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番外阮雲歡
等耶律辰帶著楚若煙趕回原來的山谷,但見空山寂寂,莫說是人,便是原來滿地的箭羽也都已消失無蹤。若不是地上有人馬踩踏的痕迹和幾灘血跡,他幾疑走錯了路。
阿江跟在他的身側,向另一方山路指道:「爺,他們必是從那裡下山!」
阿傳卻頓足道:「他們下山已有一個多時辰,山下道路四通八達,又何處追去?」
奔這一會兒,耶律辰倒冷靜下來,搖頭道:「他們是大鄴帝后,縱往旁處,帝京總是要回的,橫豎我們總要找到他們!」命人留話給後頭的人,自己帶著楚若煙先行下山,一路向大鄴帝京而來。
哪知道下山五日,途經第一座州府,便聽到一個驚天的消息。大鄴朝皇帝棄位,將皇位傳給皇侄淳于浩明,自己攜著皇后與一雙兒女遠走,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
耶律辰腦中轟的一響,幾乎栽下馬去。
帝后棄位,必然會悄然遠走,且不說淳于信,就是以阮雲歡之智,又有什麼人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隔這麼幾日,楚若煙神智已漸漸清醒,此刻聽到消息,輕輕搖頭,反而寬慰他道:「那日我似是看到些什麼,只覺當年的事與阮雲歡有莫大的聯繫,尋到她,或者有解,尋不到也就罷了!」
耶律辰向她一望,心中的擔憂卻更深一層。
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佔據了楚大小姐的身體,那天她凌亂的幾句話,說出的那個名字,都令他心驚。
如果,當年的事只是一個巧合,那個被換走的楚大小姐想要回來,想要一切回歸正途,那他豈不是要失去她?
他甚至不知道,若她一但被換走,他要如何才能找回她!
心中暗暗發狠,必要尋到那二人的去向,面上卻不顯情緒,點頭道:「既如此,只好隨緣罷!」
既然已入大鄴,也不必急著離開。夜晚投宿,等齊落在後邊的一行人,耶律辰又給留在上京的蓋玉嘯發去一封書信,第二日不再急急趕路,而是向風光好處閑閑逛來。
兩個月後,一行人由北向南,已穿過大半個大鄴,進入座極繁華江興府。
大鄴美食,在四周諸國之中一向享有盛譽,一行人揀人流最多的酒樓進去,盡情享用。
店小二見多識廣,見同行雖有十餘人,衣飾也相差不多,可是這二人舉手投足之間,華貴之氣畢現,料想非富即貴,一口氣不停的報出本店的招牌菜,又萬般殷勤的問道:「爺和夫人來這江興府,不知是遊玩,還是尋親訪友?」
楚若煙笑道:「路過,順便游賞,不知這江興府可有有趣的去處?」
店小二見說話的不是耶律辰,而是他身邊的夫人,立刻笑道:「有趣的地方,莫過於城西的蘭亭坊,到了晚間,甚是熱鬧!」
楚若煙聽到個「坊」字,立刻揚眉道,「莫不是煙花之地罷?那等地方,我們這位爺是常客,可未必稀罕!」
這是什麼話?
耶律辰側頭睨她一眼,勾勾唇,卻並不否認。
店小二隻當是說的反話,賠笑道:「夫人玩笑,小人可不敢招惹爺去那等地界!」
楚若煙笑道:「那你倒說說,那蘭亭坊有什麼好玩的?」
店小二掰手指數道:「說書的,唱曲兒的,打把式賣藝的,應有盡有!」
也就是尋常的集市!
楚若煙頓時失了興緻,又再問道:「近處可有景緻極美的地方?」
「有有!」店小二連忙點頭,向南指道,「出南城門十里,便是丹江,那丹江上,便是極好的景緻!」
「丹江?」耶律辰微微點頭,向楚若煙道,「丹江對岸的點翠山,此時正是層層疊疊的顏色,當真景色怡人。難得的是,這個時節,丹江中甚是肥美的鱸魚,我們既來了,不可不游!」
店小二聽耶律辰如數家珍,忙躬身道:「原來這位爺竟是舊客,是小人班門弄斧了!」
耶律辰微笑道:「我不過數年前來過,小二不說,倒一時不曾想起!」命他傳了菜,眾人飽餐一頓,徑出南城門,向丹江而來。
如耶律辰所言,此時的丹江來的正是時候,遠遠的,就見一帶江面氤氳,江上漁船點點,只能瞧見朦朧船影,隱隱的漁歌傳來,恍惚竟有出世之感。
楚若煙見到,先鼓掌讚歎:「大鄴不愧為上朝天國,這景緻當真是極美!」心中振奮,催阿江去雇船,一行人望江上飄來。
這丹江水流平緩,水域卻是極廣,到江心時,已瞧不見身後的江興府,卻離點翠山還是甚遠。
楚若煙倚船弦而坐,含笑道:「這一路過來,馬車早坐的厭了,我們就在這江上飄幾日可好?」
「好!」耶律辰笑應。
就在這個時候,但聞遠遠的幾聲琴響,跟著一曲悠悠響了起來。
楚若煙一怔,細聽片刻,低聲贊道:「大鄴朝當真是藏龍卧虎,聽這琴聲,撫琴人的琴技怕還在貝姐姐之上!」
耶律辰聽到,卻是心臟狂跳,向阿傳吩咐道:「命梢公望那琴聲靠去,只是不必太急,莫要驚動船上的人!」
阿傳聽他吩咐的謹慎,便多留些神,不吩咐旁人,自己奔去盯著梢公。
船行片刻,但見水霧中,先是露出兩串大紅的燈籠,跟著一條畫舫的影子越來越是清晰,同時,琴聲也已聽的清清楚楚,但聞琳琳琅琅,撫琴人竟似能以琴弦撥動人的心弦,引人不自覺的沉淪。
耶律辰抬手命船緩下,在畫舫丈餘外停下,直等到一曲漸終,琴聲將落未落間,才朗聲道:「船上可是故人?蒼遼耶律辰求見!」
他這一句,對面畫舫上的琴聲頓止,跟著一名女子自船艙出來,含笑施禮道:「原來是耶律九公子,我們夫人請公子過船一述!」
怎麼在這裡妖孽也能遇到認識的人,還是位夫人?
