住他倒下的身影,而皇帝卻更家瘋狂,掄起帶血長劍在周圍瘋狂舞動。
但仍無人理會他,甚至是在他殺死周大江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變了,方才或許有許些不信,可當他親手殺死護衛自己的將軍后,所有人的心,疑惑驟起。
皇帝兀自掙扎了一會兒,再抬頭,便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的血液逐漸冰凝,終究是氣喘吁吁,癱倒在了地上。身後,劉珏終究是不忍心,快步從高台上走下一把攙住失去所有力氣的皇帝。
「陛下……」
皇帝捂住了劉珏的嘴,他乾咳了好幾聲,直到點點血花濺到唇角,他無力地抬眼看向劉珏,忽然問道:「劉珏……你為什麼要背叛朕?難道朕真的錯了么?」
劉珏一滯,悶悶不知如何回答,很快,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剛進宮時,由於年齡小而沒少挨欺負,一天正躲在偏僻院落的石墩后時,突然那個滿面溫柔的男子安慰著自己,並遞給了自己的那塊點心,那味道,他記了一輩子,哪怕後來跟在了太子身邊、跟在了成為陛下的皇帝身邊、自己成為了大內總管,他卻也再未吃過比那更美味的食物了。
他長嘆一聲,偏頭皺眉,強硬道:「陛下,您的確錯了,從二十七年前您下令滅三位御廚十族、屠戮幾十位御廚那天,您就錯了。」
皇帝無言,只揪住劉珏的衣服,「告訴他們,讓朕回宮,朕回宮立刻就同意重審當年舊案……」
萬尚志不知何時穿過重重人群走到皇帝身旁——見到統領被皇帝親手殺死、聽聞萬尚志等人所言皇帝樁樁罪惡,侍衛們終於放下手中武器,不願意再為這個昏君拚命;百姓們也在外側議論紛紛,有些甚至破口大罵起來。
萬尚志親耳聽聞了皇帝最卑微的請求,但他知道,這是皇帝最後的掙扎,若是放他回宮,失去此次機會,他們便再也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於是他聽到自己聲音冰冷高昂——「草民請陛下,重審二十七年御廚晁元崧等人叛國謀逆之案!」
後邊還跟著他幾句極為低小,僅容自己和皇帝、劉珏三個人能聽到話語:「若是陛下不應,草民等人仍有許些陳年舊案不曾訴說,且草民聽聞,陸江王從前一直與陛下不合,不知陛下是否想要當大鄭史上唯一一位被驅趕下帝位的皇帝?若是陛下配合,草民等人自有辦法幫陛下消解污名。」
皇帝閉了閉眼,萬尚志此句正中他心懷,其實他知道,此事過後這些人必定怕他報復,定然已決定好扶持新皇登基,而他不過是一個洗脫當年那些人罪名的傀儡,用完便會被強迫退位。但……
退位也好,只要能保住他的賢名,於是他虛弱地問道:「當真會消解朕的污名?」
萬尚志點頭認定。
「好。」皇帝抓緊劉珏,「扶朕起來。」
劉珏急忙攙扶皇帝站起身子,皇帝借著劉珏的力道站的很直,他目光恍惚地看著場上無數人帶著兇狠惡意的目光,心底嗤笑了兩聲。無妨,這些小民,等朕翻了當年案,認了這一個小錯,你們便會消解對朕的誤會了。
場內仍有議論,萬尚志高聲勒令全場安靜,隨後安然地看向皇帝。
萬籟俱寂中,皇帝聲音威嚴如舊:「二十七年前,朕初登大寶,陳人卑鄙下了全套,令朕誤會了晁元崧為首等御廚,今日得重愛卿諫言,朕將重新審理二十七年前御廚叛國謀逆之案,以安亡魂,眾卿同鑒!」
今日經歷了無數次震驚的百姓、士兵已經面色已經麻木,對於此事沒有太多反應。
皇帝說完,則看向萬尚志,笑道:「滿意了么?快給朕清洗冤屈——」他看向劉珏,「朕要回宮。」
萬尚志笑了笑,「陛下當然可以回宮了,沒有人會阻攔陛下。」
皇帝聞言,頓時知曉了他的言外之意,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誆朕?」
萬尚志笑道:「草民不敢欺君,草民說了,會替陛下洗脫陛下的冤屈。但,方才眾人所說,件件屬實,無一句是有半分編造,如何能算得上冤屈?若陛下您這都叫冤屈,叫那些真正含冤而死的人怎麼想呢?」
「你誆朕?!你騙朕?!來人——來人!給朕把他拖下去!朕要他滿門抄斬!」
萬尚志再不看皇帝,背對著他徑直走下高台,淡淡道:「陛下忘了,草民的全家早在二十七年前便盡數冤死在新京的菜市口,是陛下親口下的令,著人千里迢迢趕往橫川捉拿的。」
說完,他再不理會身後無能狂怒的皇帝,而是徑直朝著下方面帶笑意迎向他的夥伴們處,他也同樣以笑奔赴而去。
八年苦行事,盡在今朝釋。
他忽然看到衛建寧向身後人群看去,很快,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踩著輕靈的步伐走上前來。他不由燦然一笑,他終於完成了身上背負的使命,可以全心全意為自己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