楚若煙錯愕,見耶律辰伸手過來,抬手握住,順便掐他一指。
耶律辰手背吃疼,含笑睨她一眼,低聲道:「小醋罈子!船上的人是阮雲歡!」吩咐旁人盡數留下,自己帶著楚若煙向船舷邊來。
「啊?」楚若煙大為意外,忙低頭瞧瞧自個兒的衣裳,抬手理一理鬢髮。
妖孽對那阮雲歡念念不忘,必是個非凡的人物,說什麼也不能被她比下去!
對面搭過跳板,楚若煙跟著耶律辰過船,見方才說話的是一個生的頗為清秀的少婦,便沖她一笑。
耶律辰向那少婦晗首道:「有勞白芍姑娘!」
白芍抿唇笑道:「九公子客氣!」轉向楚若煙道,「這位想來是九夫人?」雖是問話,卻也不等答,肅手請二人進船艙。
船艙里,見二人上船,一男一女自短榻上站起,含笑見禮。
楚若煙跟著耶律辰施下禮去,起身瞬間,向對面女子望去一眼。但見她身形窈窕纖細,雖已二十許人,肌膚仍然瑩白如玉,尤以遠山眉下一雙水眸,波光瀲灧,竟不知深淺,心底便不由喝出一聲彩來。
她在打量阮雲歡,阮雲歡同時也向她望來,但見眼前女子較自己似小一兩歲,一雙眸子輕快靈動,整個人透著無窮的活力,也不禁暗暗喝彩。
還第一次見這丫頭不看男子,先瞧女子的!
耶律辰含笑,將她的手一握,牽她回神,這才向對面男子肅手道:「若煙,這位是……」話出口,一時卻有些躊躇。
初見淳于信時,他是大鄴朝四皇子,稱齊王。七年前,他繼位登基,為大鄴皇帝。數月前,又棄位遠走,前幾日,途中得到消息,淳于浩明繼位之後,遙尊他為太上皇。
可是,眼前的他,身穿素白軟袍,未曾頂冠,只以一隻玉簪綰髮,整個人慵懶閑適,卻沒有一樣皇室的佩飾,又如何以「太上皇」稱呼?
淳于信見他遲疑,向楚若煙微微俯首,含笑道:「在下淳于信,這位想來是耶律夫人!」清潤的聲音,似帶著金屬質地,甚是好聽。
楚若煙心思抽回,向他一望,不禁暗吸一口涼氣。但見眼前一張俊臉如玉雕成,稜角分明卻又不失柔和,雙眸灼亮,深不見底,唇角雖噙著溫和笑意,卻難掩周身凜然之氣。
想不到,這世上除了妖孽,還有如此出色的男子!
神思只是一恍,很快回神,楚若煙含笑見禮道:「楚若煙見過淳于公子!」
最初聽到耶律辰求見,淳于信心中多少有些不悅,此刻見二人牽手登船,竟大大方方毫不避忌,立時放心,見過禮,肅手引二人入座,挑唇笑道:「那日一別,只道九公子回返蒼遼,不想又在這大鄴南境相遇!」
耶律辰含笑道:「不瞞二位,那日別後,耶律辰曾一路追趕,只是不料公子棄位,遠去無蹤,幸得今日相遇!」
「一路追趕?」淳于信立刻警覺,側頭瞧一眼身邊的阮雲歡,這才揚眉問道,「不知何事?」
一個是蒼遼的王爺,一個是大鄴的太上皇,能有什麼事?
楚若煙見他眼中滿是戒備,不由抿唇一笑,說道:「倒不是九哥有事,實是若煙有些事,想要向淳于夫人請教!」
想不到,這位大鄴朝的太上皇,還是個醋罈子!
有趣!
這人很是有趣!